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詭湯 第七章過關線

    春天來了，鎮子就熱鬧了起來。天氣暖了起來，衣衫也沒穿那麼多了。一早起床，我發現婆婆正在洗米。知道婆婆這是要做粽子吃，美的我隨意扎了髮髻就給婆婆打下手。婆婆把秋日裡采來精心秘制後曬乾的棗子拿了出來，讓我洗洗。我知道這是婆婆要給我做蜜棗棕，更是欣喜。

    婆婆出去淨了淨手，隨身拿出一條紅線，一臉認真的給我繫上，告訴我不能取下。我知道那叫過關線，附近的孩子在端午節那天都會有，小兒難養，所以大人們總是在這一天去廟裡求了供奉過的過關線給孩子繫上，保佑孩子一年裡健康平安。婆婆以前從不信這些，今年卻特特的給我也繫上。我發現我的線與別人的不同，不像是附近廟裡求來的。問婆婆怎麼來的，婆婆笑笑催促我：去包粽子了。

    今日裡不上學，吃了婆婆做的粽子便早早的出門去與李力、王麟他們去隔壁鎮河邊看賽舟的排場，聽說下午會有一個比賽，歸正也不是很遠，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不興奮的。都想早早的去河邊占個好座兒。王鳳兒背著獐娃也去了，時間久了覺得獐娃還挺可愛的，長的虎頭虎腦不說，見著人總也樂呵呵的，尤其是見到我，每次大老遠就想撲過來讓我抱抱，那個熱情勁兒讓我漸漸也不再害怕。再說每次有危險的時候，小古總是會有很大的反應，它對獐娃的態度總是懶洋洋的，我就知道獐娃對我無害。我們來到河邊，因為還早，人還不是很多。我們幾個湊錢買了小零嘴找個好的方位坐下來，等著看賽舟。

    沒一會河邊就熱鬧了起來。幾條賽舟是各村鎮派出來的，都被各種顏色畫的很好看，船頭高高翹起，像是龍首的樣子，顯的威武的很。比賽分成幾場，第一場算作初賽，因為河面還比較寬，每場三條正好並行。參賽的隊伍有11隻，賽舟的每個隊伍都統一著裝，很是精神，但是顏色各不一，所以能輕易就分辨出不同的隊伍。

    古柳鎮也有兩隻隊伍參加，等到一干人等都到了，據說就正式開始抽籤比賽。賽舟的河道是經過挑選的，為了確保能看到結果，我們最終選在能看到終點的河道邊。離開賽點較遠，所以也不清楚那邊到底什麼時候能開始，只能用口口相傳的方式靠著河邊的人們了解到約莫比賽即將開始了。一旦開始，河邊的人們加油鼓勁的可是起勁，大家都想自己村鎮的隊伍能贏得比賽，據說今年還設置了不錯的獎勵。

    第一場比賽一起，我們就退縮了。因為人們對比賽過於熱情，很多人都沿著河道跟隨著賽舟奔跑，要不是早作提防，河道邊都築好了欄杆，估計都能把不少人擠下河道去。幾個孩子心有餘悸，便選擇了去遠一點的山坡上觀看。

    最後一場比賽即將來臨，因為之前已經賽了9個隊伍，最後一場就剩下2個隊伍比賽了。之前3場比賽下來，看客們這會都有點累了，到顯得沒先前那麼激動了。

    我們在後頭等著，但是到第三場比賽駛來的時候，大家莫名的都覺得有點異樣，之前的響徹天外的呼聲沒有了，只見遠遠的岸邊有良多人跟著船隻。卻有些讓人寒顫的安靜。我伸長脖子很是疑惑。只見小古豎起了尾巴，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我很擔心小古，於是跟了過去，幾個小夥伴見著我跑了，也都隨了過來。等到跑到跟前我們才發現，這個比賽詭異在哪裡。最後一場比賽竟然也有三個隊伍。其中兩個隊伍看似正常，但是還有一個高高的船頭駛在前面，船體暗紅，比賽的人們都穿著紅色的衣服的隊伍卻讓大家都面面相覷。

    開始大家都很疑惑，不是宣布說最後只有兩個隊伍比賽麼？怎麼又出現了一隻隊伍？且不說為什麼又出現了一個隊伍，單說這船體和船上的這些人就很是詭異，總覺得被霧籠著似的。再加上先前人們都議論紛紛，這船是突然泛起的。明明喊出開始的時候，只有兩個隊伍來的。我現在也開始有點感覺了，因為我體質有些不同於常人，每當有異常情況總覺得寒毛陣陣帶點陰冷粘膩似的，我最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我看小古卻是興奮的很。只見它三步兩步就衝到跟前，一躍就上了人們的頭頂，轉眼就跳到那船上去了。我怕它有危險，喊它來著，雖然人多，但是我打賭它肯定聽見了，只是不想理會我罷了。我追不上它，只能跺著腳生氣，心裡暗罵等回去了叫婆婆收拾你。

    心裡焦急，但是我眼睛沒一刻離開過它，總歸是我的貓，要是吃了虧我可不干。我著急著奔過去，想擠到人前去，卻被人早擠的趴在地上，眼見就要被踩到吃虧了，只見一隻手伸過來一把撈起我。我一暈眩就被扛到了肩上。這個人很黑比大多數人都要高，他前行了幾步，一個空躍，我還沒看清這人的樣子就被他高高扔了出去，嚇得我趕緊的閉上眼睛。等睜開眼睛原來被扔在河邊的亭子頂上。我嚇得抱著亭子頂不敢撒手，我忘了跟他說我怕高。但是好在高處視線好，我忘了害怕著急找小古。一轉眼的功夫我就見到那個救我的黑高個也在那艘詭異的船上了。他用倆手指拎起了小古隨手一扔，把我嚇了一跳。還好他恰到好處的把小古拋上了岸。我只是那麼眨眼瞟了眼小古的功夫，再抬頭，那艘船就不見了。既然船不見了我就認真找小古，我怕它呆在人群里會被踩到。只見小古沖我這邊奔來，嘴角還叼了花花綠綠的一堆東西。人們被這麼一搞也都害怕了，轟的一下人就散了，好好的一場賽舟，被搞成這樣，也非人之所願。但是這麼詭異的事兒發生了，大家都再沒那個心思繼續比賽了。

    我看人們都走了，怕的我亂叫：「小古，小古，你不能不理我，快把我弄下去。」

    王麟和李力他們幾個還算有義氣，都在找我呢。聽到我聲音在頭頂上，抬頭發現我都很詫異：「陌兒你是怎麼上去的？」那一場亂起，大家都關注著船呢，誰都沒發現我是怎麼被扔上去的。

    「你們別管我怎麼上來的，想辦法把我弄下去吧，求求你們了，我怕高。」

    「這可怎麼好啊？」王麟是我們幾個小夥伴里最機靈的，平時爬樹掏鳥窩最為厲害了。今天也一籌莫展。

    亭子頂端也看不清近前的東西，這會兒也不見小古去哪了，我被吊在半空中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陌兒你別怕，我們找人去。」李力和王麟先跑去找人去了。

    王鳳兒帶著獐娃守著我，沒一會的功夫，我聽見王鳳兒慘叫了一聲，不知怎麼了，我可著勁想探出腦袋去看看底下出了什麼事。但是啥都沒瞧見，沒一會就見一條彩色的繩子扔了上來，它跟長了眼睛似得掛住我就把我拽了下去，嚇得我閉上了眼睛大喊了一聲。但是我掉到地上發現一點都不疼，睜眼才發現獐娃被我壓在下面，嚇得我爬起來就看獐娃，檢查了下發現他竟然沒事。太神奇了，我以為要被我壓壞了呢。還一個勁跟我樂呢，這娃總歸是詭異。

    我起身發現王鳳兒暈過去了，好不容易被我叫醒後害怕的使勁叫著蛇。

    「哪有蛇啊？」咱們趕緊找了王麟他們一塊回去吧，再晚了家裡都要擔心了。

    這麼一折騰，天色都要暗下來了，我們匆匆的一塊趕回家去了。

    我衝進家門，就前院後屋的找婆婆。婆婆還很安靜在灶間裡煮各種口味的粽子呢，我見著那麼多粽子都忘了自己想告訴婆婆的事，有點不解的問：「婆婆，今年怎麼要那麼多的粽子啊，我們家的粽子都快要堆成山了啊？」

    婆婆只是笑著把我拉過去，拿手指摸摸我的臉上的灰示意我都成泥猴了，催我去洗臉。我轉身就去，看見小古叼著一堆彩色的粗繩子跟了進來，似乎就是它從船上叼下來的。我和它錯身而過，邊走出去邊告狀：「婆婆，你好好說說小古，它太不乖了，差點害我今天被踩死啊。怎麼見著點事兒就興奮的往前沖啊？都不記得保護我了……」。

    婆婆和小古都沒理會我的抱怨，等我洗完臉回來。小古蹲在婆婆腳邊愜意的躺著，婆婆還在煮粽子。我也不繼續控訴小古了，我學著小古的樣子蹲在婆婆身邊把白天的事一一告訴了婆婆。婆婆沒有作聲，到我講到那個救我的黑高個時，婆婆的眉頭驟然皺了一下。待我一一講完，說到我被從亭子上搞下來的事，婆婆嗔怪的瞪了小古一眼，隨後又笑了起來。

    婆婆摸摸我紅撲撲的臉，不知從哪又掏出幾條不同顏色的絲線給我和紅線幫在一起。然後叫我吃了點東西去早早睡覺。我是也折騰的累了，上床就迷迷糊糊了。睡到半夜朦朦朧朧中覺得有東西在搗我的手，我醒來發現小古正拿爪子撓我。

    我起來問他：「怎麼了？」

    它躍下床就沖了出去，我知道它是叫我跟著。我拽了外衣穿上鞋就跟了出去。

    我出門前去灶間找了婆婆，發現她和粽子都不見了。我轉身發現小古在門前等我呢。我知道它肯定知道婆婆在哪，於是跟在它的身後跑去。雖然天很黑，好在月亮比較亮，地上還算看的清楚，我隱約覺得跟白天走的路相似。跌跌撞撞來到白天賽舟的河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婆婆的身影，光看著小古亂串我也知道，它也失去方向了。但是我發現它一會後就一動不動的停在河岸邊，死死的盯著河裡。我知道它懷疑婆婆掉河裡了，可把我著急的。我繼續往前湊湊，想把河面看的再清楚一點。

    「小古，快過來，你看……」，我似乎發現遠遠的河上漂著什麼，黑乎乎的一團。小古的爪子裡莫名的伸出一條繩子跟長了眼睛似的，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就被拖到我眼前了。我湊近才發現那是一個人，我緊張的把他翻了過來，看臉發現不是婆婆，心理鬆了口氣。我們在河邊上下找，約莫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突然發現河心裡開始跟水開了似的冒大泡。小古一緊張一繩子揮過來迎面打我個正著，把我打到離河邊遠遠的草地上。我一個翻身起來，發現小古也不見了。這下我傻眼了，忍住害怕跑近河邊去查看。小古沒有了，但是掉在地上的那截彩色的繩子我認識，正是小古近前在揮舞的。我抓起來一看，嚇的趕緊扔掉。那不是蛇是什麼，都是些色彩斑斕的蛇，捏在手裡滑溜溜冷冰冰的，噁心的很。而且變成散亂的一條條湊成一堆。我蹦的老遠，離哪些蛇遠遠的，我最怕這些東西了。

    可是婆婆和小古該怎麼辦？我心裡著急的害怕都忘記了，婆婆從來沒出過事，我只知道婆婆是最厲害的，什麼詭異的事都難不倒他。我癱坐在草地上拼命敲打自己的腦袋。這時候無故的河灘上起了霧，我更是害怕。

    我正警惕的看著周圍，感覺有個黑影在靠近我。我一激靈站了起來。「誰？」

    「你是不是在找一個人和一隻貓？」那個黑影問我。

    我愣了愣：「你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我知道你是誰，孟婆和那隻貓在河下游。以後奉告他們不要再多管閒事了。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非要讓他們吃點苦頭不可，哼……」。話音未落，人影不見了，霧也散了。

    大半夜過去了，天色也蒙蒙亮起來。我沿著河一口氣奔到下游，終於在一個河彎子裡找到了婆婆和小古。婆婆臉色疲憊的坐在河邊，小古樣子非常狼狽，平日裡引以為傲的一身黑貓早跟落湯雞一樣的黏在身上。感覺跟瘦了一大圈似得。

    「婆婆，婆婆……」我衝過去。

    「丫頭，你怎麼來了？」婆婆疑惑的用眼神問我，問完拿眼神凌厲的瞟了小古一眼。小古縮縮腦袋，一聲都不吭。跟做錯了什麼事一樣的，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上前攙起婆婆，扶著婆婆回家去了。

    回到家，我趕忙給婆婆倒了水擦拭，泡上一杯婆婆愛喝的茶。滿心的好奇蟲都長眼睛裡了。婆婆知道我滿腹疑問，似乎又不願意多說。簡單的告訴我端午陽盛，從陰陽八卦來看，陽盛則轉極陰，這一日裡要麼就不出古怪，出了古怪的，必定是大古怪。婆婆早就知道這一日必要出事。她早早就的就備下了那麼多的糯米粽子，打算度了那些陰氣。但是白天聽了我的述說就知道，事情不太好辦。那艘賽舟恰在午時出現，陽氣最盛的時刻，本就難辦，再加上那個一瞬就解決了那艘船的男人。

    「丫頭，你知道那艘船是幹嘛的麼？」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

    「每年的端午，其實都有很多蟲怪無辜而亡，但是這是天地之仁也是天地之不仁。天地之仁是對人間，蟲怪少了自然就安然一些；天地不仁是對異類，它們也是生命。那艘船是希望能救那些蟲怪的一個特殊的『人』備下的。上了那艘船被運到陰陽交界之處，它們就都可以躲過一劫」。

    「那他是好人嗎？他也救了我。」我忍不住插嘴。

    婆婆摸摸我的頭不語。

    「婆婆，你們都不在的時候，他跟我說話了。」

    「他說了什麼？」婆婆有些緊張的看著我。

    「他說，知道我是誰。還說叫你們不要管閒事，看在我的份上……」我囁嚅著聲音開始小下去。他為什麼說看在我的份上？我心理很是疑惑。

    婆婆摸摸我的頭：「丫頭，你命格特殊，以後婆婆再告訴你緣由好麼？」

    「嗯」，我點點頭：「那你去哪裡了？怎麼會出現在下游？小古怎麼過去的？還有小古的那根繩子……」。我嘴快，一股腦的問，只是想起那根繩子立馬汗毛倒立，似乎又想起手上陰冷滑濕的感覺。

    「我把粽子都撒在河裡，想度了那些陰煞之氣。避免害到今晚到那些去河邊的人。沿著下游過去，沒想到遇到你說的那個黑高個的人了，我們鬥了一場。幸好食了我的粽子的那些鬼怪都平息了，才沒有搞到我差點都沒法應付。小古是被我們爭鬥的漩渦卷進來的。說起來今日裡要謝謝小古，如果不是它我可能都沒法全身而退，雖然我不喜歡它把你帶進這件事兒來，但還是得謝謝它。」小古明明眯著眼睡著了似的，聽到這會竟然得意的搖搖尾巴叫了一聲。

    「至於小古的那根繩子，其實是它從那艘船上叼來的蛇。被小古馴服了，成了它的利器。

    「還有你身上的這些過關線，其實都是我自己搗拾過……」

    「什麼？」還沒等婆婆說完，我就蹦了起來：「這些也是蛇？」

    我嚇得要把系上的過關線扯下來。

    婆婆拉著我的手，「你放心，這些線是蛇化的，但是不是蛇本身，是很強的蛇魂。本來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一條紅色的，沒想到小古叼回來那麼多，我就又給你挑了幾條。婆婆給你的這些東西都不可隨意取下知道麼？」

    我順從的點點頭，還好那幾條絲線都沒有那種陰冷的感覺。

    聽完了婆婆說的那些，不知怎麼我莫名的就睡著了。第二天起來，街上還是沸沸揚揚的傳著昨天賽舟的事，還說昨晚河邊死人了。也不知道誰說的是蛇怪在搗鬼，這種恐慌可能一下子都過不去。聽說藥店裡的雄黃、艾草什麼的價格漲了好幾倍還是脫銷的很厲害。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