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雲擎神色很凝重。
許武看著雲擎的神色,就知道這次的談話很不愉快:「王爺,義父讓你見了余叢以後就去見他。」
雲擎抬頭望了一眼許武,過了半響後說道:「余叢說現在的江山是兄弟們一起打下來的,所以這江山是屬於眾人的,而他也有份。」不是原話,但意思差不多。
許武目瞪口呆,良久吐出一句話:「王爺,他瘋了。」不能否認,這江山能打下來眾位將領都有功勞。但若沒王爺跟王妃,他們也沒立功的機會。
雲擎沉聲說道:「許武,你之前的話很對,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那些將領定然會擁兵自重。」他們大部分人估計跟余叢一樣的想法,認為如今打下來的天下也有他們的一份。現在礙於他在不敢做什麼,可若他不在了這些人不可能聽令玉熙的。
許武聽著這話不對味,說道:「王爺,你別將余叢的瘋話放在心上了。」
雲擎搖搖頭,沒再說話。
回了王府,雲擎並沒去見霍長青,而是先去見了玉熙。這會心情亂亂的,他想跟玉熙好好說說話。等心情平復了,再去見霍長青不遲。
玉熙見雲擎臉色不大對,忙揮手放譚拓跟傅明朗等人下去,然後一臉關切地問道:「和瑞,怎麼了?」
雲擎將玉熙抱在懷裡,良久沒有說話。
玉熙輕輕拍著雲擎的後背,柔聲說道:「是不是余叢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難免會胡言亂語,你別在意。」
雲擎平復了心情後,才放開玉熙:「他沒說難聽的話,只說這天下是眾人一起打下來的,他認為自己也有份。」
玉熙心思轉了轉,然後笑著說道:「若只是這話你大可不必在意。這天下不是誰家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
雲擎苦笑道:「我不是為這生氣。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縱容余叢,縱容他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余叢竟然對韓建明起了殺心,而且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韓建明是江南總督,殺韓建明跟謀反有什麼區別?可余叢卻根本沒這個意識,這才是雲擎覺得最可怕的地方。
玉熙輕輕搖頭道:「你現在才知道呀?我早就說過你對軍中的那些將領太寬厚了。凡事都要有個度,過了就會造成禍患。」她說了很多遍,可惜雲擎聽不進去。
雲擎點頭道:「是我的錯。」
玉熙見狀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了:「過去的就算了,以後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雲擎對自己沒這個自信:「以後這些事,我會跟你商量的。」他自己很難把握好這個分寸,還得有玉熙監督才成。
&玉熙握著雲擎的手說道:「你也別多想了,到時候看顧下他的孩子,讓他的孩子長大成才也算對得起他了。」
雲擎嗯了一聲道:「我現在去見下霍叔,跟他說下余叢的事。」
玉熙想了下問道:「要不要我跟著一起去?」雖然霍長青一直沒出面,但玉熙知道他其實是不想余叢死的。
這也能理解,就是養只阿貓阿狗時間長了也有感情了,更別說一個人了。
雲擎搖頭道:「這事我會處理好的。」余叢的事,他不想玉熙出面,他不想因為這事又讓玉熙被人非議。
霍長青見到雲擎,說道:「給他留個全屍,後事讓許武給他好好操辦。」
雲擎冷著臉道:「我會給他留全屍,但余叢犯的是重罪,喪事就不用操辦了,收殮了直接下葬。」
霍長青看向雲擎仿若看一個陌生人。過了好久,霍長青問道:「這是韓氏的意思?」
雲擎道:「這事玉熙並沒有插手,是我的意思。霍叔,我知道你心有不忍,可他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重罪,我不能因為情份而置律法於不顧。」一個通敵意圖兵變的重犯,若是死後喪事還能大肆操辦,讓外面的人如何看如何想。
霍長青並沒有為此生氣,反而很欣慰,說道:「若是你能一直這般果斷,我也放心了。」雲擎的做法並沒有錯,只是跟他的性情不符而已。
雲擎說道:「我不能給阿浩留一個爛攤子。」在雲擎心中,這打下來的江山是要傳給阿浩的。余叢說的那些話觸了雲擎的逆鱗,兄弟再重要也沒有兒子重要。
霍長青一時沒反應過來:「阿浩?」這事怎麼跟阿浩扯上關係了。
雲擎嗯了一聲道:「若是將他們的心養大了,我在時自然不會有人敢妄動。可若在我有個三長兩短,其中一部分肯定不會安份。而阿浩,羽翼未豐之前未必鎮得住他們。所以,我不能開了這個口子。」
霍長青神色很複雜,他一直以為雲擎是受了玉熙的影響,卻沒想到熬雲擎是為了浩哥兒:「有你這樣的爹,是阿浩的福氣。」
雲擎可沒這麼厚的臉皮敢受這話:「我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若不然就不會讓玉熙受累,更不會讓阿浩小小年紀就開始操心政事了。
霍長青說道:「這事我會跟許武說的,到時候讓他跟大軍跟崔默解釋。」
雲擎走後,霍長青自言自語道:「不管是因為什麼,雲擎能改變總歸是好事。」
因為證據確鑿,審訊不過是走過場。只用了三天,刑獄司跟監察司就判了余叢死刑,按律這樣的重罪當斬,不過雲擎下了令賞了余叢一杯毒酒。
林氏得了消息,去許府求上了凌氏:「弟妹,你幫我帶個話給阿武兄弟,我想讓阿東跟阿靜送他最後一程吧!」
凌氏有些震撼,余叢拋棄了林氏,按她所想林氏應該是對余叢恨之入骨的,卻沒想到林氏竟然想要送余叢最後一程。凌氏忍不住問道:「你不恨他罵?」
林氏自然恨了,恨得咬牙切齒夜不能寐,要不然不會三個來月就老了一截。林氏道:「恨,怎能不恨?可再恨,我跟他也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現在他就要死了,看在這多年的夫妻情份上,我也不能讓他死後連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
凌氏聽了這話有些動容,輕聲說道:「我現在就派人去叫了老爺回來。」林氏缺點再多,但對余叢卻是一心一意的。若是余叢沒有納妾娶林氏,而是守著林氏跟兩個孩子,也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許武得了消息很快就回來,知道林氏所求,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在去監牢的路上,林氏問了許武一件事:「安姨娘懷的那個孩子保住了嗎?」
許武點頭道:「王爺跟王妃格外開恩,讓安姨娘將孩子生下來後再降罪。」安姨娘借著余叢的名頭撈取了不少油水,這些楊鐸明都查出來了,所以安姨娘想拿著積攢的錢財逍遙快活註定不可能實現了。
林氏淡淡地說道:「希望是個兒子,這樣也全了他的念想!」
許武看著平靜的林氏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林氏跟余叢和離回到鎬城,就帶著兩個孩子關起門來過日子。許武自己沒再去見她,而是讓凌氏暗中照佛。
自被判處了死刑,余叢整個人如霜打得茄子,也不再叫囔著是他是被栽贓陷害,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聽到開鎖的聲音,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武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余叢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自己作的,怪不了任何人:「阿叢,嫂子帶著阿東跟阿靜來看你了。」在許武心目中,林氏才是他的嫂子,至於柳怡則直接被忽視了。
余叢看向站在牢門上的三個人,不可置信地說道:「阿香,真是你?」他以為林氏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了。
林氏將食盒放下,從裡面端出來三菜一湯,再從阿東手裡接過酒壺放下。林氏說道:「我是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余叢看著酒菜,眼淚刷地落下來:「阿香,我對不起你。」
林氏笑了下說道:「說這些做什麼,都過去的事了。這酒菜都是你喜歡的,不過你吃習慣了山珍海味,希望還能入你的口。」
余叢擦了眼淚,將酒倒在碗裡朝著林氏說道:「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能吃上你親自做的飯菜,我也無憾了。」
喝完後余叢又倒了一杯,舉起酒杯說道:「阿香,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欠你的,我下輩子還。」
林氏搖頭道:「這輩子的事,就這輩子了了吧!下輩子,你我還是不要相識的好。」這輩子已經折磨得他心力憔悴,下輩子她只想過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日子。
余叢聽到這話,心如刀絞。
將林氏帶來的飯菜一掃而光,余叢朝著許武道:「將酒端上來吧!」見許武不動,余叢笑著說道:「沒什麼捨不得,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
許武紅著眼眶,叫了獄卒將毒酒端進來:「你放心,我跟大軍他們會照料好嫂子跟幾個孩子的。」
余叢嗯了一聲道:「阿武,你讓大軍跟崔默他們一定要多提防韓玉熙。這個女人心思毒辣容不了人,現在用人之時她對大軍跟崔默他們自然厚待,可等這天下平定以後她一定會卸磨殺驢的。」
沒等許武說話,他就仰頭將毒酒喝下了,哐當一聲,碗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林氏朝著兩個孩子說道:「給你爹磕頭,送他最後一程。」
兩孩子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著叫道:「爹>
許武等余叢煙氣以後,給他換了一身衣裳,又給他整理了頭髮,這才將他放進由杉木製做的棺木內。這副棺木,還是許武動用特權才弄到的。
林氏帶著兩個孩子,披麻戴孝將余叢的棺木送到許武選定的墓地。
等棺木埋下再燒了紙錢,走完這些程序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了。
許武朝著哭得眼睛都紅腫的林氏說道:「嫂子,天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林氏將手頭上的紙錢燒完了,站起來叫了兩個孩子道:「阿東,阿靜,回去了。」
回到鎬城,林氏將一個小匣子交給許武道:「這東西還請你交給王妃娘娘。」
許武沒有接,而是問道:「嫂子,這些是什麼東西?」
林氏沒說:「王妃看了就知道了。」
半個多時辰以後,玉熙就看到匣子的東西了。小匣子裡放的是房契地契跟田契還有銀票。玉熙掃了一眼,就讓美蘭將匣子蓋上:「沒想到林氏竟然將家財都上交了。」
許武非常震驚:「嫂子將家財都上交了,那她跟兩個孩子以後如何生活呢?」
當初沒有沒收這些錢財,現在自然也不會要的。玉熙望著那匣子道:「你將這匣子交還給林氏,跟她說這些錢財都是余叢應得的,不是不義之財,讓她不要有心裡負擔。」她猜測林氏是怕這些錢財來得不正當會遭禍,所以才上交了。
許武點頭道:>
林氏在許武的勸說下,最後還是將匣子收回去了。不過,她還是拿出了其中四分之一的財產交給許武:「這是給那孩子傍身的,你先幫他收著吧!」
許武不願意接:「嫂子,以後你親自交給那孩子吧!」
林氏搖頭道:「我準備等余叢的七七過了,就帶著阿東跟阿靜回榆城去。」她是不想再留在鎬城這個傷心地了。
許武沒有勸,既然林氏決定了,也不是他三兩句就能改變的。而且,榆城是林氏長大且生活多年的地方,回到榆城去也許對林氏來說是最好的。
林氏想了下說道:「阿武,余叢最後的那番話你別放在心上,更不要跟大軍跟崔默他們說。我跟王妃雖然只相處幾次,但我知道王妃決計不是余叢所說的狠辣之人。」
跟在玉熙身邊十多年他哪能不知道玉熙是什麼人。也只有餘叢,被高松給蠱惑了,且栽進去再出不來了。許武點頭道:「我知道。嫂子,你準備什麼時候回榆城,我到時候派人送你們。」
林氏搖頭道:「也不遠,而且路上也太平,就不麻煩你了。」
這次回去後,終其一生,林氏再沒邁出過榆城一步。
&天寒地凍,起床靠勇氣,洗澡靠毅力,寫文得靠堅持好想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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