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田野間一片寂靜。
雲擎站在一片長滿雜草的田地前說道:「若是在西北,現在田裡的麥子都快轉黃了。」就算有人種,種子也會被人挖了去吃。沒的吃,百姓全都逃荒去了。
啟浩說道:「爹,明年的現在,這裡定然充滿了鳥兒跟青蛙的叫聲。」四月的夜晚,應該是充滿了鳥兒、青蛙、蟋蟀的聲音。而不像現在這樣,什麼都沒有了。
嗯了一聲,雲擎道:「也不知道你娘這會在做什麼?」想他在起兵之前,西北很多地方跟這裡也沒區別。大片的土地荒蕪,老百姓活不下去四處逃荒。可現在,在他跟玉熙的努力之下,西北的百姓安居樂業。
啟浩笑著道:「娘現在肯定還在忙。」如今才酉時末,他娘這會百分百在書房批閱摺子了。
&娘這些年很辛苦,你以後要好好孝順她,不要再讓她操心。」雖然知道啟浩懂事,但云擎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啟浩點頭道:「爹放心,我不會做讓娘操心的。」
玉熙之所以讓啟浩跟在雲擎身邊,就是意識到他疑心有些重。作為一個帝王需要有一顆懷疑的心,可若疑心太重將會被所有人害怕提防,最終將會成為孤家寡人。而最好的例子,就是燕無雙。讓啟浩跟在雲擎身邊是希望他能受雲擎的影響將心胸放寬,玉熙的這番苦心沒白費,這兩年啟浩確實變好了很多。
雲擎望著京城的方向說道:「睿哥兒跟佑哥兒我跟你娘都不操心,他們能料理好自己。只有軒哥兒膽子小性子懦,你以後要多管著他一些。」
&軒哥兒膽小,只要讓他怕了他就乖了。」這話說得真不客氣,不過卻是事實。
雲擎嗯了一聲道:「你心裡有數就好。」軒哥兒這性子確實需要一個能管著他的人。要不然,將來定然會闖禍。
第二天,關泰帶兵攻打東羅縣。原本以為這一仗很好打,卻不知打了一天都沒將這縣拿下來。
雲擎皺著眉頭道:「李和順,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若是名將也就算了,可這人他聽都沒聽說過,定然是個名不經傳的人。
劉勇男說道:「這人是東羅縣的縣令。據聞此人愛民如子,東羅縣被他治理得很好。」為攻打河北做準備,他暗中派人將河北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而李和順名氣比較大,所以他聽說過。
雲擎非常訝異:「縣令?那可真是入錯行了。」若從軍,定然是個名將。
啟浩對這個李和順並不在意:「也許他只是掛名的,守城的另有其人。」若是此人打仗這般厲害,燕無雙也不會讓他當個縣令。
說完,啟浩問了關泰:「你說鎮守東羅縣的官兵都不怕死?」一路打來,朝廷的兵馬基本上是望風而逃。突然遇見一群不怕死拼命反抗的,啟浩本能覺得不對。
關泰點頭道:「不僅如此,這些人的武器裝備都是一等一的好,跟以往的官兵明顯不同。」
啟浩覺得這事不大對。
雲擎倒沒有多想,說道:「繼續強攻。」他就不信還拿不下來一個東羅縣。
關泰領命而去。
劉勇男皺著眉頭說道:「王爺,這事有些反常。」事出反常既有妖。
雲擎也覺得這事透出詭異,再想到玉熙之前提醒他的話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也不知道燕無雙到底在醞釀什麼陰謀。
攤開地圖,雲擎認真研究地研究著地圖。可是研究了一晚上,也沒看出問題。啟浩陪著他到半夜,將地圖每個角落都記住了,也沒發現蛛絲馬跡。
強攻一天一夜,還是沒能將東羅拿下來。雲擎有些煩躁,也不知道燕無雙到底耍什麼陰謀。
&隆……」天空中發出山崩地裂的雷聲,震得雲擎身體猛地一縮。緊接著,一道耀眼的閃電從天空中划過。
沒一會,瓢潑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下這麼大的雨也沒法攻城,只能暫緩攻城。
李和順渾身是血地從城牆上下來。
心腹沙通走上前扶著他說道:「老爺,你怎麼自己上戰場了?」刀劍無眼,一個不慎就有性命危險。
李和順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備水,我要洗澡。」他身上的血有別人,也有自己的。
洗完澡上了藥,李和順的臉色好了很多:「希望這場雨能下得久一些。」這樣,也能讓他們的人有更多的時間做準備。
沙通有些擔心地說道:「老爺,皇上說只要我們守五天就有辦法退軍。老爺,這事靠譜嗎!」
李和順一邊吃著紅棗粥,一邊說道:「皇上能這般說肯定是有把握的,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堅守縣城五日。」
沙通說道:「就怕守不住。老爺,只一天一夜,我們的人就死了大半了。」這種情況,最多只能再守一天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李和順望著外面,說道:「希望這場雨能下得久一點。」下大雨,敵軍就攻不了城。
大雨下了一整天。啟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他也沒跟雲擎說,只是站在外面,望著外面一直下著的大雨。
易琨從外面進來,將身上的蓑衣取下,抱怨道:「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若不然,今日就能將東羅縣拿下了。」等東羅縣拿下,他一定要砍下李和順的腦袋當球踢。
啟浩笑了下說道:「老天要下雨,誰都阻擋不了的。」說完,眼睛落在了地上。
雨太大,屋檐上的水落下匯聚成一個小水窪,然後朝著低處流去。
易琨又說了些話,可啟佑有什麼反應:「世子爺,你在想什麼?」
啟佑回過神,也沒回答易琨的問題,而是疾步走進屋內。
雲擎正在跟關泰幾個將領談事,被突然闖進來的啟浩給打斷了。看著啟浩神色凝重,雲擎問道:「出什麼事了?」
啟浩也顧不上不少人在場,迅速從桌子下面拿出地圖。攤開在桌子上掃了下,然後點了一個地方:「爹,這個水庫位於東羅縣的上游。爹,若是這個水庫庫容大,待壩口決堤我們的大軍就全都要折在這裡。」他就覺得不大對。沒想到燕無雙用意在這裡。
這話一落,屋裡的人都驚呆了。還是雲擎最先冷靜下來,說道:「若他要這般做,也不用等到現在。」
啟浩很冷靜地說道:「前些天一直都沒下雨,我猜測水庫的水應該沒那麼多。現在下的是暴雨,一旦水庫蓄了足夠的水,他們就會將壩口打開。」
關泰跟陸斐還有劉勇男等人對望了一下,然後齊齊看向雲擎,等雲擎定奪。
想起玉熙的擔憂,雲擎臉色有些凝重。
啟浩說道:「爹,我記得尚通就是東羅縣人。」尚通是朝廷的一員參將,在周綻死後第一個投降,所以啟浩印象比較深刻。這也是過目不忘的好處。
一刻鐘以後,尚通就被叫道營帳之中。雲擎問道:「東羅上游有一個大水庫,那水庫有多大?」
啟浩覺得這樣不夠生動,在旁加了一句:「若是那水庫蓄滿了水,然後全部放出來,能不能將東羅淹沒?」
尚通聽了這話沒有多想,說道:「這裡地勢比較低,水庫若蓄滿了水全都放出來,我們這裡會被淹沒。」
說完,尚通臉色一下變了。而在場的將領也都臉色大變。若世子的推測是真的,那這一招太狠了,這是直接將他們一鍋端。
啟浩問道:「大水來了,那東羅縣呢?會不會被殃及?」
尚通說道:「縣城地勢要高一些,但水若太大,肯定也會被淹的。」
雲擎立即下令:「大軍退到二十里外。」二十里外有一片山,就算洪水來了也不怕。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有這種事,不撤退三十萬人馬可能就折在這裡了。若沒這種事不過是多折騰一番,多耗費些錢糧,其他倒沒什麼損失。
劉勇男說道:「王爺,我們留下一部分人在這裡。一來可以迷惑敵人,二來也看看燕無雙是否真的這般喪盡天良。」燕無雙真要放水淹他們,大水可不分人,到時候東羅的將士跟百姓也一樣沒命。
雲擎想了下,叫了魯白進來:「你去東羅縣一趟,告訴東羅縣的縣令,說燕無雙可能要水淹東羅縣。」李和順知道這事,應該會疏散縣城裡的百姓。
啟浩說道:「爹,萬一東羅縣認為我們是擾亂他們的軍心要殺魯白,魯白豈不是枉死。」他還是很喜歡魯白的,可不想魯白白白送命。
劉勇男也不想下面的士兵白白送命:「王爺,我們以信件的方式告訴他們。至於李和順會不會信,那就不是我們能左右得了的。」
啟浩道:「爹,大雨已經下了一天,我們得迅速撤退。」
雲擎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帶著啟浩跟劉勇男等人急速往後撤了。
接到命令的將領開始都有些懵,不過雲擎治軍嚴謹,這些將領就算心裡有些疑惑也不敢耽擱,立即帶著兵馬按照上面的命令往後撤。
八封信,都用油紙抱著射向了城牆。七封信落入帶軍將領葛存信手中,只一封被人藏起來送去給了沙通。
如啟浩所預測的那般,守城的人其實是葛存信,不是李和順。
沙通拿著信走進屋,看著剛剛眯眼的李和順,猶豫了下還是沒將他叫醒。
李和順睡了一個半時辰,一直到戌時才醒,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坐在床邊的沙通。起身時不小心用了力,結果疼得冷汗都出來了。
沙通忙過去將他扶了起來。這一著急,藏在袖子裡的信就落在了地上。
李和順看著上面碩大的『李和順收』四個大字,問道:「這信是誰寫的?」
沙通說道:「是叛軍送來的。」因為是寫給李和順的,他還沒有拆開看。
李和順冷哼一聲道:「拿去燒了。」不用看也知道這定然是勸降的信。他就是死,也決計不投降。
沙通說道:「老爺,還是看看吧!」西北吏治清明,明王跟明王妃重用賢才。按照沙通所說自家老爺若是投靠了明王,前程定然大好。
李和順冷著臉說道:「拿去燒了。」這樣的東西,看了污眼睛。
沙通沒辦法,正準備去取火摺子。剛準備點燃,就聽到隨從在外說道:「老爺,葛將軍求見。」葛存信才是真正帶兵的人,至於李和順只是面上的守城人。
葛存信走進屋就看見沙通手中的信:「李縣令看了這封信有何感想?」因為時間倉促,這信只是塞在信封里,並沒有封口。所以葛存信以為李和順看了信。
李和順雖然立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可他並不喜歡葛存信。
問這話,明顯是懷疑他想要投降明王了。李和順是個非常傲氣的人,他根本不屑解釋:「沒什麼感想。」事情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葛存信眼神不善地說道:「皇上稱讚李縣令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好臣子,希望你能對得起皇上的這句稱讚。」若是李和順敢有異心,他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李和順也是個牛脾氣,聽到這話冷哼一聲說道:「這個不需要你來提醒。」
&望如此。」說完又掃了一眼沙通手中的信,然後才出去。
李和順臉色很難看,不過他也直到現在不宜跟葛存信正面起衝突。
沙通說道:「老爺,這信你要不要看看?」都被冤枉了一通,不看都對不起自己。當然,這只是沙通的想法。
李和順沒有看,讓沙通拿去燒了。
走出屋子,沙通取出火摺子。想了下,他取出信來看,準備看完以後,再燒了。結果看完以後,沙通面色大變。
李和順見沙通從外面沖了進來,心頭一個疙瘩,問道:「叛軍又攻城了?」
沙通搖頭說道:「不是,老爺,信,你快看下這信。」
李和順對於沙通自作主張看信的舉動很不滿:「不是讓你燒了?你怎麼還看?」
沙通嚇得不行:「老爺,這封信不是勸降的,這信里說皇上很可能將老桃水壩炸開。」他們在東羅縣呆了三年,豈能不知道這裡的情況。若是老桃水壩的水全部放出來,整個東羅縣全部都要淹沒。
聽到這話,李和順譏諷道:「無稽之談,皇上豈會做這樣的事。想動搖軍心,也該找個好些的理由。」
沙通有些擔心地說道:「萬一是真的?」若是真的,他們可就全都要葬身魚腹了。
李和順立即打斷他的話,說道:「不可能。」他相信,皇上決計不會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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