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驍驍歇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說話。
「宮門的內官和御林軍說,是皇后娘娘下命令搜查我的身的?」郭驍驍對皇后鞠躬道,「敢問皇后娘娘,是否真有此事?」
皇后看了一眼郭驍驍,又看了一眼韓銘,隨後笑了:「宮中確實有這樣的規矩,也是我下令搜查所有進宮的人的。但是忘了提醒他們了,郡主是宮裡的貴客,原是不應攔著的。內官竟也忘了問,此事是我的疏忽,怪我怪我,還請郡主見諒。」
郭驍驍心想,若是不是得了皇后你娘娘的恩准,她手下的人怎敢放肆!此番皇后把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郭驍驍身份與皇后皇后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所以郭驍驍就算有氣也不能出。
非但不能出,還要心平氣和,感恩戴德般的接受皇后的道歉。皇后這招一石二鳥,既為難了郭驍驍,又能全身而退。不僅內官和御林軍不會受到責備,連皇后都能得到寬厚待人、知錯能改的美贊。
郭驍驍欠了欠身,說道:「既是一場誤會,那就算了。」
「讓寶儀受驚了。」皇后又對韓銘道,「本宮與郡主要用午膳了,你退下吧。」
皇后拉過郭驍驍的手往裡走,發現韓銘仍站在原地,便道:「怎麼?你要與本宮和郡主共用午膳?」
「不是,臣下……臣下有罪。」韓銘拱手道,「請娘娘責罰。「
皇后娘娘笑了,看了一眼郭驍驍,說道:「我心裡已經不當事兒了,但是你冒犯的是寶儀郡主。要責罰也是郡主責罰你。」
郭驍驍暗道,好個皇后娘娘,又把苦差事甩到她身上來了。
韓銘對郭驍驍道:「娘娘說的是,請郡主責罰。」
郭驍驍心想,她若是真的責罰,只怕傳出去宮裡人會說寶儀郡主不近人情;罷了罷了,皇后娘娘的人她怎麼敢動!
郭驍驍笑道:「原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大動干戈。皇后娘娘都說她沒有放在心上了,我更加不會放在心上。你安心地回去吧。」
韓銘抬頭對上郭驍驍溫柔如水的眼眸,似乎真的沒有一點怒氣了,這才緩緩退下。
皇后拉過郭驍驍的手笑道:「來,別讓他們攪了我們的興致。御廚做了許多新花樣,你一同來嘗嘗吧。」
「是。」郭驍驍很靦腆。
「別說『是』了。」皇后娘娘笑得很親切,「你應該說『好』。我讓你入席用膳,是邀請你,並不是命令。」
郭驍驍低頭道:「娘娘是天之鸞鳳,寶儀只是一介百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寶儀不萬萬不敢逾越君臣之禮的。」
皇后落座,郭驍驍本想離皇后保持一些距離的,但是卻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了。
「這麼多年,我早就厭倦了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后跟郭驍驍說著體己的話,「本宮之所以喜歡你,獨獨邀請你進宮,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嗎?」
郭驍驍受寵若驚:「娘娘的聖意,寶儀不敢揣測。」
「我聽說你是在民間長大的,不同於京師王公貴族的兒女。後來親見你第一面,真是令我大開眼界。」皇后看著郭驍驍的眼睛,每一句話都說得極為誠摯,「你的眼神很乾淨,沒有一點王公家的晦氣和虛偽,可愛又率真,令我著實喜歡。」
「娘娘……」
「二皇子從小在宮裡長大,見慣了宮中的爾虞我詐,他心裡最缺的就是別人待他的那份真誠。」皇后截住郭驍驍的話,繼續說道,「多年前,他身邊有個小宮女,個性率真,莫名地討他的喜歡,他就經常和那個小宮女一起玩。不幸的是,有一年宮裡鬧瘟疫,那小宮女也染上了,沒多久就死了。他從此沒了玩伴,孤寂一人。你別看他樂呵呵的樣子,其實在這宮裡他沒幾個人能說得上話。」
「娘娘……」郭驍驍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寶儀!」皇后突然握緊郭驍驍的手,「我是真當你是能說話的人!你有什麼話不妨和我說,全當是互訴衷腸了。」
郭驍驍嚇得立馬把手收回來。皇后娘娘是天之鸞鳳,豈是她郭驍驍能攀附的!雖然這郡主的身份僅次於皇帝的女兒,同樣的尊貴,但是和皇室相比,真是差的十萬八千里。郭驍驍是萬萬不敢與皇后娘娘互訴衷腸的!
「你不必害怕,我這般年紀同你母親差不多。」皇后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你就權當我是你的母親也無妨。」
「娘娘!」郭驍驍驚得從座位站起來,「娘娘貴為皇后,寶儀實在不敢與娘娘攀關係。」
「我知道你淡泊名利,我也正是看中了你這一點才同你推心置腹的……」
「娘娘!」郭驍驍打斷她的話,從席間退出來,「寶儀身子有些不適,請求回府。」
皇后看著她,知道是自己方才說的話把她嚇著了,便說道:「好,我不急,你改日再來宮裡看我吧。」
「是。」郭驍驍欠了欠身,「那寶儀……告退了。」
沒有女使護送,郭驍驍迅速逃離榮和殿。守在殿外的楠玥看見郭驍驍驚慌失措的樣子,上前問道:「郡主怎麼了?」
「回府。」郭驍驍踩著小碎步,「回府再說!」
楠玥小跑著跟上郭驍驍。
馬車出了宮門,到了街上的時候,郭驍驍就平靜下來了,細細回想皇后娘娘的說,真是叫人害怕。皇后一邊拉手說體己話,表現出一副沒有防備,全權接納的樣子,這樣反而讓郭驍驍惶恐。越是這般套近乎,說親近的話,就越是不可信,越是預謀得深。
皇后老謀深算,說的那些動容的話郭驍驍差點就把持不住了。若不是馬上離席打道回府,大概真的會被皇后的話給矇騙吧。假作真時真亦假,在郭驍驍難辨皇后所言真假的時候,就只能以退為進,多加防備。
巧的是,郭驍驍剛回府,張雲就來稟報,說羅宣和江執遠在書房吵起了架。
郭驍驍便問所為何事,張雲支支吾吾,說您自己去看看吧。郭驍驍提著裙擺去了書房,卻只見羅宣和江執遠靜靜地坐在裡頭。羅宣在案邊端坐著習字,江執遠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看兵書。
「你們……」郭驍驍愣在門邊上。
「回來了?」江執遠拉下遮住臉的書。
「你們?」郭驍驍一臉疑問。
「我們怎麼了?」羅宣頭也不抬地問道。
「我剛回來張副使就告訴我,說你倆吵架了。我急得連口水都沒喝就趕過來了,生怕你倆兒打架。」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是有原則的人。」江執遠淡淡地說道。
「誰知道呢?」郭驍驍咂咂嘴,「你倆兒都是習武的,要是理智控制不住,意氣用事,說不定就真的打起來了。」
「即便真要打架,我們也是知道分寸的。」羅宣揮著手中的狼毫。
「你們沒事兒就好。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了。」郭驍驍轉身就走。
「等等。」江執遠叫住她,「我陪你去。」
「誰要你陪呀?」郭驍驍沒好氣地道。
「我瞧著你心情不好。」江執遠與她穿過走廊與其並肩而行。
郭驍驍抿嘴笑了,江執遠悄悄地牽住了郭驍驍的手,兩人進了後花園。
「你們到底有沒有吵架呀?」郭驍驍忍不住發問。
江執遠想了想,說道:「吵了。」
「那你們和好了?」
「不能說『和好』,應該是『和解』。」
「和解?」郭驍驍笑了笑。
「之前和羅宣有些誤會,現在已經說明白了。」
「嗯,你倆兒沒事兒就好,我是真怕你倆兒吵架。就你們倆兒這脾氣,指不定會打架呢。」
楠玥看兩人相談甚歡進了院子,便知趣地退下了。
廂房裡窗戶內站著一個人,看著兩人說笑的樣子,心中便升騰起一股怒火。那股怒火越燒越烈,從她的肝臟燒到她的胸口,喉嚨,幾乎要噴出來。這種怒火源自一種嫉妒,一種骨子裡不管怎麼改都變不了的善妒。
郭芊芊昨天剛剛收到來自那邊的密信,海薔薇說她與江執遠本就不是一路人,同床共枕這幾年也從來都沒有讀懂過對方的心。與其守著一個對自己沒有感情的丈夫,不如和離兩方各自安好,各謀將來。
郭芊芊看完信後,胸腔壓抑許久的怒火和苦悶終於爆發了。她生氣地把信件撕得稀巴爛,然後扔到地方狠狠地踩了十幾腳。她暗罵海薔薇沒骨氣,就這麼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讓人了。她還罵海薔薇活該,這樣沒有志氣的人就應該被拋棄。
盈兒和秀兒看見她發怒的樣子都被嚇到了,想說幾句安慰的話都被郭芊芊堵了回來,便不敢再多言了。
今日她聽說郭驍驍又進宮拜見皇后娘娘了,她的嫉妒心又開始泛濫了。都是鎮國公的孫女,憑什麼郭驍驍能當郡主她不能?憑什麼郭驍驍能受到皇后的盛情款待,而她卻只能呆到這將軍府里指揮小丫鬟?
這不公平!郭芊芊暗罵,這一點都不公平!她發誓,一定要得到這樣的身份和待遇。若是得不到,那就毀滅。把好的壞的,過去的曾經的,一併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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