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昀來了。
微風起,吹動著他衣袂翩飛,本就俊美無儔的面容,猶如鍍了一層唯美光暈,越發皎皎出塵。
分明是武將,但他舉手投足間卻有著文臣都不及的儒雅。
他才一出現,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只看向沈南枝一人,如畫的眉眼滿是溫柔。
「王爺。」
沈南枝轉頭看去,尚未開口,就聽跪在地上的王妙玉搶先道:「還請王爺為民女做主!」
她早已經通紅的眼睛在看到蕭楚昀的時候,不由得帶起了一抹驚艷,但轉瞬想到沈南枝剛剛所為,王妙玉一頭磕下,鄭重道:「王爺,沈南枝她欺人太甚」
王妙玉早已經醞釀好了情緒,她也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雖不及眼前的沈南枝明艷動人,但沈南枝美得太過張揚,性格又太過強勢,像她這般梨花帶雨,受盡了委屈的模樣,才最是能惹人心疼,勾人憐惜。
她甚至連彎腰磕頭的弧度都已經算計好了,恰巧露出一抹白皙如此的後頸,惹人無限遐思。
不曾想,她的話還未說完,卻聽蕭楚昀突然冷淡道:「看樣子,剛剛的教訓還是輕了。」
已經同樣跪在地上,伸長了脖子等著告狀的趙金花和王妙音皆是一怔。
王妙玉抬頭,雙眸噙著淚水,難以置信地看向蕭楚昀。
可蕭楚昀卻連一個眼神兒都沒分給她,只轉身對著沈南枝伸出了手去。
「這些腌臢東西,不必髒了你的手,你還病著。」
話音才落,趙金花祖孫三人齊齊一怔萬沒有想到,她們在王爺眼裡,不過是些腌臢東西。
有了先前被沈南枝當頭砸下兩個熱茶盞的教訓,平時潑辣的趙金花這會兒連聲都不敢吱了,她雙手抱頭,只用胳膊肘拐了拐膽子較大的王妙玉。
可王妙玉被剛剛蕭楚昀那一句話給噎得完全開不了口。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足了勇氣準備再試一下,可她才張嘴,就聽蕭楚昀冷淡地對外面候著的墨毅道:「帶下去。」
趙金花等人都還愣了一下,眼看著幾個持刀護衛上前拿人,她們才反應過來,鎮北王所說的帶下去是什麼意思。
幾人當即嚇得腿軟,也顧不得其他了,只能悶頭求饒:「王爺!王爺饒命!」
就連主座上的趙氏都心有不忍道:「王爺,她們也只是跟枝枝開個玩笑,沒有惡意」
還沒等趙氏說完,就見蕭楚昀淡淡掃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漠至極,如寒冰刺骨,哪怕只是被掃了一眼,也叫趙氏遍體生寒,剩下的求饒的話都下意識地吞回了肚子裡。
「姐姐,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快求求王爺!我們不能有事!你是知道的!」
趙金花現在才知道怕了,見蕭楚昀不為所動,在被拖下去之前,她只能向趙氏求饒。
趙氏本就膽小,已經被嚇得不輕,但是聽到那最後一句話,她還是鼓足了勇氣看向蕭楚昀:「王爺」
可蕭楚昀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直接扶著沈南枝提步離開了正廳。
趙金花等人也很快被塞了布條,連聲音都沒發出半點兒,就直接帶了下去。
急的趙氏連忙找了人去請姜時宴回來。
而這邊,沈南枝由著蕭楚昀攙扶著離開了姜家,一路回到了鎮國公府。
她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的親昵,可蕭楚昀已經伸手過來,眾目睽睽之下,沈南枝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而且,那會兒她正頭暈地厲害,也確實需要攙扶,秋雨那細胳膊未必撐得住她的身子。
沈南枝也就由著他去了,橫豎從這裡回家也不過幾步路的功夫,鮮少有外人瞧見。
等穿過了鎮國公府的影壁,上了四下無人的廊橋,沈南枝才開口道:「王爺,那三人」
她正斟酌著該如何解釋,就見蕭楚昀點頭道:「我知道,你留著還有用,所以叫人暫時收押在大理寺監牢。」
沈南枝都還什麼都沒說,他就猜到了沈南枝的心思,這叫沈南枝有些意外。
只聽蕭楚昀微微一笑,解釋道:「以你的性子,若無特別之處,應該不會哪怕病著,都還要趕過去看看。」
所以,他是看出了沈南枝對這三人的留意,以及她剛剛的「借題發揮」,所以就順水推舟,將人關了起來。
他們兩人之前分明沒有打過商量,他卻能跟沈南枝配合得天衣無縫,將沈南枝的性子和心思猜得精準,這叫沈南枝如何不驚訝。
一截海棠花枝穿過迴廊探在沈南枝面前,沈南枝才要抬手,蕭楚昀已經先一步替她撥開。
「多謝王爺。」
前世種種不好提及,沈南枝只皺眉道:「我之前也只是懷疑,趙金花她們或許知道姜家的一些隱秘,不過,最後看趙金花同趙氏的那句話,倒也印證了我的猜測。」
趙氏是怕的,她怕趙金花將知道的東西抖落出來。
能讓趙氏這麼害怕且在意的,多半跟姜時宴有關。
沈南枝甚至在想,會不會跟當年趙家的滅門慘案有關。
但畢竟沒有證據,也不好拿人去查。
正好趙金花一心想帶著孫女兒攀高枝,她出言不遜,才給了沈南枝借題發揮的機會。
如今落到蕭楚昀手上,再加上今日她們已經被沈南枝驚嚇了一回,還怕從她們嘴上撬不出什麼隱秘來嗎?
聽完沈南枝的話,蕭楚昀眉眼溫柔,「沈姑娘冰雪聰明。」
被他當面夸,沈南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抬眼看他,亦眉眼彎彎道:「王爺能接下我的話茬兒,猜到我想做的,也是極聰慧的。」
話音才落,兩人相視一笑。
笑過之後,又似乎都有些為這互夸而感到難為情,竟都很有默契地別過了目光。
沈南枝嘴角的笑意還沒完全壓下,眼角的餘光冷不丁地掃到迴廊盡頭,此時正靠坐在柱子邊上好整以暇看著她的沈長安。
沈南枝再想起自己還被蕭楚昀這般親昵地攙扶的樣子,一時間臉頰有些發燙。
沈長安嘴角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似是半點兒沒在意沈南枝的難為情,還開口打趣道:「我回頭不會長針眼吧?」
沈南枝的羞意頓無,她忍不住嗔怪似的瞪了沈長安一眼。
倒是蕭楚昀,一如既往的從容優雅,他斂眸看向沈長安,語氣從容道:「我記得今日並非太學的休沐日,而且還是劉祭酒講公開課的日子。」
沈長安最怕掉書袋的劉祭酒,每次劉祭酒的公開課對他來說無疑是酷刑。
話音才落,剛剛還吊兒郎當的沈長安驚得一個哆嗦,連忙站直了身子擺手道:「哪兒能呢,王爺您一定記錯了,嘿嘿!」
沈南枝白了他一眼,學著他的模樣:「嘿嘿!我回頭就跟大舅母說!」
沈長安那張俊臉瞬間皺成了苦瓜,他一把丟了狗尾巴草,一臉討好地看向沈南枝:「好妹妹,難得我娘今日去相國寺進香了,我才敢溜回來這一會兒,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說著,沈長安從懷裡拿出還冒著熱氣的油紙包,獻寶似的遞給沈南枝:「喏,八寶齋的桃酥,我可是排了好長的隊呢。」
沈南枝抬手就要接過,蕭楚昀卻比她更快一步,很自然地接在了手上,並柔聲提醒:「有些燙,我先拿著。」
沈南枝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沈長安:「無事獻殷勤,表哥又想叫我幫什麼忙?」
聞言,沈長安嘿嘿一笑,他抬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沒事就不能關心你嗎?我聽說你病了,這不,書都沒心思念下去了,就想著回來看看你,看你哥我對你多好!」
沈南枝白了他一眼,拉著蕭楚昀要走。
見狀,沈長安才有些急了,他忙道:「別啊!等我說完!」
可他還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開口道:「她怎麼樣?」
沈南枝揣著明白裝糊塗:「你說誰?」
沈長安耳根子有些發紅,他甚至都沒好意思對上沈南枝的眸子,只看著不遠處的海棠花枝,悶聲道:「聽說昨日朝華宮外的蓮池出了些事情,那個誰那個瘋丫頭落水了?應該沒事吧?」
他這麼個身高七尺的男兒,在沈南枝面前別彆扭扭,看得沈南枝都想給他兩腳。
「靜雅姐姐在劉家,又沒在咱們家,我怎麼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沈南枝挑眉道:「要真關心人家,自己去問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再晚一點兒,人家就成了五皇子妃了,你見面都只有磕頭的份兒!」
要是沈長安真的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對劉靜雅動了心,想到他之前的種種舉動,沈南枝都想給他兩棒槌。
「五皇子妃?」
沈長安詫異不已:「就她?那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半點兒都沒有個端莊樣子,還做五皇子妃?」
聽到這話,沈南枝磨了磨牙,「王爺,你的拳頭打人疼嗎?」
蕭楚昀很是配合道:「可以試試。」
說著,他當真要撩起袖子。
見狀,沈長安連連擺手:「別別別!王爺,雖然你身份尊貴,但是好歹我也是你大舅哥不是?」
這句話成功地叫蕭楚昀勾起了嘴角,他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在沈長安剛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他撩起了袖子攥了攥拳頭,一本正經道:「確實如此,不過,也沒有人說大舅哥打不得。」
沈長安:「」
這次不等沈南枝開口了,沈長安腳下生風,轉眼就溜沒了影兒。
難得看到除了大舅母以外的人能制住沈長安,沈南枝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蕭楚昀一路將她送到了內院入口,才止住了步子,正準備將沈南枝交給兩名丫鬟攙扶回去。
卻見沈南枝突然頓住了步子,回頭看向秋雨:「靜雅姐姐今日沒來?」
見秋雨搖頭,沈南枝忍不住皺眉。
不對。
就算她昨日回府病倒的消息沒有傳出去,劉靜雅向來守約,答應了她今日過來開始跟她一起習武,就一定會過來,就算有事情來不來,也一定會差人帶口信。
再者,如是劉靜雅知道她病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親自過來探望的。
沒理由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沈南枝正要叫秋雨打發了人過去問問,卻見墨毅匆匆而來,他手上還帶著一封密信。
蕭楚昀在看過之後,很自然地交給了沈南枝。
沈南枝一目十行地看完。
上面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是關於昨日那個溺亡在井裡的小太監春生的調查信息。
他最近都安安分分在永寧宮當值,密函上面寫著的都是他最近接觸的人,所做的事情,乍一眼看下去,並無什麼特別。
再往下,是這春生的身份。
他本姓趙,名喚趙春生,是京郊人士,還有個哥哥,早些年因為家裡實在太窮,為了養活一大家子人,才將他賣進了宮裡,而他孿生哥哥因為有眼疾,入不了宮,但也被人伢子轉手賣掉了。
後來因為戰亂,災荒,他家裡人也都徹底斷絕了聯繫。
看起來,他好似不屬於哪一黨派。
春生,孿生哥哥,眼疾
可是,這些字眼加在一塊兒,卻突然間喚醒了沈南枝記憶深處一段不甚起眼的記憶。
那是前世里,她在秋圍獵場上出事之前,她去馬廄挑選馬駒的時候,遇到的一個瞎了一隻眼的馬奴。
那人十分機靈,會看人臉色,也會挑選馬匹,會討人喜歡。
沈南枝不由地同他多問了兩句,知道他名叫趙有物。
當時沈南枝還開玩笑道:「你這麼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取了這麼奇怪的名字?」
卻見那馬奴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姑娘有所不知,奴才本來還有個雙生兄弟,爹娘識字不多,只覺得『春生萬物』這個詞兒好,莊家人喜歡,可奴才這樣卑賤的人哪裡能用萬這個字眼,所以就稍作修改,換成了有字。」
所以,他叫趙有物。
而他的那位孿生兄弟,名喚趙春生。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
沈南枝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從溫泉山莊,到蓮池陷害,從太后,到劉靜雅這一路的經歷,都叫沈南枝有一種雖然查到了真相,卻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著往前,被人算計進去的不安。
至此,終於明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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