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一地近來盛傳,知府家的親戚遇難呈祥平安歸來的故事。
有茶樓酒肆鎮日傳頌此節,便有人道,歹人們竟是挑在佛光寺中擄人,惹得佛祖發怒,知府家的親戚才會得佛祖庇佑,總算從歹人手裡安然脫困。
傳說,在佛祖大能的榮光之下,丁知府家的小親戚因此得遇貴人,那范家傻兒竟是因禍得福,蒙佛祖庇佑遇上藥谷傳人贈藥,聽說不日即可痊癒云云。
佛光寺雖未在此中出力,但見傳言中提到自家都是好的,便也加油添醋,一時間流傳甚廣,佛光寺因而香火旺盛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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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傳言,丁文中在衛所時,就曾耳聞,不過他正忙著,便未放在心上,待事畢迴轉廣陵,沿路處處皆可聞,他方細聽一回,又命長隨將流言打聽清楚,聽長隨回稟,才知范安陽之事。
半道上遇到丁老夫人派往廣陵范家的丁總管,得知母親也是聽了傳言,急派人慾往廣陵查證。
「二老爺,范家表姑娘真的變好了?不傻了嗎?」
面對丁總管的問題,丁二舅苦笑以對。「我也不知。甫找到人,我便隨湖州衛所的人離去,後續之事,我是完全不曉。」
丁總管遲疑良久,方道:「二夫人近來頗為哥兒的婚事著急,若是……二夫人托我問您一聲,看是不是就這麼訂下范家表姑娘?」
話說得含糊不清,但丁二舅一聽他說妻子為兒子婚事著急,就知妻子是又動心思了!當下就板了臉,「回去跟二夫人說,萬事皆由母親做主,旁的事她還是別多想。」
丁總管點點頭,心道,之前老夫人有心,二夫人無意,深恐自家要娶個傻媳婦進門。小動作不斷,總算老夫人發話,方安下心來,如今只聽得一個流言,就又動心思,這不是自做麻煩嗎?
丁二舅便問,「阿昭與復常脫險後,沒有回東陵去嗎?」
「大表少爺說,表姑娘服了藥谷聖藥,需請藥谷傳人時時照看。便帶著表姑娘待在廣陵未歸。」
丁二舅頜首。加快回衙的速度。
回到廣陵。他未進府衙,先往范家看望,來到范家才知,原來杜雲啟兄弟也住在這兒。他朝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問范宅門房,「杜家在廣陵不也有住處,怎麼沒回去?」
「哎呀,小哥兒你不知道哪!杜老夫人娘家人在杜宅做客呢!幾位萬小姐嬌生慣養的,做不來侍候人的事,杜二少爺原也回家住著,頭天晚上就給她們嚇出病來。高燒不退啊!把杜大少爺嚇壞了!苦熬到天亮才匆匆搬過來住。」
自家小姐就是因高燒數日成傻,雖得佛祖顯能護佑,僥倖遇上能人得治,這杜家二少爺雖是同時遇難,萬一也教高燒成傻兒。那佛祖是要護佑哪個?自是希望這杜家二少爺病快快好起來,免教佛祖為難!
丁二舅知杜家內宅不寧,便不再問,進了府,便見范安柏與杜雲啟相迎,互相見禮後,范安柏又拜謝丁二舅鼎力相助,杜雲啟也下跪拜謝,丁二舅扶了一把令起,見皆不動,便惱道:「阿昭和復常都是我的子侄,在我的地盤遇上難事,我自是要鼎力救助的,你們再不起來,就是怪二舅沒治理好地方,令歹人生事!」
范安柏二人連道不敢起身。
「外頭傳言越傳越玄幻了,你們兩個倒是與我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范安柏未及開口,杜雲啟搶了先,「全是佛光寺的佛祖顯能哪!不然這歹人怎麼會起內訌?」
「是啊!甥兒覺得此事全是佛祖護佑!」范安柏使人暗中查訪過,約略知曉苗大為何會死於小方之手,想到那人的癖好,不禁為杜雲尋捏了把冷汗,聽衙里忤作說,小方滿身是傷,下手之人手段甚為陰狠。
他與杜雲啟互換一眼,皆道僥倖,在丁二舅面前卻不提此事,反正等他回了衙,還得審案,卷宗里只怕比他們知曉的還清楚,為免丁二舅知手下人藉此掙錢,皆將功勞皆往佛祖上推。
范安陽服了藥正在睡,范安岳守在明間,看到丁二舅來,忙跳下椅來相迎,丁二舅問了范安陽平日用藥,終是外甥女,不好進內室探看,便辭出往杜雲尋處去。
杜雲尋傷在臉,傷時又無及時救治,雖已有些日子了,但傷疤仍是嚇人,杜雲尋自幼相貌出眾,此番因故傷及臉面,杜雲啟和范安柏都有些擔憂,深恐傷疤明顯破相。
偏偏他自己卻似不在意。
初返廣陵那日,嚇得萬家姐妹雞貓子亂叫的。
想到此事,杜雲啟猶覺不爽,任誰出門多時,好不容易回到家,睡到自家床上安眠時,被不請自來的客人尖叫吵醒都會不爽的!
萬家姐妹得杜老夫人大萬氏及杜夫人小萬氏授意前來,兩方雖都姓萬,卻是不同家,京里婆媳相爭尚未得出勝負,兩派支持者又在廣陵狹路相逢,原就水火不容,逼得杜雲尋避到佛光寺去。
她們有人年近十七,尚未許親,急著攀上杜家兄弟,誰知急於表現的結果是把人逼得家不歸,雙方互怪對方時,便積極收買人心,就盼他們兄弟回來時,己方能搶得先機。
不想,人同此心,杜雲尋兄弟好不容易回家,她們得了消息,便迫不及待求表現,半夜三更在杜雲尋院外狹路相逢吵了起來,杜雲尋惱得不行,沒有披衣徑行外出,卻不想臉上新傷嚇人,未及開口就先把萬家姐妹們嚇得鬼叫,等杜雲啟匆匆趕到,萬家姐妹之一狼狽跌坐於地,另一個被堵了嘴,讓嬤嬤們抓在手裡,另有一個站在一旁,怔愣以帕掩口指著杜雲尋說不出話。
杜雲尋回房後便開始發燒,高熱不退,萬家姐妹被杜雲啟命人丟回房去,一早就有其姐妹替她們出頭,來找杜雲啟討公道。
明是為姐妹而來,實則是為自己接近杜雲啟來的,杜雲啟只好帶著杜雲尋奔范安柏而來。
范安柏便安排他們兄弟住下。杜家兄弟來並未帶自家丫鬟、僕婦,客院裡只有他們兄弟的小廝侍候,范安柏另撥了粗使僕婦負責灑掃及洗滌等事,因此丁二舅過來時,就只見小廝們出入,未見丫鬟們走動。
「怎麼沒丫鬟侍候?」丁二舅以為是人手不足,范安柏看了杜雲啟一眼沒說話,杜雲啟方道,是惱了自家的丫鬟,「與她們幾兩碎銀。就輕易出賣主家行蹤。此等下人不用也罷!」
「傻小子。一樣米養百樣人,想要找到那等忠心聗聗之人,難矣!越是有才之人,越難收服。縱是家生子亦然,這御下之道,似老夫這等年紀,仍欠火候咧!」
杜雲啟不得不斂了脾氣來請教,丁二舅也不藏著掖著,眾人進了杜雲尋屋裡,見禮後,丁二舅檢視了杜雲尋的傷勢後,令他多休養。喝了盞茶,方為子侄們解惑。
「……似這等出賣主家行蹤予人的,還留著她做啥?一氣發賣了,也好震懾其他人,吃用你家的。還拿旁人的錢財出賣你?虧你還留著她們,這等好脾性的主家,她們不欺你欺那個去?」
杜雲啟頜首,杜雲尋則道:「萬家那幾個還在家裡住著不走,縱使換上新人,主人不在,極易被人收買了!」
「你說的沒錯,所以眼下就先別賣,待萬家人走後,再一併收拾,但現在,也不能輕放,總要給她們一個教訓,否則她們還以為沒事呢!」
杜雲啟點頭,轉頭就要喚人,丁二舅卻瞪他,「你出什麼頭?那是復常的院子吧?都是侍候他的人,他是正經主子,由他發話,懲治起來方名正言順,不然日後他那兒擋有事,都需你出頭了!」
杜雲啟一悚,轉頭略羞慚的看了弟弟一眼,杜雲尋朝他微笑,「二舅說的是,謹受教。」轉頭喚來小廝,令他回去杜宅,與杜總管說一聲,也不細查了,院裡所有人一併遣了,分送給眾萬家姐妹去使。
小廝應命去了。
丁二舅又與他們閒聊一陣,方才起身離去。
回到府衙,丁二舅便埋首審案。
小城凶宅經衙役查訪,得知是王家下人來租賃,再查,是王進修使人租下,屋中遭戮之人是王進修長隨,另一死者經查卻非王家下人,問宅里侍候的,只知是另一家公子的從人,是跟著名叫方虎的男子來的,這家的少爺沒來過此地,他們也不知是何人,這家兩大一小三口人,是屋主留於此地看宅的,王家找經紀租屋,他們家便給看門打雜,婆娘管著廚下、洗滌,孩子四下跑腿。
江捕頭問有多少人住在此處,柴房裡關著何人,這家人唯恐惹禍上身,只推不知。
看著卷宗,丁文中不由慶幸,若無那兩個馴獸人相助,還真找不到兩個孩子的下落。
如意繡莊與姜家繡莊之前的官司才了,不想又與他家扯上關係,田莊拘人的宅第是姜夫人私宅,方虎又在村中被擒,江捕頭查明方虎與姜家關係,得知他原在繡莊當小管事,心道此人不會就是那個擄人子脅迫人偷繡樣的那隻漏網之魚吧?
他急往方虎於江離鎮的落腳處,總算找回如意繡莊那犯婦的兒子,可憐好好一個孩子被嚇得不輕,看到他娘只傻傻的呆站著不知道哭!
丁二舅翻著卷宗,又喚來江捕頭細問,親往牢中審問方虎。
方虎兩案並罰,案中太監、黑衣人等因方虎並不知其名,而無法逮人入監,苗大、小方已死,王進修、姜衡皆涉其中,只輕重仍有待商榷,江捕頭親往金水鎮緝拿王進修,王夫人丁文芙親帶衙役拿人,卻只見王進修畏罪自殺,留書一封,道明何以為之。
王老太爺知此子心胸狹窄,手段這般惡毒,親將之除族,又查王進修一庶子何來錢財使人助其為惡,知是其姨娘在任上代理家務中飽私囊得的錢財,大為震怒,親命長子將之發賣,其女立時送返老家,交由長媳嚴加管教。
另一撥人卻是往江離鎮去提姜衡及姜夫人,姜夫人哭鬧不休,想將罪過往長子姜唯身上推,氣得姜老夫人拿著拐杖打她,「我那可憐的孫兒被你母子逼得有家歸不得,你們兩做的惡事,還想往他身上推?他如今生死未卜,如何唆使人做這等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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