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杜衡梳洗完回到新房,見原本睡在喜床上的蕭澤已經自覺主動的睡到了紫檀木多寶格月洞門以外的美人榻上。他面朝牆壁側身睡著,身上嚴嚴實實蓋了大紅貢緞百子千孫錦被,顯然這條被子是從喜床上抱過來的,杜衡記得喜床上有紅黃紫綠四條百子千孫被。
跟過來服侍的李嬤嬤見新姑爺主動睡到了美人榻上,心中不由暗吃一驚,同時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姑娘還未及笄,雖然已經有了葵水,可身子骨到底還沒長開,此時若便同房,對姑娘的身子傷害實在太大,看來新姑爺已經想到這一層了,還主動讓出了喜床。這讓李嬤嬤越發覺得新姑爺真不錯了。
見蕭澤已經睡下了,杜衡不想弄出大動靜吵著他,而且她也不是非要人服侍不可的,杜衡擺了擺手低聲說道:「嬤嬤下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李嬤嬤想了想,屈膝行了禮便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李嬤嬤在外面將房門關好,杜衡這才走到美人榻旁,低低說了一句:「謝謝。」
也不知道蕭澤是睡著了還是杜衡的聲音太小他沒有聽到,總之蕭澤連動都沒動一下,也沒有說話。
杜衡說完便走入月洞門,將厚實的紅地繡金滿地錦帳幔仔細掩好,又將喜床上的幾重紗幔放下,這才躲進喜床里換上一襲大紅夾棉寢衣,展開百子千孫被蓋好,靜靜的躺在床上看著帳頂。
杜衡以為自己這一夜不可能睡著,不想她看了帳頂不到兩刻鐘就已經沉沉睡去了。這一覺,竟是杜衡自五歲那年娘親過世之後睡的最香甜的一覺。
反而是一向沒有睡眠問題的蕭澤一夜難眠,心愛的姑娘就睡在自己的喜床之上,可他卻不能碰她,原以為將杜衡娶進門就不用著急了,現在看的到卻不能吃,反而更著急。蕭澤在美人榻上翻來覆去折騰個不停,心中一黑一白兩個小人兒吵的他腦子都要炸了。
反正睡不著,蕭澤索性坐了起來,他側耳細聽,耳中儘是杜衡緩慢的呼吸之聲,蕭澤斷定自家媳婦兒睡的香甜,便大著膽子下了美人榻,赤著腳踩在厚厚的長絨地毯之上,悄沒聲息的溜進了月洞門。
蕭澤走的極慢,一雙耳朵更是直直的豎了起來,他可沒忘記上回潛往杜衡的房間,被她潑藥的糗事。
不過這一回應該不會了,蕭澤聽的出來小媳婦兒的鼻息始終是一個節奏,這說明她睡的很好,並沒有被自己驚醒。
用極輕的手法輕輕撩起紗幔,蕭澤終於如願看到了小媳婦兒嬌好的睡容。睡著了的杜衡不象白日那麼清冷,因為房中溫暖,而且新房之中鋪天蓋地全是大紅,所以杜衡的小臉紅撲撲的格外招人,因閉著雙眼,所以那兩排小扇般的長睫毛顯的越發濃密纖長,在臉上投下兩彎淺淺的陰影。
蕭澤覺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他極想去輕輕撥弄那兩小排扇。可是蕭澤不敢,他知道若今夜若是驚醒了小媳婦兒,後果會相當的嚴重,以後他再別想與媳婦兒同住一室了。所以蕭澤用左手按住右手,絕對不許自己輕舉妄動。
視線從兩排小扇往下移,滑過高挺的俏鼻,落在那粉潤的嬌唇之上,蕭澤只覺得自己胸腹之間突然升起一股烈焰,晚上一親香澤的情形立刻出現在蕭澤的腦海之中。
不行了,不能再看了,蕭澤知道再看下去自己鐵定把持不住,只能落慌而逃,飛快的躥回美人榻上,將大紅百子千孫被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蓋了起來,仿佛這樣能隔斷他的綺念一般。
前半夜,蕭澤腦子裡全是杜衡,想的他睡不著覺,後半夜,蕭澤迷迷糊糊的睡了,夢中還是杜衡,甚至他還與杜衡做了那極香艷之事,若非一股子粘乎乎濕噠噠的東西讓蕭澤雙腿之間極不舒服,蕭澤還會將那綺夢繼續做下去,夢的中情形實在太過美好,蕭澤根本不想醒來。
黎明時分,蕭澤被腿間的粘膩之感弄醒了,他坐起身來,掀開被子低頭看著褲子上那一大片濕痕,臉上騰的燒起一團火。他趕緊將被子扯回來蓋好,心虛的朝月洞門的方向看去,見裡面沒有動靜,蕭澤才輕輕吁了口氣,偷偷下床披上昨日除下的喜服,掂著腳往淨房走去。
淨房之中,蕭澤除下長褲,左看右看找不到爐火,他想把褲子燒毀徹底消滅證據來著。可王府主子淨房之中有全天供應的熱水,卻是見不到明火的,哪能讓主子被炭火氣薰著呢。
蕭澤無奈,只能先洗乾淨自己,再把髒了的褲子丟到水中。想他堂堂王府三公子,怎麼可能會洗衣服呢。蕭澤笨拙的撲騰了半天,污漬沒有洗掉,卻將大半桶水潑的滿地都是。
蕭澤氣惱的將褲子丟到一旁,扯過帕子擦乾身上的水,此時他才發現一個極為要命的問題,自己沒褲子穿了。他只能將喜服胡亂穿上,偏這襲喜服是今年最流行的四開叉式袍服,那四條叉開的可高,蕭澤穿好衣服走動兩步,發現涼嗖嗖的有風,低頭一看,好傢夥,這叉都開到大腿上了。
蕭澤暗暗罵了一聲髒話,黑著一張臉趕緊回喜房去,房中應該還有衣裳的,他得趕在杜衡醒來之前穿好,要不然丟人可丟大發了,以後他別想在小媳婦兒面前抬起頭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杜衡早上一慣起的早,蕭澤剛剛去了淨房,她就已經起床了。女人天生有找衣服的本能,所以杜衡很輕易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嫁妝箱子,開箱取出一套衣衫穿好,只是長發未梳,烏油亮的黑髮隨意的披拂在背上,倒比梳妝打扮整齊多了些隨意自然。
月洞門只是一張紫檀百花拔步床,並沒有妝檯等物,所以杜衡便走出月洞門,打算先攏上頭髮再去淨房梳洗。不想她剛出月洞門,便與從淨房中鬼鬼祟祟走出來的蕭澤撞了個正著。
「啊啊……」杜衡與蕭澤齊聲叫了起來。
杜衡叫是因為她居然看到兩條白生生的大腿,這一大清早的,真是太……太刺激了!杜衡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啊,她怎麼知道嫁人第一天,開眼看的竟是這個東西!
蕭澤大叫純粹是被杜衡嚇的,他從淨房走出來的時候還一直暗暗念叨,阿衡還沒起阿衡還沒起……那想到一進喜房就與杜衡撞了個正著,丟死人了,蕭澤這輩子都沒這麼糗過!
蕭澤的身體反應比他的腦子快的多,雖然尷尬的不行,可蕭澤已經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到杜衡身邊,低聲哀求道:「阿衡別叫,別把人招來……」
可惜這話已經說晚了,蕭澤和杜衡都聽到門外有人急急的問道:「三爺三少夫人,奴婢們進來服侍了……」
蕭澤尖聲叫道:「不要……」因為太過緊張致使蕭澤的聲音聽上去很尖細,倒象是杜衡發出來的,門外的丫鬟們這才應聲退了下去。
「阿衡你……我……」蕭澤還緊緊捂著杜衡的口,他想解釋來著,可是他發現自己就算是滿身是嘴都解釋不清。
杜衡被捂的都快透不過氣來了,她急忙伸手拽下蕭澤的手,氣惱的低聲罵道:「不要臉……」
蕭澤真是有苦難言,他放開杜衡飛快衝到美人榻上,七手八腳扯過大紅百子千孫被將自己嚴嚴實實的遮起來,然後才紅著臉小聲懇求道:「那個……阿衡……你能幫我拿身中衣麼?」
杜衡的臉也騰的紅了,她扭頭飛快衝入月洞門內,蕭澤傻眼了,這到底是肯拿還是不肯拿呢,總要給他個準話吧?
莫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杜衡才紅著臉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疊衣裳,有月白中衣還有一套絳紅妝花緞玄狐袍子。她將衣裳丟到美人榻上便又跑回了月洞門內。
蕭澤趕緊伸手將乾淨中衣拖進被窩,在被窩中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穿好了。換上乾淨中衣的感覺真好!蕭澤忍不住暗暗感嘆。伸頭一瞧,還有一身新袍子並腰帶荷包等佩飾,蕭澤便跳下美人榻穿戴起來。
全都穿好之後,蕭澤向月洞門內笑著喚道:「阿衡,我都穿好了,你出來吧。」
杜衡這才緩步走了出來,臉上紅意稍退,可是看到蕭澤之後又騰的紅了起來。杜衡瞪了蕭澤一眼,沒好氣的問道:「現在能讓丫鬟們進來麼?」
「能……啊不……再等一下……」蕭澤想起尚未銷毀的證據,便急急沖入淨房,將木桶中的中衣撈出來,塞到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裡藏好,然後才走出來說道:「現在可以了。」
杜衡不知道蕭澤做什麼去了,又瞪了他一眼,才揚聲喚道:「來人……」
首先進來的是李嬤嬤,雖然知道昨晚姑爺與姑娘是分開睡的,可萬一有個什麼……所以李嬤嬤在前面打頭,也免得讓楊梅紅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杜衡從來沒有打算過讓楊梅紅菱做姨娘,楊梅紅菱也沒有這個想法,所以該避諱的就得避諱。
李嬤嬤進門一看,見姑爺姑娘都穿戴好了,只是兩人都散著發,再看看美人榻上被褥還是凌亂的,李嬤嬤便放了心,閃身讓楊梅紅菱進來,三人一起給兩位主子道了喜。
因昨日發落了交泰園中所有的奴僕,所以一大早上交泰園中竟全是杜衡帶過來的丫鬟婆子,王妃已經安排齊嬤嬤暫時過來服侍,可齊嬤嬤怕三公子三少夫人起的遲,便沒一大早就趕過來,等她帶著丫鬟來到交泰園之時,李嬤嬤已經帶著楊梅她們四人服侍主子穿戴整齊,還將喜房都收拾好了。
齊嬤嬤一見這等情形,趕緊上前請罪,杜衡淡淡道:「我素來早起,嬤嬤不知者不怪,地下冷,快起來吧。不知道三爺早上都用些什麼,還請嬤嬤指點。」
齊嬤嬤偷眼看了一回坐在安樂椅上閉目養神的三公子,她驚喜的發現一向面色慘白的三公子今兒臉上居然微微有了些紅意,看上去氣色挺不錯的。
蕭澤是何等敏銳之人,他立刻睜開眼睛看向齊嬤嬤,淡淡道:「既然少夫人都發了話,嬤嬤就起來吧,爺餓了,叫廚下備稀爛的稚雞靈芝粥,一品宮燕羹,再配幾道脆爽的小菜和點心一併送來。」
齊嬤嬤大喜,竟然激動的落了淚,她家三公子這些年來何曾說過這麼長的一句話都不會氣喘的,而且還能點東西吃了,要知道素日三公子從來都是沒有胃口的。
「是是,老奴這就去準備……不不,老奴先去告訴王爺娘娘……」齊嬤嬤已經歡喜的語無倫次了。
李嬤嬤楊梅等人都傻了眼,不過是吩咐個吃食,這齊嬤嬤用的著這麼激動麼?
蕭澤掃了李嬤嬤等人一眼,緩緩坐起來慢慢說道:「昨晚你們夫人給三爺用了藥,三爺今日覺得神情氣爽,素日的病氣已經退了大半,人也清爽多了。」這也就是蕭澤見杜衡重視李嬤嬤等人,才會破例解釋一句。
杜衡瞪了蕭澤一眼,心中暗道:「你根本就在裝病好不好,我用什麼藥了,回頭你向王爺王妃這麼解釋,她們若問我用了什麼藥,我可怎麼解釋?」
李嬤嬤等人盼的就是姑爺身子好起來,一聽這話全都高興的跪下道喜,蕭澤一高興,立刻賞了每人十兩銀子,只不過扣子不在眼前,蕭澤也不可能隨身帶銀子,便涎著臉向杜衡說道:「阿衡,你先借我五十兩銀子,回頭我還你五十兩金子可好?」
李嬤嬤等人跪在地上,拼命低頭憋笑,她們實在想不到自家姑爺竟然是這麼個有趣的人兒,看來姑娘真是苦盡甘來,往後全是好日子啦!
杜衡真是拿蕭澤沒轍,只得對楊梅說道:「楊梅,你自去取五十兩銀子分了,明兒一定記得找三爺收五十兩金子。」杜衡刻意咬著「金子」二字,倒象在慪氣一般。
「澤兒澤兒……」一陣緊似一陣的呼喚從外頭傳來,只見寧親王妃提著裙子飛奔進房,完全沒了平日端莊華貴的樣子。跟在王妃身後的不是齊嬤嬤,而是寧親王爺,他亦用手提著袍子邊跑邊喊道:「愛妃你慢些……當心摔著……」
寧親王爺獨寵王妃,所以王妃的小日子到期沒來他是知道的,再想想這幾日王妃特別愛撒嬌使小性兒,和當初懷蕭澤之時一模一樣,寧親王爺心裡就有數了,只是小妻子不說,他便也不說破。可這會兒小妻子沒命的狂奔,寧親王爺的一顆老心肝兒都提到嗓子眼兒,可嚇死他了!
「澤兒,你真的好了?」寧親王妃有驚無險的跑到兒子身邊,俯身輕摸兒子的臉小心的問了起來。
蕭澤慢慢往起站,這回可是完全靠他自己的力量完成的。後腳跑進來的寧親王爺看的眼睛都直了,他顫聲叫道:「澤兒,你真是澤兒?」
蕭澤站直身子,一手抓著娘親,一手伸向父王。寧親王爺趕緊伸手接住兒子。
蕭澤抬著看著父王,只見父王兩鬢已經現出星星點點的斑白,一陣心酸湧上心頭,蕭澤緩緩跪倒在父王腳旁,顫聲道:「回父王,兒子好了,兒子不孝,讓父王費心了……」
聽到兒子說自己真的好了,寧親王爺激動的一把將十五歲的,剛剛做了新郎的兒子一把抱了起來。激動的大叫道:「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人前一向冷靜的寧親王爺竟然虎目流淚,顯然是動了真情。
寧親王妃早已經泣不成聲,哭倒在追進來的齊嬤嬤的懷中。
還未哭幾聲,寧親王妃突然掙開齊嬤嬤,一把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杜衡緊緊擁入懷中,大哭道:「好孩子,謝謝你謝謝你……」
寧親王妃實在太過激動,竟然抱著杜衡昏了過去。杜衡醫者本性,立刻反手摟住王妃,另一手飛快搭上了王妃的手腕。
有喜的脈相對杜衡來說很容易便能診出,她驚訝叫道:「王妃,您已經懷了一個月的身孕啦!」
寧親王爺聞聲看向三兒媳婦,眼中滿滿都是欣賞,他放開兒子走到兒媳婦身邊,先將自己的媳婦接過來摟好,然後笑著說道:「你果然是個好孩子,不過剛才卻犯了個小錯,她對你來說不是王妃,而是娘親。」
「父王,您知道……」蕭澤見自家父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由驚訝的叫了起來。
寧親王爺豎起手指放到唇邊輕輕噓了一聲,低聲道:「不許說,只當父王剛剛知道,要不你們娘親會不高興的。」
蕭澤含笑點頭,杜衡呆呆的反應不過來,這樣的家庭氣氛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寧親王爺將妻子打橫抱起,笑著對兒子媳婦說道:「晚半個時辰再來敬茶。」說罷,便抱著妻子走了。
寧親王爺都已經走出了交泰園,杜衡都沒有回過神來,公爹寧親王爺與她想像之中實在太不一樣了。他哪裡象個王爺,完全是個憐妻愛子的好男人麼!敢情,杜衡連公公的面都沒見著,直接就把他劃到壞男人堆里了。
王爺抱著王妃衝出交泰園,這可是寧親王府最大的大消息,當然這還是在大家不知道三公子已經沖喜成功的情況之下。所以世子蕭淆與二公子蕭淅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這兄弟二人住的很近,他們很快便帶著各自的妻子出門,在通往抱朴園的路上匯集到一處,二公子蕭淅不太壓的住事,迎著大哥急步走來問道:「大哥,你都聽說了?」
蕭淆點點頭道:「嗯,聽說了。」
蕭淅低笑說道:「想來母妃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昏倒,要不父王能急成那樣?」蕭淅所說的刺激沒別的,指的就是三弟蕭澤沖喜不成病的更重了,甚至是已經變成了死人。
蕭淆皺眉低斥道:「阿淅慎言!」
蕭淅左右看了一眼,見並無外人,便笑著說道:「大哥放心,我有數呢,也就在你面前說說。」蕭淆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兄弟二人在頭裡走著,世子妃程氏與二少夫人孫氏自覺落後幾步湊到一處,亦小聲議論起來。
兩對夫妻進抱朴園之時,寧親王妃已經醒來了,寧親王爺握著她的手,眸中含笑極溫柔的說道:「柔柔,你有了身子怎麼也不告訴本王,若非澤兒媳婦診出來,本王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寧親王爺真是善解妻意,他一想便知道妻子想給三兒媳婦做臉面,所以便將功勞都算到了杜衡的頭上。
寧親王妃雙頰暈上霞色,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說話只是用手指繞衣服上的帶子,神情如羞怯的小女兒家一般。寧親王爺哈哈大笑道:「好好,本王不說了,柔柔,如今澤兒身子也好起來了,你就安心好好養胎吧!」
「嗯……」寧親王妃小聲應了一句,臉上始終霞色未退。
寧親王爺的聲音很大,傳到了剛剛走入正院中的蕭淆蕭淅兄弟倆的耳中。這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憤怒!那個女人又有了身子,老三沖喜居然還成功了!這兩個消息對於兄弟二人來說真是壞的不能再壞了。
落後兄弟二人的程氏與孫氏也走了進來,她們並沒有聽到公公的話,可是卻見各自丈夫的臉色很不好看,與剛才出門之時判若兩人。
「世子……」「二爺……」程氏與孫氏低聲叫了起來。
蕭淆定了定神,強令自己轉了笑臉,對身邊的弟弟說道:「阿淅,笑起來,進去給父王母妃道喜。」
蕭淅點點頭道:「嗯,我知道,大哥放心。」
程氏不解的問道:「世子,道什麼喜?」
蕭淆沉聲說道:「適才父王說母妃懷了身孕,三弟身子也大好了。」
「什麼……」程氏與孫氏齊齊驚呼起來。小叔子蕭澤身體好起來,這對她們來說固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可是母妃懷孕這個消息的衝擊卻更大。畢竟程氏和孫氏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懷不上孩子,她們萬萬想不到自己正是生孩子最好的年紀,卻怎麼都懷不上,而寧親王妃這個都快四十歲的女人卻老蚌懷珠,這讓她們妯娌情何以堪!
沒有孩子是也是蕭淆蕭淅兄弟的心病,所以這二人不約而同瞪了自己媳婦一眼,心中暗罵了一句:「沒有用的東西!」
程氏孫氏心虛,忙都低下頭不敢看丈夫,心中卻越發忌恨繼婆婆寧親王妃了,她都快四十了還懷上身孕,有這麼往兒媳婦心上扎刺的麼!其實寧親王妃今年才三十二歲,哪裡能算快四十歲的女人呢。
四人各懷心思,臉上卻都堆著笑容,他們進入上房之後立刻向父王母妃道喜,雖然程氏和孫氏的道喜是撮著牙花子硬擠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關係,寧親王妃突然對兩個兒媳婦的態度變成異常敏感,見兩個兒媳婦眼中含憤,寧親王妃便對丈夫輕聲說道:「王爺,妾身懷不懷孕都不打緊,若是淆兒媳婦和淅兒媳婦懷上了,才是大喜事呢。我們王府這幾年的確也冷清了些。」
寧親王爺本來就寵妻無度,如今小妻子又懷了身孕,這說明他寧親王爺老當益壯老而彌堅,寧親王爺高興的都快飛上天了,自然小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坐在妻子身後,讓妻子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懷中,點點頭道:「愛妃說的極是。淆兒,淅兒,你們也要抓緊才是。」
蕭淆程氏蕭淅孫氏都快被氣瘋了,還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頭悶聲稱是,特別是程氏,她緊緊攥著帕子,尖尖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染了一帕子的鮮血。
蕭淅與孫氏也沒有孩子,不過他們成親時日尚短,雖然也有壓力卻沒有程氏那麼大,蕭淅趕緊轉開話題說道:「怎麼還不見三弟三弟妹前來敬茶?」
孫氏立刻幫腔道:「對啊,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三弟和三弟妹,三弟身子不好,可不能由著性子壞了身子呢。」
寧親王妃一聽這話立刻不高興了,冷了臉說道:「淅兒媳婦這是什麼話,去年你們成親之時可是辰末才過敬茶的,現在才剛交辰時,怎麼就說澤兒和澤兒媳婦晚了呢?」
孫氏被繼婆婆說了個大紅臉,只能低頭生悶氣,同時心中暗覺奇怪,素日裡這個繼婆婆便是受幾句小話也從來不說什麼的,今兒怎麼連半句話都不受了。原來孫氏覺得繼婆婆可欺,直接把她當軟柿子捏了,卻不想那是繼婆婆素日裡不與她計較,若真計較起來,她還能有這一年多安生日子過。
如今寧親王妃懷了身孕,本來就容易情緒不穩定,又事關寶貝兒子,她如何還會再忍下去!
寧親王爺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二兒子一眼,沉聲道:「是本王命澤兒同他媳婦晚半個時辰再來的,你們母妃剛才去看澤兒,被澤兒媳婦診出懷了身孕,難道不該先歇一歇?」
寧親王爺這話說的重,蕭淆程氏蕭淅孫氏忙都跪了下來,低著頭說道:「請母妃保重身體。」這話,他們得硬從牙縫中擠出來,說的那叫一個違心啊!這四人無有一個不希望寧親王妃出個岔子一屍兩命,那時才稱了他們的心意。
蕭淆等四人還未曾站起來,便聽外面傳來丫鬟們驚喜的幾近結巴的通報之聲:「三……三公子……三少夫人到……」
蕭淆等人幾乎是彈了起來,他們四人的眼光全都往門口看去。
帘子被挑起來,只見身著絳紅色吉服的一雙璧人肩並肩走了起來。蕭淆與蕭淅一看到三弟妹杜衡,眼睛立時直了,大腦也不再運轉,饒是兩人自制力都還算不錯,卻也被杜衡的絕艷之姿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杜衡梳了飛仙髻,簪一對赤金青鸞展翼紅寶石步搖,兩隻青鸞的三股雙翼以極細的金絲編成鳳尾形細長小籠,中間籠著如豆粒大小的紅寶石,杜衡走動之時六顆豆粒大小的紅寶石就會在小籠中流動,看上去煞是好看。青鸞口中又銜出三串流蘇,分別垂於杜衡的兩鬢旁邊,流蘇墜兒皆是以紅寶石製成的飛星彎月,以極線的金線串就,看上去極為別致新穎,卻又不失富貴氣象。
便是身份尊貴如世子妃程氏,也被這對赤金青鸞展翼紅寶石步搖奪去了全部注意力。更不要說是二公子夫人孫氏了,她更是眼紅的都想上手去明搶了。
杜衡的髮簪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可是卻絲毫奪不去她絕美容顏的絲毫光彩,那對赤金青鸞展翼紅寶石步搖只不過是杜衡嬌美容顏的點綴而已。
蕭淆與蕭淅此時心情完全相同,他們兄弟二人都暗恨自己怎麼沒有早發現這般的絕代佳人,竟讓蕭澤那個病癆鬼搶走了。想到蕭澤,這二人的神智總算回了一點,他們齊齊向蕭澤看去。
蕭澤今日亦穿了一襲絳紅色吉服,就是杜衡找給他的那一件,為了搭配自家媳婦的衣著,蕭澤還特意選了一頂赤金飛鳥形金冠束髮,金冠上也鑲了一圈兒豆粒大的紅寶石,說這夫妻二人的兩件頭飾不是一對,是個有眼珠子的人都不能相信。
衣著金冠倒在其次,蕭淆蕭淅主要看的是蕭澤的氣色,只見身著吉服的蕭澤臉色不復往日的慘白,面上竟然有了些紅潤之意,更要緊的是,兄弟倆注意到蕭澤是自己走進來的,他走的很穩,完全不用小廝攙扶。金絲鑲紅寶石腰帶將蕭澤的腰身束成一握,看上去很纖細,卻不顯柔弱。
寧親王爺與王妃看到蕭澤夫妻進來了,眼中亦閃過一抹驚艷,他們都是頭一次看見身著正裝的兒子媳婦。其實剛才在交泰園中,蕭澤與杜衡穿的也是這身衣裳,只是沒有戴頭飾,當時寧親王爺夫妻二人的心思全在兒子的身體之上,所以也沒仔細看這一對小兒女。
「既然澤兒和澤兒媳婦都來了,那就開始敬茶吧,澤兒,你身子才好,不要太勞累了,先與你媳婦一起坐下歇著。」寧親王爺笑著吩咐一句,再沒有剛才訓大兒子二兒子時的沉重。
蕭淆蕭淅聽到父王發話,兩人心中恨的不行,他們也不說話,只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蕭淆還好些,定力還算強,他能堅持的不總是看向三弟妹。可蕭淅卻不一樣了,他坐下之下,一雙眼珠子直往杜衡身上溜,看的孫氏心中又是氣苦又是惱怒。她看向杜衡的眼神如凝冰一般,似是想在杜衡那潔淨無瑕的臉上狠狠劃上幾刀。
世子妃程氏心裡也不好過,她知道丈夫雖然沒有去看三弟妹杜衡,可是丈夫已經對杜衡起了心,就算是蕭澤真的病好了,她的丈夫也會設計蕭澤病重而亡,然後想盡千方百計將杜衡收入鍾毓園中,或者不收進鍾毓園,而是直接把交泰園變成真正的世子住所。而她自己,這個正牌的世子妃,從此以後就什麼都不是了。
真正高興的只有寧親王爺夫妻與蕭澤,杜衡心裡其實是不高興的,這也正常,任誰被個不懷好意的男人盯著瞧,誰都會不高興。
蕭澤當然看到自家二哥的豬哥相,他略往前坐直了身子,沉聲喚道:「二哥,我竟不知你如此關心我,自坐下之後便一直在看我,不知二哥在看什麼?」
蕭澤這麼一坐直身子,便正好遮住蕭淅的視線,蕭淅再也看不到杜衡了。
蕭淅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在想三弟妹竟有如此魔力,讓昨日還病的不能起身的三弟一夜之間竟象是變了個人,我真的很好奇啊!」
蕭澤淡淡道:「這也是我與她的緣法,誰也想不到她竟有一顆祖傳的神藥,專治我這種病,昨晚她給我服下之後,我出透了幾身大汗,身上立時清爽了,今兒起床之後,我只覺得天也藍了樹也綠了鳥兒唱的也好聽了,哎呀,真是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
說罷,蕭澤站起來向父王娘親行禮道:「都是父王娘親為孩子兒做主,孩兒才有今日之造化,孩兒拜謝父王娘親。」杜衡見蕭澤行禮,她也不好坐著不動,便也站起來走到蕭澤身邊一起行禮,只是此時她說什麼都不合適,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寧親王爺哈哈大笑道:「果然給澤兒娶對了媳婦,好好好!」
寧親王妃亦笑道:「可不是,當初我一見到這孩子,就覺得與她有緣分,合該她就是咱們家的人呢。」
蕭淆程氏蕭淅孫氏快被慪死了,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堅持到三弟妹杜衡敬完茶。
說話的工夫茶水已經準備好了,蕭澤與杜衡在父母面前跪下敬茶,蕭澤給父母敬茶,惹的寧親王爺與王妃都紅了眼圈兒,真不容易啊!寶貝兒子總算好起來了。
等到杜衡敬茶之時,寧親王爺笑著說道:「好好,澤兒媳婦是我們王府的福星,好孩子,這是父王給你的見面禮,好生收著。」說罷,寧親王爺將一隻並不很厚的紅封遞給杜衡,杜衡雙手接過,有些羞澀的喚:「兒媳謝父王。」寧親王爺聽到兒媳婦叫父王,開心的哈哈大笑,真是快樂的不得了!
到了寧親王妃這邊,聽到兒媳婦叫了一聲「娘親」,寧親王妃歡喜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亦遞給杜衡一個並不很大的紅包,笑著說道:「好孩子快起來吧,咱們娘倆往後日子長著呢。」
看到三弟妹得了父王母妃兩個並不大的紅包,程氏與孫氏心中反而更加起疑,當日她們敬茶之時,父王母妃都是直接給東西的,程氏是世子妃,得了寧親王爺一匣子四十顆龍眼大小的寶珠,得了王妃兩套赤金鑲寶頭面。
到了孫氏敬茶之時,寧親王爺賞的是一對鴿子蛋大小的紅藍寶石,據說是錫蘭國進貢的,雖然沒有那四十顆寶珠貴重,卻也差不了大多。王妃賞的還是兩套赤金鑲寶頭面,這個倒與程氏差不多。
可是這回賞給老三媳婦的卻只是兩個薄薄的紅包,程氏和孫氏心中自然要犯猜疑的。銀票?這不可能寧親王府可做不出那等沒品的俗事。既然不是銀票,那就只能是地契了。只有地契才是薄薄一張。一想到公公婆婆給了剛進門的三弟妹田莊鋪子,程氏和孫氏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這也太偏心了吧!就算蕭澤是王妃的親生骨生,她偏著親兒媳婦,給莊子鋪子也就算了。可是公公呢,大家一般都是寧親王府的兒媳婦,憑什麼公公也給老三媳婦土地田莊呢?這也太不公平了!
孫氏壓不住心裡的怨氣,不免酸酸的開口說道:「哎呀,從前我們菊敬茶之時都是明著給的,三弟妹,讓我們也看看父王母妃賞了你什麼好東西!」
杜衡皺了皺眉頭,看向孫氏淡淡說道:「長輩所賜,那怕一紙一草也是貴重無比的好東西,不知二嫂是否也這樣以為?」
孫氏被杜衡噎的說不出話來,她敢說不是麼,當然不敢,可若是承認了,就再不能問那兩隻紅包里放的是什麼東西,這豈不是要活活憋死她麼!
寧親王爺聽到二兒媳婦說出這般無禮之言,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看向蕭淅冷聲道:「淅兒,你便是如此教導你媳婦的?」
蕭淅被父王的話中的冷意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跪下說道:「兒子知錯,兒子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管教她。」說罷狠狠瞪了猶自不甘心的孫氏一眼,喝道:「糊塗東西,還不快向父王謝罪!」
孫氏被丈夫一瞪,什麼攀比之心都沒了,她趕緊跪下來悶聲說道:「媳婦知錯,請父王恕罪。」
寧親王爺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一旁站下。」蕭淅夫妻訕訕站了起來,經此一事,這二人什麼面子都丟光了,等回博行園,指不定還要打什麼饑荒呢。
程氏見狀有心為二弟妹解圍,便轉移話題問道:「怎麼還不見妹妹過來,今兒三弟妹也是要給妹妹敬茶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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