卻說當今皇上因為在香蕪居撞破了太子的醜事,被氣的直挺挺往後倒去,得虧李全反應快,堪堪接住皇上的身子,沒讓他摔到地上去。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李全見皇上面如金紙牙關緊咬,知道皇上因為憤怒過度而犯了心疾,趕緊從貼身荷包掏出一隻是寸許高的黑瓷小瓶,倒出一粒紅豆大小的丸藥塞進皇上的口中,急急叫了起來。
當今年上患了心疾,便命太醫秘密配了藥,這事連寧親王爺都不知道,只有當今與專門負責照料皇上身體的御醫並李全三個人知道。這丸藥便是救心保心之藥,平日都是李全貼身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皇上服藥之後緩和了許多,而被父皇撞破好事的太子也飛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胡亂穿了起來,倒是那個小太監抱著衣裳縮跪在角落裡,一副被徹底嚇傻了的樣子。
太子自生下來到現在就沒自己穿過衣裳,因此折騰了好一會子也沒將一件簡單的外袍穿利索了,這一幕看在皇上眼中,自是越發的憤怒。抬腿便是一腳,將太子狠狠踹倒在地,然後冷喝道:「走……」說罷皇上轉身就走,連問都不願意再問了。
李全趕緊跟了上去小聲勸道:「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啊……」
太子直勾勾看著他的父皇絕然轉身便走,好象是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下,撕心裂肺的喊道:「父皇,兒子冤枉,兒子被人算計了……」只是太子不論怎麼喊叫,他的父皇都不會再回頭看他一眼了。
當今越走越恨,不由咬牙說道:「回御書房,擬旨。」李全心頭咯噔一下,暗道:「皇上莫不是要廢太子?」
主僕二人來到御書房,李全趕緊準備好空白聖旨和筆墨,皇上提起御筆連想都不想便筆走龍蛇的親自書寫起來。李全侍立一旁也不敢偷看,片刻之後御筆親書的聖旨寫好了,當今將手中御筆往地上狠狠一摔,喝道:「記檔,著禮部尚書入宮。」
李全趕緊捧起聖旨送西偏房,這裡有專門謄寫聖旨記檔的待詔。待詔通常由皇上信的過的庶吉士擔任,進入御書房做待詔的庶吉士素有儲相之稱,在大梁,考中狀元還不算本事,能進入御書房做待詔,那才是真正的有前程。
今日在御書房做待詔的是去年科考中被取中的探花郎,此人姓耿名方,剛滿二十歲,是個才德兼備的好苗子。耿方看到李全捧著聖旨走進來,便站起來輕聲問道:「皇上有旨意?」
李全點點頭,面色極為凝重,耿方如今與李全也已經混的很熟了,他見李全臉上全無平日的微笑,便用更輕的聲音問道:「李公公怎麼了?」
李全將聖旨輕輕放到耿方面前的桌案之上,沉重的說道:「耿大人,請快將聖旨記檔。」所謂將聖旨記檔就是由待詔將聖旨謄寫一遍歸入皇家檔案之中又備日後查證。若是聖旨未曾記檔加蓋御璽,便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聖旨。
耿方低頭一看,立時驚的面色大變,他嘴唇哆嗦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這……這怎麼可能?皇儲怎可輕言廢立!」
李全皺眉低聲道:「耿大人,這是聖上御筆親書,快請謄寫記檔。」
「不,不可如此輕率。」耿方倒是沒有被家中長輩起錯名字,果然是個耿直方正之人,他立刻衝出西偏房,撲跪到當今面前,連連磕頭急切的叫道:「皇上,皇儲事關國家安定,不可輕言廢立,請皇上三思!」
「放肆,皇儲之事也是你這等芥豆小官能議論的,還不滾下去記檔!」皇上正在火頭上,抓起手邊的茶盞向跪在地面上的耿方狠狠摔去,也不知道是皇上失了準頭還是他原本就沒想砸中耿方,總之耿方並沒有被砸中,只是被茶水濺濕了衣裳。
耿方重重磕道:「臣不敢奉詔!」
「你……耿方,不要仗著朕的看重便為所欲為!」皇上瞪著耿方大怒吼道。
耿方又狠狠的磕了一個頭,將腰間的魚袋解下來高舉過頭,再次說道:「臣不敢奉詔。」魚袋之中裝著耿方的待詔官印,他這是寧可辭官也不奉詔了。
當今大怒,厲喝道:「李全,收了魚袋,將耿方攆出宮門!」
李全與耿方的關係真的不錯,他也不忍心見原本有大好前程的耿方為那麼個不著調的太子毀了前程,忙過來低聲勸道:「耿大人,快向皇上認錯,趕緊回去記檔吧。」
耿方將魚袋放到李全的手中,向皇上磕頭道:「皇上,草民縱死也不足惜,只是輕言皇領教廢立是亂國之本,請皇上三思!」
耿方的才學極好,品行也好,皇上對他還真有些愛才之心,其實他也不想就將耿方貶出宮門,畢竟每三年便會出狀元榜眼探花,可是能做儲相人選的,五年也未必能選出一人。想著耿方到底年輕不知事,若是他能聽的進李全的勸,倒也不必將他削職為民。皇上心中這麼想著,便轉身走入了東裡間。這是明晃晃的讓李全勸勸耿方之意。
李全自小服侍當今,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當今皇上,所以皇上一進了東裡間,李全便用極低的聲音勸了起來。當然李全不會說出皇上廢太子的真正原因,那可是皇家最大的醜聞,捂都不捂不過來呢,李全怎麼敢說出來。
可是憑李全怎麼勸,耿方這個一根筋就是不肯奉詔。在耿方看來,太子並沒有非廢不可的罪過,便不應該被廢。
皇上從來都不是多有耐性的生物,李全勸了一陣子,耿方卻是油鹽不進,惹的當今皇上大怒,快步走出來厲聲喝道:「來人,將耿方打出宮門貶為庶民永不敘用。」
耿方身子一顫,抬頭看了皇上一眼,然後低下頭給皇上磕了三個頭,艱澀的低聲說道:「草民領旨謝恩,皇上保重。」說罷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脫下身上的官服一併交到李全手中,黯然走出了御書房。皇上金口一開,耿方這一世的前程就徹底毀了。
「皇上……」李全拿著耿方的官服和魚袋輕輕叫了一聲。
當今擺了擺手,沉沉說道:「李全,你去記檔。」李全低低應了一聲,走入西偏房將皇上的御筆手書謄寫一遍,請皇上過目無誤之後加蓋御璽,李全謄寫的那一份封入銅管歸檔,而皇上手書的那一份則要交給禮部尚書,由他前往東宮宣旨。
禮部尚書奉詔趕入宮中,一看到那道廢太子的詔書,當時嚇的眼都直了。好端端的皇上突然要廢太子,這實在是太驚悚了!太子縱然有些不足之處,可也沒到被廢的程度啊。禮部尚書顯然有些接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轉變。
「皇上,太子殿下縱有不是,您下旨申斥也就是了,何必要……」瞧著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禮部尚書沒敢把話說完。
「耿方已經被聯貶為庶人,怎麼,何卿家要步耿方後塵麼?」皇上咬牙切齒的質問起來。
禮部尚書何大人是個極典型的官油子,皇上這麼一說,他便立刻跪下搖頭叫道:「臣不敢臣不敢,微臣這便去頒旨。」
當今皇上的臉色這才略略緩和一些,揮手道:「速去。」禮部尚書偷偷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趕緊捧著聖旨退了下去。皇上又命李全與禮部尚書一起去東宮傳旨,並帶人將東宮封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李全領旨,忙追上禮部尚書,禮部尚書正在磨磨蹭蹭的走著,當今太子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兒,他去頒了這道廢太子詔書,回頭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從東宮全須全影兒的退出來呢。李全這一追上來,倒給了禮部尚書幾分底氣,在宮中李全說話可比他一個外官管用多了。
禮部尚書與李全來到東宮傳旨,太子妃聽到丈夫被廢,當時便昏死過去,而太子則是面無表情,也不接旨也不說話,就是直挺挺的跪著。在香蕪居之時,他已經想到父皇此番必有雷霆之怒,可是他還是沒有想到父皇會這麼快廢了他的太子之位,還將他圈禁在東宮之中,讓他連自辯的機會都沒有。
太子不接旨不說話,倒讓禮部尚書好生為難,他看了看李全,李全只是看看聖旨又看看廢太子,卻沒有說話。禮部尚書會意,便將聖旨卷好硬是塞入太子的手中。不管怎麼樣這聖旨他是頒完了,越早離開東宮他這心裡才越踏實,皇家的事情真是攙和不得啊!
「李總管,我們走吧……」禮部尚書低低催了一句,東宮這會兒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這讓禮部尚書很不安。
李全點點頭,看著太子又搖頭嘆了口氣,沉沉說道:「來人,將人盡數押往雜役司。」
禮部尚書聞言一愣,這事聽著古怪的很,就算是太子被廢了,可皇上並沒有將他廢為庶民,做為皇子身邊還是應該有太監服侍的,怎麼還要將所有的太監都押走呢?難道是?太子的特殊癖好禮部尚書也有所耳聞,不免暗暗猜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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