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身子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一樣,四處沒有一絲的聲響。
原來這就是死後的世界……惠雅在心中自嘲著說道,本以為死後的世界會如書上說的有地府有閻羅,有奈何橋孟婆湯,也許還會有早早離自己而去的娘親,卻沒想到竟是一片虛無。
一片虛無也好,惠雅幽幽的嘆了口氣,不會有愛不會有憎,不會有數不清的陰謀算計、貪婪噁心,雖是一片虛無可也能算是最清淨了吧?
「小小姐,惠雅小小姐,快醒醒,你快醒醒……」惠雅嘆氣還沒嘆完,就聽到耳邊似遠又似近的傳來陣陣的呼喚,這聲音如此耳熟,仿佛在遙遠的記憶深處給自己帶來過無限的溫暖回憶似的。
惠雅被這聲音吵得心中不安寧,身邊黑暗的虛無仿佛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讓惠雅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小小姐你終於醒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看到惠雅醒來了以後,激動的竟然落下淚來,「小小姐你終於醒了,嗚嗚嗚,真是佛祖保佑啊!」
「鄭嬤嬤!」惠雅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叫出鄭嬤嬤這稱謂了以後,看著自己身處一個漂亮的馬車裡頭,久遠到幾乎忘卻的記憶瞬間回籠,排山倒海一般的衝進了惠雅的腦子裡頭,讓她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是嬤嬤,小小姐你終於醒了!」鄭嬤嬤眼中含淚,笑著對惠雅說道,大難之後小小姐能醒來,鄭嬤嬤懸了許久的心才算是能夠放下來了。
惠雅面前這五十多歲的婦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家娘親的奶娘,人稱鄭嬤嬤的。她跟著自家娘親陪嫁到了趙家以後,又陪著自己一家人從海安老宅往京城裡頭來,絕對算得上是經年的忠僕了。
「小小姐不怕,嬤嬤在呢!」鄭嬤嬤看著自家小小姐沒事,激動地老淚縱橫,將惠雅抱在懷裡頭痛哭出聲。
惠雅被嬤嬤抱在懷裡頭,那熟悉的味道讓惠雅驀地想起了已經久違了的屬於童年的安心和幸福,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多少年了,從兒時出了事兒以後多少年了,自已一直擔驚受怕的過日子,直到死去都沒有安心過一天!
「嬤嬤,我好怕,嗚嗚嗚……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長久以來的隱忍、死亡的恐懼在乍見親如祖母的鄭嬤嬤的時候,如決堤的江水般猛的涌了出來,惠雅的心中的那根強自隱忍的弦兒瞬間崩斷,剎那間便哭得昏天黑地的了。
原來死後並不可怕,還能見到疼愛自己的嬤嬤,是不是馬上就能見到娘親了?一直以來十分缺愛的惠雅,忍不住如是渴望著。
鄭嬤嬤哭了好半晌以後,低頭看到惠雅還在哭泣,她巴掌大的精緻小臉兒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似的,以為是惠雅受驚過度,生怕她因為這驚嚇而生了病,忙不迭的拍著惠雅的後背安慰。
「小小姐別怕,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小小姐沒死,咱們的馬車在山裡頭受了驚,跟你爹娘的車隊走散了罷了,用不了多久小姐和姑爺就能找上來的。」
鄭嬤嬤如是安慰著惠雅,但她的心裡頭卻也是七上八下的,想起自家遇到的事情,鄭嬤嬤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沒有經歷過啊。原來,這趙家的車隊可不光是遇到了馬匹受驚而已,在馬匹受驚的時候,其實是遇上了更大的難題——山匪子。
想到當時的情景,饒是鄭嬤嬤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後背發寒。山匪子打劫,揮著刀上來就砍,連說話的功夫都不給。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自家車隊的護衛和車夫之類的便倒了一大片,到了小小姐這馬車的時候,那山匪子被拼死的車夫擋了一下,一刀砍在了自己和小小姐坐的馬車的馬屁股上,那馬匹受了驚,一下子就掙脫了車夫沖了出去。
沒有了車夫的驚馬跑在山間小路上,兩邊不光有連綿的群山,還有溪流和峽谷。受驚的馬兒奔馳的極快,後頭還有窮追不捨的山匪子,跳下車去不是摔死就是被砍死,鄭嬤嬤拼命將自己和小小姐固定在車廂上,卻根本顧不了旁人的死活。
因為顛簸的緣故,原本坐在馬車裡頭伺候的一個二等丫環和兩個小丫環,相繼掉下車去了,是生是死全然不知,小小姐也因為劇烈的震盪而昏迷了。還有那被山匪子圍困住的自家小姐和姑爺,還有趙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子,是不是還有活路也說不清楚。
鄭嬤嬤嘆了口氣,等到那受驚的馬兒血流不止倒斃在地的時候,已經跑出了不知道多少里的路程了,小小姐受到極大的驚嚇,昏迷不醒,而自己也是多處受傷,要不是運氣好自家的馬車正好卡在了道旁的兩棵樹中間沒有掉落到山底下去,此刻自己和小姐早就已經沒命了吧。
「嬤嬤,咱們這是在哪裡?」惠雅聽著嬤嬤低聲的自言自語絮叨著,心中的驚訝和難以置信越來越大。嬤嬤摸著自己的手是溫暖的,外頭亮亮的似乎是有太陽,自己雖然渾身哪哪都疼,也覺得乏力,卻似乎是活著的。
更奇怪的是,眼前這慘事兒,似乎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吧?惠雅微微皺著小眉頭,在久遠的記憶中回想著關於進京之前的事兒。
當初自家祖父和大伯被征入伍以後,在戰場上建了不少功業,尤其是自家祖父,去到京城掙到了個南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的職位。這職位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了,祖父便派人將在海安老家的家眷們都接到京城去,這才有了在半途中遇險的事兒。
當然,這並不是惠雅兒時的記憶,而是惠雅長大以後,從趙府裡頭聽來的,惠雅如今也就是十一歲的年紀,平日裡頭又是貪吃愛玩兒的性子,哪裡記得那麼許多的大事呢。
想到爹娘,惠雅的心裡頭一陣陣的泛著酸和痛,自己當初與爹娘分開,一別經年,再見的時候便已經是變成一塊牌位的娘親,娶了後娘再不對自己親近的爹爹,還有已經閨譽盡失的自己了。
「嬤嬤,咱們離開爹娘是什麼時候?」惠雅看著自家嬤嬤滿臉霜色的樣子,眨著迷濛的淚眼問道。
「現在已經是下晌了,咱們是早上遇到的山匪子,這已經過了一天一宿還多了。」鄭嬤嬤將惠雅摟得緊了緊,因為覺得自家小姐可能順著車轍的印子找來,饒是知道山中多野獸多兇險,鄭嬤嬤卻不敢帶著小小姐離開這馬車半步,生怕會錯過了自家小姐的救援。
惠雅聽了這時間以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這事兒是自己經歷過的,那麼現在自家爹娘應該已經在大伯的幫助下平安脫險了。並且因為那些山匪子的緣故,平安脫險了的趙家人急於逃走,不顧娘親找自己的苦求徑自出了山,即便自己能夠趕著馬車回到出事的地方,趙家的人許是已經走上了進京的官道了。
「嬤嬤,我餓了。」惠雅的聲音軟軟的,將鄭嬤嬤的心給叫的又酸又澀,自家小小姐真是可憐,這小小的年紀,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到親爹娘的一天。
「好,嬤嬤帶了乾糧和水,小小姐等等,嬤嬤拿給你吃哈!」鄭嬤嬤從車廂裡頭顫顫巍巍的拿出了點心和水,將點心一點點的細細掰碎了餵給惠雅吃。
乾糧加上點心也就能支持兩人吃上三天的量,鄭嬤嬤想著許是三天並不能讓小小姐找回去,便自作主張的想給小小姐多留一點兒,自己並沒有吃上一口。
「嬤嬤,你也吃!」惠雅敏感的注意到了嬤嬤乾裂的嘴唇,也注意到了她一口都沒有吃東西,在鄭嬤嬤將手中的點心遞給自己的時候,惠雅閉上了嘴,搖了搖頭對著鄭嬤嬤說道。
「好,嬤嬤也吃!」鄭嬤嬤被惠雅這懂事的樣子感動的差點落下淚來,原本淘氣俏皮的小小姐經過了這劫難,竟是一夜之間長大了懂事了。
吃飽了喝足了,惠雅被鄭嬤嬤摟在懷裡,因為年紀小又受到了驚嚇的緣故,竟是控制不住的困倦起來。在她意識模糊前的最後時刻,惠雅的心中忽然湧起了這樣奇異的念頭,是不是前世自己死的太冤心有不甘,所以老天格外開恩,讓自己重來一回呢?
如果真的是再世為人,回到十一歲的這一年,我趙惠雅再不做那身嬌體弱的嬌嬌女,再不做那認賊做母的糊塗蛋,有仇報仇有冤伸冤,守護家人平安一生。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5s 3.60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