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有約 第四十一章 虛浮山上（13）

    「忘了這一切吧，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靈永真人的聲音帶著清晨的風吹進澤原的耳朵，有絲絲涼意叮的一下順著聲音滑下，澤原的腦袋一下子就清明許多。就好像一滴露水滾入脖頸，嗖的一下，帶來了令人清醒的溫柔涼意。靈永真人看著耷拉著腦袋的澤原，緩緩蹲了下來，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山下走一遭～」

    「真人是要趕我走麼？」澤原問。

    「不是。三清觀重建還需要時日。你四處走走，多歷練歷練，到時候，便回觀里幫忙～」靈永真人摸著澤原的頭道。

    「我現在也可以留在這兒幫忙～」澤原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

    「出去看看吧，然後把不愉快的東西全部忘掉～」靈永真人的手移到了澤原後覃穴，緩慢但堅定的說道。

    「忘掉什麼～」不知怎地，澤原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但殘存的一點神智還是下意識的幫他做出了回應。

    「忘掉不該記起的一切。去山下看看，看人性不止有醜惡，還有善良和隱忍。看一個人生老病死，普通的過完一生。看他們一輩子怎樣生活，哪怕掙扎……體味世間百態、萬種風俗人情。如此這般，你應該會明白怎麼做好一個人～」靈永真人把一個白玉雕像放在澤原的懷裡，緩緩把內力注入澤原的後覃穴中，催眠般誘惑道。隨著澤原緩緩倒下，靈永真人的嘴角溢出了鮮血，但他的嘴角卻噙著一朵微笑：去吧，我的孩子～

    隨著一道白光飛走，焦黑一片的虛浮山緩緩崩塌。

    我看著分崩離析的幻象，轉身走上樓去。虛浮山上，幻夢一場。有多少是非對錯？唯有保持本心不使之惹塵而已。我不知道，在凡間的這上千年，澤原都經歷了什麼。他是不是遵照靈永真人所言，走遍了萬千風景，看盡了世間百態，並真正學會了如何作為一個人來生活。但是，無論如何，靈永真人最後都指給他一個明確的方向：走吧，孩子，像一個人那樣去生活。澤原，應該是明白的吧？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個如一隻好鬥公雞的一般暴跳的邋遢老頭子，這些年，他該是多麼的孤獨。

    隨著幻象的消失，那一片片青翠的梧桐葉化作了煙塵。這個遲到千年的真相，到底是解了結還是結了結？我不得而知。我只是下意識的明白，那個叫澤原的道人，已經下定了自己的決心。至於他的決心是什麼，我知道，卻不想說。面對著魏大明和陸小豐的疑問，我只能微笑的回答：「把白玉像擦擦吧，別使之蒙了塵。」

    送走了第一位大主顧，逍遙的日子我們過了好一陣子。經過陸小豐和魏大明的細心打理，生別離鮮花店有了一定的口碑，生意也漸漸好了起來。有時候，還得連夜補貨。我閒暇時，找出紙筆，把澤原的故事一點一點的記錄下來。不過一兩天，故事便已收尾。只要幾個注，這故事便算完結。

    「暖玉老君像，息壤所鑄，若埋土供之，須臾成山，為虛浮山靈氣所聚。失之，則山崩地裂。」當我寫完這一行字，吹乾白紙上墨水，便以為這一段故事應該有了終結。

    魏大明在我身後偷看，咋了咋舌：「老闆娘，你這是幹什麼？」

    「創收啊～」我白了他一眼，把鋼筆扭好放入竹筆筒里。

    「……」陸小豐看了我一眼，把幾隻開的不甚好的茉莉抽出來扔掉：「老闆娘，你不會是想把這故事寫成話本子賣掉吧～」

    「真聰明～」我笑眯眯的合好本子，回答道。

    「……」魏大明。

    「……」陸小豐。

    「老闆娘，你覺得你這話本子有市場麼？沒有帥的人神共憤的男豬腳，也沒有美得驚天動地的女豬腳，更沒有三角狗血劇情，你覺著有人會捧場麼？」魏大明搶過本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毫不客氣的指出道。

    「好像沒有～」我老實回答。

    「那你能告給我，你到底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麼？」魏大明絲毫不放的追問。

    「就是一個小男孩的夢，關於尋找和失落～」我掰著手指，想了半天回答道。

    「請問一下，你這戲裡有激烈的衝突沒有？」魏大明剖析。

    「沒～沒有～」我被問住了，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那你想表達一個什麼意思？」魏大明目光如炬，不依不饒。

    「我，我，我～不知道～，但作為仙友們無聊消遣的本子，還是有一點市場的，不是麼？」我心驚膽戰的答道。

    「……」魏大明。

    「……」陸小豐。

    陸小豐在甩給我一個大白眼以後，很不客氣的給我補了一刀：「老闆娘，拋開最重要的主人公的下落，作為劇中關鍵寵物——那隻化身為鳥的小老鼠最後怎麼樣了？」

    「……」我回答不出來。澤原沒有告訴我們，我也不想胡亂猜測。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我會知道，也許並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曾經看過一個故事。一天，一隻小兔子去雜貨店買東西，問雜貨店老闆：「有胡蘿蔔嗎？」老闆說：「沒有。」第二天，小兔子又去問老闆：「有胡蘿蔔嗎？」老闆說：「沒有！」第三天，小兔子又來了，問：「有胡蘿蔔的嗎?"老闆說"你再問就把你牙齒拔掉！」第四天，小兔子又來了，問:"老闆，有鉗子嗎？」老闆說：「沒有！」小兔子接著問：「那有胡蘿蔔嗎？」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但所有看完故事的結局的人都覺得這個故事還沒有講完，他們都很疑惑，小兔子最後買到了胡蘿蔔麼？也許小兔子買到了，也許它沒有，但是，這一切，我們都無從知曉。

    日子一天天的滑過，平緩慵懶，天氣卻是一日日涼起來。我們三人逐漸習慣了凡間的生活節奏，日出開門，日落而息。小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只是在夜晚入睡的時候，感覺到氣溫變化的我總是輾轉難眠，幾乎是睜著眼睛看著晨光一寸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