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京城啊?」
「錯了,這兒才只是通州城。」丁香頭也沒抬的忙著打絛子,只見她手指靈巧如翻飛彩蝶,在絲在線里穿梭著,絛子上的攢心梅花結下系了方緋紅芙蓉暖玉,因是給范安陽成親時用,絲線擇了深淺不一的紅,另搭上玄色壓色。
范安陽訕訕的靠到窗邊,撩開車窗上厚重的帘子往外瞧。
不遠的前方,只見雄偉的城牆綿延不盡,看不到邊,牆頭上一列列持槍巡狩的士兵,不時從牆垛間冒出頭來,寒風中獵獵作響的各色旗幟,在灰濛濛的天色里,成了最鮮明的色彩。
因已入冬,雲層壓得低,陽光躲在厚厚的雲層後方,只意思意思的在雲朵的邊邊上鑲點金光,可小氣得緊,不多時就隱沒了,像是今兒沒出現過似的。
范安陽看得有些痴了,不過她就掀這麼一丁點縫隙,透進來的寒風可就讓她身後的竹香打了個噴嚏,丁香抬頭一看,忙道:「六姑娘快放下帘子吧!當心一會兒受寒。」
「嗯。」范安陽聽到不只竹香打噴嚏,就是丁香也跟著湊熱鬧了,連忙把車窗厚厚的帘子放下,回到位子上正襟危坐,好像剛剛淘氣朝外張望的人不是她。
因為賀璋家的又有喜了!雖然這回也跟著進京,范安陽覺得還是放她回去,由她婆婆照看著,比較讓人放心,再則正好讓她跟兒女們親香親香。墨香及硯月則是一有機會就忙著打絛子,萁他人白日在車上搖搖晃晃的不好繡花,也就跟著打絛子、絡子。一到宿頭,一半的人侍候范安陽,另一半就忙著繡荷包。
這些是成親打賞要用的,其實范安柏早從如意繡莊裡搜颳了一頓回來,但是墨香她們覺得如意繡莊的成品有些匠氣,便又忙著在那些荷包上加工,要讓范安陽來說。如意繡莊的東西當然是好,只不過墨香她們之前才見識過范夫人從京裡帶來給女兒的繡品。自然是覺得繡莊彷若流水線做出來的東西匠氣啦!
不過也好,讓她們手上忙著,這一路才不會無聊。
「姑娘,嚴先生他們父女要往那兒住去?」丁香想起墨香交代她問的話。趁著想起來趕緊問。
「大概要看趙家姐夫吧!」趙褚軍籍未除,身上又帶著富陽侯昔日作惡的證據,姚都指揮使若是聰明,就會連同嚴池父女都小心保護起來。
范安陽心不在焉的玩著坐墊,心思卻飛到皇帝對楊家及太后的態度上,楊太后於皇帝沒有扶佐之功,楊家沒有從龍之功,先帝為何不允楊氏女為太子妃?
防著楊家!
防著外戚,這個她懂。可是富陽侯府真有這麼勢大?勢大到先帝和皇帝都這般戒慎?還是說楊家捏著皇室什麼*的機密,才讓先帝封了楊氏為後?不過若真是如此,楊家在當今選太子妃時。也可以故計重施,扶持第二個楊氏女入主東宮啊!
然而先帝沒允,聽說懷王妃她娘就是因此,才黯然嫁入襄城侯府的。
成為襄城侯世子夫人的楊元露身體孱弱,僅生一女,女兒也是身嬌體弱的。襄城侯世子夫人在夫家處境艱難,懷王妃臨出門子還被府中姨娘和庶妹設計。差點就一命歸陰,由此可見世子夫人管家無力,管束不住妾室和庶女,差點坑了自己女兒。
從這件事來看,范安陽覺得先帝真是英明,這麼軟綿的菟絲花,怎堪母儀天下的皇后呢?
「姑娘?」丁香輕喚她一聲,范安陽才發現馬車停下了,「到驛館了。」
此地便是范夫人返京時曾住過的驛館,這一路多虧有姚都指揮使的手下行在眾人之前,早早打點好一切,所以范安陽她們一下車,只需帶著隨身用的行李,其他的箱籠都不動,裝著行李的馬車全都直接停進客院裡頭,馬兒再趕回馬廄。
住的地方早有人收拾整齊,墨香指揮幾個粗使僕婦,將裝著范安陽日常用慣物什的箱籠搬進屋裡,因有姚都指揮使在,范安陽她們一行分到的院子較好,不過仍是安排嚴筠和范安陽一個院子,反正趙褚讓姚都指揮使貼身帶著,正好讓嚴筠陪范安陽一起住,至於杜大少奶奶,自然是夫妻兩個獨占一個院子,不過他們分的院子很小,一明兩暗的屋子外加東廂三間,只能讓貼身侍候的人擠一擠,其他的只能隨便打發了。
但至少都還有片瓦遮頂,看看人家姚都指揮使帶來的親兵,可有大半就只能棲身在院子裡席地而坐露天而眠,哦,不是露天而眠,他們有行軍用的軍帳可遮頂。
然而一直住慣廣屋大宅的杜大少奶奶,卻只感到將要窒息的難受,丫鬟僕婦們細碎的講話聲,奶娘拍哄著一直哭鬧不休的小念念,讓她忍不住就站在院子裡,高聲的抱怨起來。
杜大少奶奶其實一直都很好命,幼時雖就離了父母,但跟在曾祖母身邊,住的地方自然是最精緻的,祖父母要孝敬長輩,委屈誰都不可能委屈了老母親,杜大少奶奶養在曾祖母跟前,雖然老人家年紀大不管事,但吃穿用度沒人敢輕忽了杜大少奶奶。
嫁到杜家,杜雲啟是嫡長子嫡長孫,杜家當然不會有人敢虧待她,去了湖州,在廣陵她是當家主母,整個廣陵杜府都是她的地盤,就是去了東陵丁府做客,也是一座三進院子讓杜家兄弟住。
杜雲啟那會身無官職,杜雲尋又不管事,因此路上大小瑣事全是他一把抓,現在他時不時就被姚都指揮使找去,自然照應不到路上瑣事,杜總管縱使能做主,但到底是個下人。要主子做主拿主意的事,還是得找杜大少奶奶來做主。
如今又沒了劉奶娘這自小就為她操持諸事的人,母親新派來的藍媽媽雖能時時開解她。但畢竟沒什麼管家理事的經驗,再加上這院子狹小,所有人都擠在院子裡,她便感到煩躁不安。
丫鬟們見狀忙把藍媽媽請來,藍媽媽聽聞之後,忍不住揉著額角,「媽媽快去勸勸少奶奶吧!」
自打藍媽媽來了之後。杜大少奶奶就甚少胡亂抱怨了,但這日想是實在忍不住了。才會抱怨兩句。
這幾個新來的丫鬟比之前的那幾個機靈,做下人的要會變通,想要出頭,也得主子腦子清楚。不然貿然幫出了主意,回頭主子就不記得你,當然也不記得你的功勞,所以,幹麼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現在她們一遇上事,就是把藍媽媽請過來,大少奶奶有事,藍媽媽上。她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平安度日就好。
因為離得近,杜大少奶奶的嗓子又響。不止范安陽這邊聽見了,另一邊客院的住客也聽見了。
范安陽一聽說,就立刻下令約束眾人不許議論。嚴筠留丫鬟整理屋子,自己則到范安陽這裡坐,見她反應快,不禁欣慰的頜首,「這就對了!她不懂事是她的事,我們守好自己的分際。日後妯娌相見,也少點事。」
嚴筠覺得范安陽嫁杜雲尋是好事。但有杜大少奶奶那樣一位妯娌卻非幸事,只是杜家兩兄弟如今都有官身,杜雲啟此事更是立了功,想來得個實職不難,她爹說,杜雲尋和阿昭兩個是有才之人,他原是憂心阿昭將來若嫁個不識文墨的男人為妻,豈不生生埋沒了她那一身才華?
幸而兩家長輩將這兩個湊成對,杜雲尋是個護短的,從她爹被徒弟賞了那麼久的冷臉,就知他絕對是個護短的,連趙褚也沒得過他的好臉色。
她不知杜相對這個孫子有何安排,不過杜大少奶奶肯定要隨夫而行,要是杜雲啟外任,她便不會留在京中,對阿昭來說是件好事。
因為杜雲尋這般護短,杜大少奶奶欺他,他尚能忍,若欺到阿昭頭上呢?只怕到時候就是他哥也扛不住弟弟的火氣吧?更別說杜雲啟這次能立功,也是因杜雲尋之助。
嚴筠雖與杜大少奶奶相識,但論親疏,自然是范安陽較親,嚴筠自是為范安陽考慮周到。
范安陽受教,又對墨香她們三申五令,要她們嚴加管束院裡侍候的人。
杜大少奶奶院子另一邊的住客,可就沒這麼多顧慮了!
那家是自西南回京述職的縣令夫妻及其兒女,古縣令連著三年考績優良,老岳父和家裡長輩於京中為他走動,今年返京述職後,可能要留在通州就近任縣令。
縣令品秩雖不高,但從偏遠的西南下縣縣令,一躍而為通州府的上縣縣令之一,可就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為此,古縣令難掩得意,尤其這一路行來,各驛站、驛館消息靈通,都知他將高升,巴結討好者眾,把他捧得有些得意忘形,不料一到通州驛館就踢到了大鐵板。
一家子連同侍候的幾十口人,全得擠在兩個小院子裡,古縣令的長子與麼兒本是抱怨連連,後來發現驛館裡新來的這一大票人,竟是姚都指揮使帶隊,他們便收了聲,反是跑去跟姚都指揮使的親兵們套親乎。
古夫人看著自家分派到的院子也是嫌棄著惱,可是古縣令不過一區區從七品,如何能與正二品的都指揮使相抗?
不過旁邊這院子聽說住著的是,一對尚無實職的小進士夫婦,聽那少婦在院中大聲抱怨,古縣令放下茶碗,不禁搖頭,「這是那家的媳婦兒,出門在外,這般大肆抱怨,也不怕給她相公招禍!」
話峰一轉,指桑罵槐的要妻子得將女兒教好來,還有給兒子相看媳婦時,千萬要當心,可別給兒子們娶個像隔壁院子那樣,口無遮攔的女子回來當媳婦。
古夫人把抱怨的話給咽了下去,訕訕的道:「相公說的是。」
屋裡頭,年初方及笄的古姑娘看看爹,再看看娘,起身給爹娘沏茶,笑著為雙親送上冒著熱氣的茶盞,見父母接過茶,方才勸道:「許是自小就養尊處優的名門千金吧!這院子這般窄小,就連咱們這苦慣了的,都覺委屈,更何況那些貴千金們呢?」(未完待續)
ps:天氣多變化,大家要小心保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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