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爬進屋裡,丫鬟們輕笑低語聲輕輕滑過院子,一個小人兒穿著厚實的藍花緞小襖,同色的褲子,小臉蛋紅潤潤的,月白色的披風隨著他走動的步伐在寒風裡翻飛,後頭跟著奶娘和丫鬟們,奶娘還輕聲的喊著,「大公子,大少爺還在睡呢!咱們先回去吃早飯吧?」
「要找爹。」小寶很堅持,前兩天就聽大人們說,他爹就要回來了,昨天早上還派人回來,說就要到了,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就是沒等到人,明明還跟姐姐說,爹回來,要叫他起來的。
結果剛剛醒來時,丫鬟芳芳興高采烈的跟他說,他爹已經回來了!他高興的刷牙洗臉想要去大門接他爹,誰知道,奶娘卻跟他說,他爹昨晚上回來的,現在還在睡。
姐姐騙人,明明答應他要叫他起來的。
奶娘們跟在後頭,很無奈,大少爺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大小姐自己都已經睡下了,怎麼叫大公子啊!可是大公子這會正在氣頭上,根本不聽人說啊!
小朋友咚咚咚地腳步聲,由遠而近,內室里架子床上的青色床帷紋風不動,正在外間擦桌抹椅的丫鬟們,看到小寶跑進來,都不禁驚呼出聲,有的忙護著水桶怕他絆倒會摔倒弄濕衣服,有的則是趕緊從護著高几上的花瓶,怕他沖得快,帶起的風把花瓶弄倒。
小寶進了內室,左右張望了一下,沒看到人,不禁有些失望,騙人的吧?爹根本沒回來吧?
奶娘們已經追過來,可是沒有女主人的內室,她們不好進去,方奶娘是奶大杜雲啟的,她倒是無妨。
「大公子,你爹一路急趕慢趕的。可辛苦了,咱們不吵他,先到外頭吃早飯可好?」
「要等爹。」小寶咬著唇,很堅持自己的要求。
方奶娘笑眯眯的把他整整衣袍。「對,要等你爹,可你小肚子餓了啊!等你爹起來,肯定要心疼的,到時候奶娘和茹兒她們可就要挨罵了。」
小寶轉頭看她。方奶娘忙可憐兮兮的道,「大公子最好了,是吧?肯定不想奶娘被罵吧?」
「好吧!」小寶為難的想了想才點頭,然後伸出小手讓方奶娘抱起,方奶娘抱著他轉身要出去時,小寶小小聲的問:「爹真的躺在床上睡覺?」
「大公子想看一眼?」
「嗯。」小寶點點頭,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到爹了,畫在紙上的爹不會說話不會生氣一點都不好玩。
方奶娘示意丫鬟輕掀開床幃,好讓小寶看一眼,小寶看到床上睡得深沉的男人。驚呼了一聲,「熊!」
方奶娘嚇了一跳,轉頭望去,看到滿臉胡腮的杜雲啟,嘴角微抽,拍著小寶的背,疾步走出內室,「乖,那不是熊,是你爹。」
小寶喔了一聲。然後問,為什麼他爹會變成熊?那他長大能不能也變成熊?方奶娘嘴角一直抽搐,屋裡侍候的丫鬟則是低頭緊咬著唇,小寶還沒問完。「我比較喜歡狐狸,可不可以變狐狸,不要變熊……」
杜雲啟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稚子幼嫩的聲音,聽到那些問題時,鬍子底下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下。
回到家了啊!張開眼看著床頂。好半晌才坐起身來,拉開床帷。
內室細微的響動,並未驚動外間的人,杜雲啟起身趿上鞋,伸手取來屏風上的外袍,京城比梅州要冷,所以他披上外袍時,不禁瑟縮了一下,外袍掛在屏風上一個晚上,自然是冰涼的。
他進去浴間洗漱,臉盆架旁的花几上擺的銀瓶里,裝的倒是熱水,臉盆里本就有小半盆水,他倒了些熱水進去,試了下溫度,才拉過掛在臉盆架上的帕子,投到臉盆里去泡濕,擰乾,攤平,敷在臉上,讓那熱氣沁入鼻臆間,好一會兒,才挪開帕子。
「我幫爹洗臉。」小寶不知何時跑進來了,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杜雲啟轉身看他,小寶怯怯的看著他,似在等他回應。
「那還不過來?」杜雲啟道,小寶這才鬆了口氣似的衝過來,杜雲啟伸手一抱,把兒子抱滿懷,小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味,讓他的心平靜了下來。
「爹偏心,就只抱弟弟。」小念念嘟著嘴站在門邊。
杜雲啟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寶就已經朝她招手,「姐姐來。」
「來,爹抱抱。」
小念念小手絞著壓裙的玉佩,別過頭去不理他們,小寶又喊,「姐姐來,別傲嬌!」
杜雲啟愣了下,兒子喊這是什麼意思?
「你才傲嬌啦!」小念念直覺反應頂了回去,小寶抱著他爹的脖子呵呵笑,小念念惱羞成怒轉身要走,杜雲啟忙開口,「念念長大了,就不要爹了!」
「哪有!」小女生跺腳!杜雲啟抱著兒子走過去,一伸手把女兒也抱到懷裡,一雙兒女在懷,杜雲啟忽然有種這會兒才真的回家了的感覺。
方奶娘幾人在外頭悄悄拭淚,等到收拾好情緒才開口喚人,杜雲啟肚子餓得咕咕叫,小寶伸手拍拍父親的肚子哈哈笑,「姐姐以後不能笑我吃貨了!爹的肚子也會叫!」
等到杜雲尋過來時,他們父子三人都已經吃飽了,「小煦剛剛在找哥哥和姐姐了。」
「啊!小煦哭了嗎?」小念念焦急問道。
「嗯,哭了,你要不要趕緊過去看看?」
「好。」小念念忙帶著弟弟去常苑,看著女兒和兒子這麼簡單就被弟弟給忽悠走了,杜雲啟忍不住手癢,只是手還沒抬起來,就聽杜雲尋涼涼的道,「他們姐弟兩可都是我和阿昭帶著的,大哥你悠著點!」
「呿!」杜雲啟拉著弟弟進書房去,兄弟兩就朝中事,好好溝通了一番,接著就說到了杜雲啟的婚事。
他回來得有點晚,再過三天就是婚期,杜雲尋不禁要問,「不是早跟你說了,早點回來的嗎?怎麼還是拖到現在?」
說到這個杜雲啟就鬱悶,他也想早點回來和兒女多相處幾日。他可不想孩子們以為他再娶,就不要他們了!他還記得,當年父親再娶,大萬氏身邊那些僕婦。看到他們兄妹,總是皮笑肉不笑的說,等新人進門,他們的爹就不要他們了!
他永遠記得那種陰冷恐懼的感覺,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們跟他當年一樣。要嘗到這種滋味。
「你去看過三弟了?」
杜雲尋點點頭,他是先去看杜雲方後,才過來找大哥的。「聽說他胸口不時會作痛?」
「幾個大夫都說了,他調養得很好,沒事,只是他一痛起來,臉色發白冷汗直流,不似作偽。」杜雲啟說的很平淡,沒有一點起伏,彷佛是在說個不相干的人。
杜雲尋敏銳的看兄長一眼。並未說什麼,只是淡淡的扯開話題。
范安陽正在哄找不到哥哥姐姐而大哭的兒子,看到小念念姐弟回來,暗鬆口氣,朝他們招手,邊還跟兒子說,「姐姐和哥哥回來了,你還要哭啊?哥哥要笑你了!」
小煦在母親的懷裡轉過頭,看到小寶他們正在解披風,立刻高興的上下跳動。虧得有硯香和瑞香就守在旁邊幫忙抓著他,不然他就從范安陽的腿上跌下去了。
范安陽沒好氣的擰他耳朵,小煦覺得耳朵癢,轉頭看他娘。見他娘板著臉,他便露出宇宙無敵超強萌招,對著他娘傻笑!直把范安陽看得心都要化了!太過份了啊!竟然耍賤招。
屋裡侍候的人看著直笑,小寶看著弟弟也跟著笑,「小煦,我爹回來了!嬸嬸。爹變熊了,這邊和這邊全都是黑黑的毛,毛毛的,好癢!」
小寶很熱心的跟范安陽介紹著,他那留了一臉鬍子變成熊樣的爹,擁有的各項特殊能力,例如,如何在嘴上有毛的情況下,吃東西而不會咬到毛,或把毛吃到肚子裡去。
小念念在旁邊補充說明,唯恐他們嬸嬸不知道,他們熊爹有多厲害。
硯香幾個拚命忍笑,最後忍不住只能躲到外頭去放聲大笑,瑞香探頭望著范安陽,只見她笑容可掬的抱著小煦,一本正經的聽著小朋友們說故事。
「二少奶奶太厲害了!竟然沒有笑出來?」
范安陽確實沒笑,她怕笑了會讓小寶姐弟就不敢說了。
等他們說到一個段落時,她才問:「你們都吃過了?」
「嗯,剛剛陪著爹吃過了。」小念念點頭,小寶跟著點頭,隨即撫著肚子可憐兮兮的道:「剛剛只顧著看爹怎麼吃飯的,沒吃飽。」
范安陽點點頭,我想也是,這麼仔細觀察他爹怎麼咬肉沫饅頭,怎么喝粥,又怎麼吃菜,應該是沒空顧自己的肚子吧!
讓人把早飯擺上來,小煦小朋友看到他最喜歡的蛋羹,高興的直拍手,然後就要撲上去抓,幸好范安陽抓得牢,不然整個炕桌上的飯菜都要被他給毀了。
范安陽邊投餵兒子,邊盯著小念念姐弟吃飯,等他們真的吃飽了,才放他們去上學,小煦則被抱去暖閣玩耍,他現在很喜歡坐在地衣上,把色彩鮮艷的積木堆高高,然後把它們推倒,伴著木頭撞擊的聲響,是他咯咯笑得歡快的笑聲。
聽著兒子玩耍的聲音,范安陽邊聽顧嬤嬤道,「雖然大夫開了藥,不過三少爺用過藥後,還是睡得不安寧。」
「回頭請郎大夫來給他看看吧!畢竟還小可別落下病根才好。」
顧嬤嬤點頭稱是。
「老太爺可知道大少爺他們回來了?」
「知道。老太爺說晚上全家一起吃頓飯,讓三姑娘和四少爺都來。」
范安陽點點頭,「曉得了,一會兒去通知道姨娘,讓她及早給三姑娘和四少爺準備。」
墨香應諾,顧嬤嬤便跟范安陽討論起杜雲啟的婚事,雖然一切流程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但每次說著說著,總是能發現一些不妥之處,然後趕緊改動,因此她們兩都覺得討論再多次都不為過。
郎大夫來得很快,下晌的時候他就來了,杜雲啟和杜雲尋陪著他去給杜雲方把脈,郎大夫把過脈之後,當著杜雲方的面,說的和湖州藥谷坐堂大夫說的一樣,杜雲方點頭道謝。
杜雲尋便對杜雲方說,「你好好歇著,我和大哥送郎大夫出去。」
杜雲方點點頭,靠在床上雪青色大迎枕的他,面色仍然有些白,雖然歇息了一晚上,氣色也沒變得比較好。
兄弟二人送郎大夫走出杜雲方院子時,杜雲尋轉頭問郎大夫,「方才在裡頭不好多問,大夫方才的診斷是不是有未盡之言?」
郎大夫微微頜首,「你們這弟弟,這心病不輕啊!若是這樣長久下去,只怕是命不久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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