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盛世 第001章 流放

    正是寒風凜冽的冬日，路邊已經枯黃的枝葉叢林，讓這一條偏僻的荒路變得更加蕭瑟。

    遠離京都萬里之外的荒漠向來是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在這碎石滿地，雜草叢生的地方，就連水源也是很難找到一處，更別說可以飽腹的食物，更是難尋。

    因此，這裡一直以來都是流放罪犯的最佳地方。

    大多被判流放的官家之後，都需要經過這一片荒漠，才能夠到達貧瘠的那些村落中，成為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普通人。

    這一片荒漠素來有死亡之路的稱號。

    其原因，就是因為很少會有犯人能夠挨過這一段艱辛的路程。

    負責押送的衙役們也本就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對於接受這種沒什麼油水的任務，更是煩躁不已，所以經常就會在路途上對這些罪臣家屬們發泄心中的怨氣。

    而此時，要經過這一片死亡之路的，就是曾經風光無限的書香門第，祖上出過太傅閣老的蘇家。

    最初被判流放的蘇家人口一共三十二人，可是在路上，卻已經折損了三分之二。

    蘇語蓉是其中唯一一個還咬牙堅持到現在的女子。

    不過，此時她卻已經感覺到面前的光線變得模糊不堪，眼前也是一陣陣的發黑。

    原本烏黑光亮的頭髮早已經雜亂枯黃，曾經白嫩光滑的皮膚也在這風吹雨打中變得粗糙，那雙原本明亮透徹的黑眸也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靈性，變得渾濁不堪。

    身上的囚服上沾染著不少的血痕，這些都是衙役們心情不爽的時候留下來的痕跡。

    她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原本正是一個少女最美麗的時段，然而此時，她比那些粗鄙的山村婦人還要狼狽。

    腳下的鞋子早已經磨破，每走一步，宛如在刀尖上行走。

    飢餓與疲憊，寒冷與絕望，還有時時刻刻傳來的疼痛，饒是她心智堅定，也終於無法在繼續前行一步。

    砰！

    一聲巨響，語蓉的身體驟然倒地，而旁邊的衙役卻是早就見怪不怪的上前踢了她兩腳，絲毫不在乎剩餘的那些蘇家男人們憤怒的眼神。

    「喂，起來，別裝死，前面可還是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耽誤了咱們兄弟幾個的時間你陪的起嘛？」

    那衙役還想再踹她一腳，卻被身後突然衝過來的男子發狂一般的推開。

    「蓉兒，你怎麼樣了？你可千萬別有事！」

    說話的男子不顧身上沉重的枷鎖，直接跑到面色慘白的女子面前，伸出手，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起，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蘇語蓉用力的睜開眼睛，雖然看不清這男子的臉，可她還是知道，這是自己的嫡親哥哥蘇霆宇。

    「哥……對不起……」我恐怕沒辦法再陪你們一起走下去了……

    她努力的想要抬起手，可是卻發現渾身早已沒了力氣。

    蘇語蓉知道，她這是要死了，就和母親還有大伯母他們一樣，要死在路途上了。

    她們走不到那個偏遠的小村子，也無法再和剩下的蘇家人一起了。

    在出發前夜，所說的那些對流放到小村子後大家一起過普通日子的承諾，她終究也是要像母親她們一樣違背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想要抓緊哥哥的衣服，可是卻沒有絲毫的力氣。

    乾涸起皮的唇微微張合著，她恍惚間好像聽到哥哥還有叔伯們痛苦的吼叫聲。

    這種聲音，她不並不陌生。

    在母親死亡的那夜，父親和哥哥們圍著她的屍體痛哭出聲，自古以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也只是未曾到了傷心處罷了。

    蘇語蓉模模糊糊的想著，意識卻是越來越遠。

    她好像又回到了宅院內的葡萄藤下，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嫡女五小姐。

    當今聖上昏庸無能，但也不算是冷血殘暴。

    一個國家，有個耳根子軟，沒有主見的帝皇不是一件好事兒，聽從小人的花言巧語，厭惡忠臣的逆耳忠言，最後的結果，就像他們蘇家一樣，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蘇家世世代代忠於國，為皇族易家培養了不知多少優秀的人才皇子，只可惜，那個眼皮子淺的皇帝，僅憑著一封偽造出來的賣國通敵的書信就判了他們蘇家滿門流放。

    世人都說當今聖上宅心仁厚，就算是發現蘇家通敵賣國，也念在往日蘇家的功勞上，沒有判了個滿門抄斬，反而只是流放邊疆罷了。

    可是聽到這些的蘇語蓉卻是想笑。

    一封偽造出來的書信，就算是她這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也能夠看得出來其中的漏洞，可那位皇帝呢？

    被奸臣蒙了眼，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蘇家，就直接下令。

    這一路上，她親眼看到蘇家的婦人與未出閣的女子一個一個的折損在半路上。

    她那身體羸弱的六妹妹蘇語蘭，在那幾個可惡的衙役的羞辱與鞭打之下，剛剛出了京都就發了高燒，最後不治而逝。

    她的母親，那個溫柔賢惠的二夫人，也因為受不了這一路的艱苦，最終在寒冷的風沙中永遠的留在了那人煙罕至的偏僻小路。

    甚至，這些衙役們，連埋屍的時間都不給他們，直接將那屍體拋在了荒郊野外，催促著他們活著的人繼續前行。

    眼淚這裡是沒有用的，曾經處處看她們母女不順眼的大伯娘在死亡之際也只不過是一個連容身之處都沒有可憐女子。

    而現在，她也要被同樣的拋屍野外，落得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了吧？

    蘇語蓉不甘心，她又想起了出發前站在城牆上那個有著京都四大公子之稱的男子，哪怕如今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她也無法忘記那人臉上的嘲諷與憐憫。

    那是她訂了親的未婚夫，每次來蘇家之時都被當做上賓對待的雲尚書之子。

    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是京都女兒們偷偷仰慕的對象，曾經在那掛滿了紫紅葡萄的藤蔓下，他曾親口對她說過，會好好愛護她一生一世。

    她是被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做出與外男私下相授的舉動來，可是卻仍然在他的溫柔攻勢下漸漸失了心。

    可是，誰曾知，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著自己的男子，到了蘇家最緊要的關頭，卻特意上門，說要納她為妾呢？

    那副惺惺作態的嘴臉讓人看著作嘔。

    她蘇語蓉是蘇家的嫡女，哪怕是蘇家倒了，她也絕對不會拋棄親人，為了那一點點的榮華富貴，嫁與別人做妾。

    她寧願如同現在一般，死在這流放的路途之上。

    只是長久以來，一直有一件心事讓她始終不得解脫。

    蘇家書閣中，被找出來的那一封通敵賣國的書信，讓她一直心懷愧疚。

    她至今都記得，她那所謂的閨中密友，在得知她即將被流放的前夜所說的那番話。

    最終，害了蘇家的人，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