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氏躲在房間裡,笑得樂不可支,只覺虞蘭嬌簡直是她的福星。
等人牙子帶人來的時候,她大手一揮全都送去靜月齋,放言看重了只管留下,李府養得起!
又找到李枝面前好生吩咐,只說日後在人前,多護著虞家姐妹幾分。
李枝自是應下不提。
這頭,靜月齋中,虞蘭嬌又選了幾個丫鬟,分別賜名分配了活計。
院子裡的丫鬟,雖說賣身契都在她手中,卻依然心思浮動。
畢竟虞蘭嬌一個外姓人,哪怕捏著她們的賣身契,也不敢如何發落她們,到底還要看上頭兩位夫人的臉色。
虞蘭嬌看著她們神色各異,唇畔勾出一抹淺笑。
「我和妹妹初來乍到,靜月齋的規矩自然不比別的院子那麼嚴苛,諸位也不必成日提心弔膽。
只一句,我和萱兒的屋子,沒有春橘和妍雪的同意,誰也不許進。」
她說話和氣,態度可親。
別的丫鬟如何想暫且不說,紅玉幾個暗地裡對視一眼,俱都生出不屑來。
那頭春橘將準備好的荷包賞錢一一分發,都是一百文,之後便讓春橘將人帶了下去安置。
一百文,對那些新採買入內的丫鬟來說算得上意外之喜,可對紅玉幾人來說,就有點不夠看了。
春橘走後,紅玉四人湊在小屋子裡頭,隔著窗縫滴溜溜地盯著虞家搬來搬去的那幾口箱子。
「都說虞家巨富,這虞家的姑娘,出手怎的這般小氣。」
「就是,方才她訓話的時候,一副心慌氣短的模樣,哪裡像咱們大姑娘那般威嚴端莊。」
「真是可恨,居然還向夫人討要咱們的身契,也不看她配不配」
抱怨咒罵的話倏然一止。
原是紅玉通過窗縫,見到小郭氏送來的丫鬟中,名叫桂羽的那個,替虞蘭嬌搬箱子時一個不注意,將箱子裡頭的翠錦硃砂流光錦掉了出來。
咕嚕嚕在地上滾動一圈,折射在陽光之下,瑰麗無匹,流光溢彩!
紅玉跟在吳氏身邊,自然是見過好東西的,這翠錦硃砂流光錦乃全天下最貴重的錦緞之一。
吳氏想盡辦法搜尋,卻也只找了一小塊。
愛不釋手地找了最好的繡娘,給李芙繡了一件小衣,說是給她做壓箱底的嫁妝。
虞蘭嬌,居然有一整匹!還隨隨便便這樣堆在箱子裡,讓丫鬟大手大腳摔在地上!
霎時間,整個院子裡的丫鬟都被這匹紗錦迷得頭暈目眩,全然忘記自己手頭的事情。
紅玉猛地推開屋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全副心神都被這貴重而美麗的綢緞給迷住,滿臉緋紅,只知下意識地想要走近。
虞蘭嬌側頭望了過來,看向因犯了大錯而戰戰兢兢的桂羽,輕描淡寫道:「呀,沾了灰,弄髒了。」
院內眾人不約而同露出心疼的神色,就見虞蘭嬌漫不經心地揮了揮袖,「將這塊裁掉丟了吧。」
丟了!
紅玉瞪大了眼,目露驚愕呆滯。
這可是翠錦硃砂流光錦!李家嫡長女李芙也只得一小塊,愛不釋手壓了箱底。
這個寄人籬下父母雙亡的虞蘭嬌,居然如此財大氣粗說要丟了!
她,她莫不是腦子有病?
不,她不是腦子有病!
紅玉死死盯著春橘神色無比自如將那一塊掉落在地的錦緞裁下,只覺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
虞蘭嬌不是腦子有病,而是虞家實打實的巨富,將她養成了這般天真不知事的性子!
自己若跟在她身邊好生捧著她,光從她手裡漏出些什麼,便足夠自己在李家後宅累死累活一輩子!
不止她一人這般想,院子裡所有丫鬟,俱都眸泛精光。
尤其是,虞蘭嬌掃了一眼那錦緞,看向滿臉驚慌的桂羽,不但沒發怒,反而笑著安慰:
「你也是好心幫忙才會做錯事,不必如此自責。好了,說不定也是這塊錦緞與你有緣,你便拿去自己處理吧,好歹收收眼淚,我最看不得姑娘們哭了。」
紅玉只覺自己大腦轟地一聲炸開,腦花子滴滴點點在腦子裡蹦躂。
失手掉了東西,居然得了這麼貴重的錦緞!
做成小衣穿在身上,那可是跟大姑娘一樣精貴的啊!
一時間,方才還懶怠地躲在屋子裡不肯做事的丫鬟們,紛紛推開門,湊到虞蘭嬌身邊,殷勤地討好問候著。
整個靜月齋,滿是不可開交的吆喝聲。
虞蘭嬌溫聲點頭,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些丫鬟的心性和性格。
吳氏往她院子裡塞人,已是不可改變的定局。
若虞蘭嬌恩威並施,震懾或示好,或許可以短暫地掌控這一院子心懷鬼胎的奴婢,可那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更何況,虞蘭嬌對李家眾人絲毫好感也無,也並不打算重用這些跟李家糾葛頗深的下人。
所以,她只需簡單地以利誘之,吊著她們一門心思聽自己吩咐即可。
可這以利誘之,也講究方法。
她若對每個人都出手大方地賞賜,縱然可以讓人知道她財大氣粗,可傳出去,難免讓吳氏和小郭氏猜出她有意施恩籠絡。
且要將這些丫鬟各個都籠絡得忠心,可得花費一筆不小的銀子。以虞蘭嬌對李家的厭惡,哪肯花虞家的錢來填她們的欲壑。
日後將她們養得心大了,更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若是稍有不慎,或是厚此薄彼了,還容易招致反噬,讓她們心生怨懟。
所以,她選擇用這樣一小塊貴重無匹的翠錦硃砂流光錦,來展示自己強大的財力,和毫無城府的性情。
這樣不但這些丫鬟會輕視她,認定討好她是有利可圖的,日後不遺餘力地為她辦差。
吳氏和小郭氏也只會認為她膚淺輕薄,不堪重視。
而對虞蘭嬌來說,只需偶爾從手頭漏上這麼一點小甜頭,便足夠她們爭搶得頭破血流。
至於日後,她們從一腔熱血中醒悟過來,看出這是虞蘭嬌所設的陷阱該如何?
呵,彼時她想必早已離開李府,又何必管這些丫鬟如何做想。
有這一遭,春橘等幾個大丫鬟應付那些新人,忙得不可開交,直到深夜才將靜月齋整肅一新。
不過這樣做的好處也是明顯的,至少在第二日,虞家姐妹去淑賢院請安之時,沒有任何人暗中使絆子。
甚至臨出門時,紅玉和翠珠兩人還為爭搶誰給虞蘭嬌帶路而險些大打出手。
最終還是紅玉資歷深,瞪視著逼退翠珠,小跑著跟上虞蘭嬌,笑道:「虞姑娘可是要去夫人院子裡?
二位姑娘都是剛來李府,帶的春橘姐姐和妍雪姐姐也都不熟悉府里的布局,不如讓奴婢來帶路,也免得兜兜轉轉誤了請安的時辰。」
虞蘭萱皺著眉正要拒絕,虞蘭嬌便淡淡一笑,「那就有勞紅玉姐姐帶路了。」
說著她隨手從頭上拔了支銀簪賞給紅玉,紅玉假做連連推拒,虞蘭嬌卻道:「不過是支銀簪,不值當什麼錢。
我和妹妹初來乍到,本就要指望姐姐多關照,連一支銀簪都不肯收,姐姐莫不是嫌棄太過素淨?」
紅玉這才喜笑顏開地收下,越發決定要好生伺候虞蘭嬌。
無他,虞蘭嬌賞賜的簪子的確只是素銀,可上頭卻鑲嵌了一顆大而瑩潤的東珠,這顆珠子可比四五支金簪還要名貴。
身後,將這一幕看得分明的翠珠,卻是恨得目眥欲裂。
經歷昨日那一遭,誰不知虞蘭嬌手中漏出來的全都是好東西。
這簪子原本該是屬於她的!
紅玉悄悄將簪子收進袖袋,這才重新堆起笑,一路引著虞蘭嬌往淑賢院去。
兩人到了淑賢院,李芙早已在了。
陪著吳氏說了會話,便跟著吳氏一起前往郭氏的德康院請安。
剛到德康院門口,內里傳來一陣高亢歡樂的笑聲。
「我的好枝兒,一張巧嘴,慣會逗你祖母開心!」
吳氏眉頭狠狠一跳。
德康院的丫鬟連忙打起帘子迎了吳氏進去。
見到虞蘭嬌,郭氏唇角笑意更加真切,「嬌姐兒來得正好,枝兒正在替我按摩足部,我果然覺著好多了,你來看看她的手法對不對。」
李枝便又毫無介懷,當眾替郭氏按摩起另一條腿。
虞蘭嬌不禁心下動容。
不說李枝性情如何,她對祖母的孝心,整個李府的確無人可媲美。
就連素來以賢良溫婉著稱的李芙,也多有不及。
她認真看了一遍,指出了幾處問題,便又遞出一個食盒,「這是蘭嬌為祖母做的另一樣點心,也是緩解消渴症的,祖母快些嘗嘗。」
郭氏便又是一陣開懷大笑,「好!好!好!有你和枝兒在,老身定能長命百歲!」
吳氏擰著帕子又是一陣憤憤。
這李府的姑娘裡頭,明明是她的芙兒最為出挑,可往日這老虔婆偏生只看得到李枝那個棒槌。
如今連虞蘭嬌這個外來的都能壓過芙兒的風頭,這老婆子莫不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不成!
眼看她們樂呵呵地笑成一片,吳氏忽地放下茶盞,以手點額,哎呦哎呦叫喚起來。
「老大媳婦這是怎麼了!」
郭氏面露擔憂,小郭氏也忙起身湊了過來,「大嫂臉色怎的這般難看?」
莫不是昨天丟了中饋,氣病了不成?
要真是這樣,她可得去福山寺多燒幾柱高香,最好抱怨吳氏一病不起!
吳氏哪聽不出她語氣裡頭的揶揄。
要是往常,她定要找機會擠兌小郭氏幾句。
可今天,她只暗暗瞪了小郭氏一眼,便倚在一旁皺眉痛呼。
她身旁的張嬤嬤驚疑不定道:「怎會如此,莫不是真叫他說中了?」
「說中什麼?」
郭氏沉聲喝道:「你知道什麼,還不快說,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家夫人痛苦不成?」
張嬤嬤霎時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地看向李芙,欲言又止。
小郭氏心中一動,直覺吳氏說不定有什麼秘密,忙板著臉:
「你這刁奴,老夫人問你話,你打量大姑娘做什麼!莫不是大嫂身體不適,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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