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詭湯 第三十七章子嗣禍

    自從婆婆被凍在天殘寒冰中,我和小古的日子就過的很是無趣。再沒有人在我下學的時候給我做好好吃的;再沒有人能無休止的聽我叨叨,而後回報以慈祥的一笑;再沒有人默默無言,只求我開心快樂,一世安好;再沒有人見不得我受委屈,否則不惜拔刀相向、與人為敵。

    我沉靜了好些天,心裡越想婆婆平日裡對我的好,越是讓我想念婆婆在的日子。

    「陌兒,走吧,上我們家吃飯去吧。」王麟抱著獐娃過來尋我。今兒個休息,我們都不用去上學堂。王伯家裡仔雞殺魚的,據說是家中過節,要祭祀祖宗。昨日裡便叫我過去吃午飯,我因著心思全無,故而聽了也並未往心裡去。這會兒王麟喚我,才想起這回事來。

    我起身跟著王麟往他們家走去,小古也從樹上躍了下來,趕忙兒跟著。

    王伯家這會子剛祭祀結束,家中燒過香燭元寶,屋子裡霧騰騰的。我一進去就被嗆了出來。

    王嬸聽聞我的咳嗽聲,很是熱情的迎上來拉著我的手:「陌兒來了?近日裡你婆婆不在,都到嬸家吃飯吧,你一個人也省的自己做。知道沒有?」婆婆一直不在家,我只能說婆婆的遠方故友病了,她給看看去。故而把我一個人留在家中。鄰居們知曉了,怕我一個人不方便,總是叫我一塊去吃飯。

    我笑著跟王嬸點點頭,而後等王伯和虎子哥都收拾了,屋子裡也透了風,煙霧消散了,我們才進了屋去。新的虎嫂子來了之後我接觸的不多。但是她也是個頗為近人的,拉著我的手往家裡引。

    一大家子團團圍坐,一起吃著飯食。王嬸一筷子給我夾了一塊大雞肉,我也推辭,跟她道了謝便埋頭吃了起來。獐娃見著我有雞肉吃也吵著要吃,虎嫂子哄著他便把雞腿給了他。他這才高興了,用小手抓著雞腿就啃,吃的滿嘴都是油。吃完了還把滿是油的小手蹭在虎嫂子身上,大家都樂了起來。因著新來了虎嫂子,這家裡因著之前獐娃娘去世帶來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待到吃完飯,虎嫂子跟著王嬸一起收拾了碗筷,見我們要幫忙也攔著,讓我們玩去。

    王麟把我拉到一側跟我說:「陌兒今兒個鎮子的大寺廟普光寺里的老方丈要講經渡法,還要舉行開光大典。上午我去看了,可熱鬧了。這會咱們再去看看吧?」

    我想著左右無事,便點頭同意了。最近婆婆不在家,我無事就鮮少出門,我不想婆婆為我擔心,雖然婆婆未必知道我是否出去了。

    我和王麟帶著獐娃來到普光寺外的街上,這才發現普光寺平日裡香火本就旺盛。這會兒人頭攢動,熱鬧的很。小攤販們什麼熱鬧都不肯放過,見著這邊今兒個人多,都跑到這邊做生意來了。我們從人流里擠過去,而後進的廟門。裡面是一片很空曠的場地,地上鋪滿了青石,沿著廟院子的圍牆種了好些松柏,看起來應該有年頭了,樹長得很高。院子裡清掃的很乾淨,幾乎見不著什麼落葉。今日裡廟院子裡的地面上密密集集的排滿了蒲團。而蒲團之上坐著的都是些個善男信女。大都是正襟危坐、端坐於蒲團之上,有些手裡捏著長串的佛珠、雙目直視前頭,有些閉著眼睛,卻都聽的很是認真。

    正前方廟門的廊檐下,搭了個略高的台子,上頭坐了一個人,正式這廟內的方丈大師如善大師。他盤腿而坐,面帶慈悲,好似活佛轉世一般。

    我們自然都耳聞過這位大師修為之高,自然都斂了性子,乖乖的找了空檔的地方悄悄坐下也挺起了講經。

    平日裡其實我也偷偷看過這類書,倒不覺得無趣難懂。只是王麟卻抱著獐娃在一側聽的直打瞌睡。

    我聽的正津津有味,王麟在一側悄悄扯了我的衣角:「陌兒,你聽的怎麼樣了?咱們能出去了嗎?」

    我瞧了瞧獐娃仍舊打著瞌睡躺在王麟的臂彎里,於是也點點頭。雙手合十默默的作了揖悄悄退了出去。我當時並沒有注意,方丈如善大師的目光竟然一直尾隨著我退出寺廟。

    我們在廟門外瞎逛一氣,無非就是尋了些小玩意。王麟給獐娃買了跟大大的糖葫蘆,可把獐娃樂壞了。捧著糖葫蘆就是不肯撒手,結果吃的王麟身上都黏了不少糖漬。王麟跑去清洗一番,而我抱著獐娃站在街邊不礙人事的角落。

    獐娃早的性子活絡的很,加上他自己長的極快又紮實。這會子見我抱著他等在原地,便不肯了,於是一再的晃著自身前仰後合的想要讓我挪動位置到好吃的好玩的攤前去。我實在抱不住他,但是又不敢放手。只得依著他走到糖人攤位前去,讓他瞧著攤主做糖果,這才不在鬧騰。

    我抬眼瞧瞧王麟離去的方向有些焦急,如此多的人,要是不小心被擠散了可沒地兒找去。這會兒人多,王麟要是清洗回來也找不著我們該著急了。

    「獐娃,哥哥就要回來了,我們去找哥哥好嗎?」我哄著獐娃放下手中抓著的一個小糖人跟著我走。

    獐娃知道我想抱走他,便當下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實在無奈只得強硬的抱著獐娃從人群中擠出來,而後一點點的朝著跟王麟分開的角落擠去。

    抱著獐娃擠出人群,我擦擦額頭上的汗這才發現王麟已經在跟我們分開的角落裡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不安的踱步。

    見著我抱著獐娃向他走過去,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你們剛剛去了哪了?急死我了。」他一把搶過獐娃,摟在懷裡不肯撒手。獐娃丟過幾次了,大家都特別害怕他會再次失蹤。

    我們幾人這麼一鬧覺得有些無趣了,便想著先回去了。我們擠在人群中一點點的向外走。我偶然回頭,發現普光寺門口一個和尚送著幾個女子出來。我瞧著那幾個女子中有一位身形長的極似虎嫂子,只是一瞬的功夫,我並沒有瞧得的很真切,便回頭不做他想。

    等回到王伯家,王嬸正在做針線。我們略說了說今日裡去幹了什麼,便幫著王嬸去做晚飯了。

    等到晚飯做好了,虎嫂子才從門外幽幽的迴轉回來,好似滿懷心事。

    我們吃了晚飯便迴轉家去了。今日小古一直默默的跟著我,也不作聲,我這會子才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跟他說著話:「這虎嫂子今兒個是不是有些異樣啊?對啊,好似真的有些異樣」。

    一夜無話,我次日早晨早起,要去學堂了。於是一大早便整理了書袋子,匆匆卷了一個餅就向學堂奔去。卻不想在半途遇上了沒精打采的王麟。

    「王麟,你怎麼了?」我上前好奇地問了一聲。

    卻不曾想,王麟早沒了往日的熱情多言。這會說愁眉苦臉也不為過。

    「陌兒,昨兒個獐娃隨著我們出門,好似也沒吃什麼東西。卻沒想到晚間睡覺那會,就開始嘔吐不止,而後就開始起了高熱,整晚也不退。這一夜之間人都好似小了一圈。可把我爹娘給急壞了,我哥近幾日出門去了,這會兒不在家,大家都有點兒慌神了,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麼折騰了一夜,全家人都沒得睡。」

    「哦,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晚間就起高熱了呢?」我嘴上說的輕巧,心裡卻犯起了嘀咕。以前奶奶經常跟我說,獐娃不是普通孩子。平日裡我見他連普通的頭疼腦熱都沒有,冬日裡穿著單衣都不見傷風的。怎麼會突然這樣?再說他平日裡胃口奇大,吃東西從不挑剔,也從未見過他吃壞過肚子。

    我雖然有些犯嘀咕,但並沒有說什麼。待我們下學之後,我隨著王麟回家去,我也想去看看獐娃怎麼樣了。

    我們才一進門,就發現王家這會兒全無昨天的和睦開心,這會兒王伯和王嬸愁眉苦臉的坐在臥室里的床邊。虎嫂子和王鳳兒里里外外的張羅著做飯。

    「王嬸、王伯,獐娃怎麼樣了?今兒個尋了大夫了嗎?」我急忙問。

    「大夫換了好幾個了,說是沒有什麼大礙,略調一調吃點藥就好。但是這一日一夜間都吃了好幾次藥了,卻絲毫沒有好轉。哎……」王伯搖著頭。愁眉不展的坐在凳子上。王嬸這會子早就忍不住垂著淚在床邊抽泣:「他爹,你看這可怎麼好啊?獐娃是我們的大孫子,一直都乖巧懂事。這會子可怎麼辦啊?」

    我上前抓住王嬸的手:「嬸兒,先別急,會有辦法的。」我尋思著獐娃的這種情況,好似不該是吃食上的問題。那其它的問題好似應該找婆婆幫忙,可是婆婆不在,我也有些無措。

    我偷偷的瞧了一眼現在作為貓,到哪就睡到哪的小古。想著他能給點主意的,卻不想它只是起了眼帘瞟了我一眼,而後微微動了動腦袋,找個更為舒適的位置繼續睡覺。

    只是才停留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見到獐娃又吐又昏昏沉沉的毫無平日的光彩,感覺整張臉都小了一圈。

    出了王伯家,我急匆匆的趕回家去,我知道婆婆平日裡採集的藥草擱在哪,平日裡婆婆也總是耐心教我認草藥,所以我還是知道一些基本功能的草藥的。我想去尋一帖止吐驅邪的。若是婆婆在,這種藥草都還不夠看的。我卻鄭而重之的來來回回的對了好幾遍,而後才匆匆衝去王伯家。

    「王伯,王嬸,我平日裡也總是跟著婆婆幫忙,故而也識得一些藥草。你們要是信得過我,我就用這個草藥試試。」王伯和王嬸想是真的急壞了,也顧不得其它的,只是趕忙的帶我我煎藥。

    待我煎好的湯藥給獐娃餵了下去,總算稍稍緩解了些。獐娃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王伯和王嬸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我想了下,覺得還是需要再去熬點兒,於是回家又去找了相關的藥草。幸好平日裡婆婆時常灌輸藥草的知識,我從未想過我會要用到這些知識,沒想到這會兒倒是撿了現成的。

    我再次準備了湯藥,待到兩個時辰之後,又給獐娃喝了一次。獐娃已經不吐了,只是高熱卻未曾退去。接下去兩天一直是這樣,獐娃精神有些萎靡,時而發燒時而正常,小臉也不似之前的圓潤,渾身都瘦了一圈。

    我背著書袋子跟王麟一道回到王家,最近我每日都會去看看獐娃。這會子也該準備晚飯了,我看王嬸仍舊寸步不離的陪在獐娃身邊。這幾日家事都是虎嫂子和王鳳在做,王嬸拉著我囑咐我在家裡吃飯,我便也不客氣的幫著虎嫂子去做飯。

    「呀」,正在切菜的虎嫂子突然喊了起來,我正燒著火呢。見她將手指擱在嘴裡,便上前查看。

    「虎嫂子,切著了嗎?我看看。」我想看看她被切的是不是嚴重,沒想到她卻微側過身去,沒有讓給我查看。半響竟然嚶嚶的苦了起來。

    「虎嫂子,怎麼了?切的很嚴重嗎?你等著我去找金創藥。哎呀……」我著急的想出廚房去,卻不想虎嫂子用另一隻手一把拉住我,含在嘴裡的手縮了回去縮在衣袖裡。

    而後更是哭的厲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著急了,回身順著她死死拉著我的手摟住她的胳膊:「虎嫂子,你這是怎麼了?切的嚴重了可馬虎不得。你得讓我去拿藥給你包紮啊。」

    虎嫂子只是顧著自己哭了一陣,而後就收了聲勢。我見她好似沒事了,便拿過刀替著她切菜,她則默默的去了灶邊燒柴禾。我不時的瞅瞅她,覺得她有些奇怪,但是我又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好似一直有些心事重重,那雙眼睛好似滿懷心事似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中總是淚光盈盈的。

    待到燒好了晚飯,我出了灶間想去找王麟王鳳悄悄打聽下虎嫂子這是怎麼了。可是我前腳走出灶間,虎嫂子就快步的跟了上來。我見她跟著便有些不方便打聽,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飯。待收拾完畢之後,我去看了獐娃,而後跟王伯王嬸告辭了。

    虎嫂子忙不迭的站起來:「陌兒,天黑了,我送送你。」我有些詫異,她好似搶著送我的態度,但還是默認她的護送。

    我們並肩走出王家門,虎嫂子一路都很沉默。我猜她應該是有事要跟我說,但是我又不知道我該怎麼問,於是也只好憋著不響。轉眼快到我家了,小古一個箭步向屋子裡衝去。

    我看虎嫂子失蹤不吭聲,也有些沉不住氣了:「虎嫂子,你是有事跟我是說嗎?你說吧,有什麼能幫你的我一定幫。」

    我說完了,頓住了腳步。而虎嫂子好似仍舊沒聽見我說的話似的繼續向前走。我有些著急了,急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虎嫂子的手臂:「虎嫂子,你心事重重的,這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啊?你有為難的事,我可以幫你。」

    虎嫂子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眶又是紅的,下一刻竟然摟著自己的胳膊蹲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

    「陌兒,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被虎嫂子哭的一頭霧水,也不明白她到底說的是什麼。我彎下腰輕輕的拍著虎嫂子。虎嫂子這一哭就哭了兩柱香的時間,我在一邊站都站的腿麻了。只好試著將虎嫂子拉起來。沒想到她也蹲的腿麻了,沒站起來卻反而一下坐在了地上。我被一帶也一下摔在了地上。揉著發疼的胳膊好不容易站起來,見虎嫂子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地上,我索性也陪著她坐在地上。

    「虎嫂子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啊?」我小心翼翼的問。

    「獐娃,獐娃……」我原以為她還是不會回答我的,卻不想她卻開口了。

    「獐娃這是怎麼了?你知道?」我心裡好似想到了什麼,但是又好似什麼都沒抓住。

    「獐娃,可能是被巫術所害。」虎嫂子聲音有些哽咽,好似十分難過。

    「巫術?」我猛的聽到這兩個字有些莫名,而後又細想了想獐娃的樣子,想著虎嫂子必然知道些什麼。

    「虎嫂子,你怎麼知道的?」

    聽到我的問話,她好似又想起了什麼,開始低低的抽泣起來。

    「虎嫂子,你別哭了。不是我危言聳聽,獐娃很危險,可能會死的。你如果知道什麼,就老實告訴我,可能我還可以想想辦法。」


    聽到我說獐娃可能會死,虎嫂子猛的抬頭看著我,眼睛裡都是害怕。

    我蹙著眉頭,沖她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我說的都是真的。她終於好似下了決心,眼神里透出一種堅毅。

    「好,陌兒,我告訴你。其實獐娃會生病,是因為我。」虎嫂子的眼睛眨了了兩下,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為什麼?可是我們都相信你不會去害獐娃的。」我有些吃驚。

    「那日你們去普光寺閒逛,我後來也跟著去了。我是被同嫁過來這個小鎮的好姐妹叫了去的。我們那日也是心血來潮,都去廟裡祈求家人平安。因著我是新婚,故而她們還起鬨讓我求子。」

    「求子?」

    「對,她們讓我求子,我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求了。後來還去求了簽,想問問子嗣的事。結果解簽時遇到了一個大和尚。他說……」說道這裡好似有些難言之隱,虎嫂子頓了一頓。而後才好似下決心似的:「他說我命中有人在妨礙我的子嗣,如果不採取什麼辦法,或許我一輩子都很難有孩子。」

    說到這裡虎嫂子又哭了起來:「當時我很害怕,求著大和尚幫忙解解,開始他死活都不肯,說這都是天意,沒有辦法可解。後來因著幾個姐妹看我可憐,大家幫我一起湊了錢給他,還幫我說好話求大和尚幫忙,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而後他給了我一角符,讓我回家後將這符燒了連同家中常用的一隻飯碗一起埋在院子裡的大樹底下,說是能讓妨礙我子嗣的傢伙自然消失。」

    「自那之後,獐娃就開始一病不起?」

    「對,我沒想到,那大和尚說的妨礙我子嗣的竟然是獐娃。我也沒想到獐娃會病的那麼嚴重。獐娃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自決定嫁給王虎之日起,自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你現在是不忍看著獐娃那麼難受,又害怕獐娃真的會妨礙你的子嗣?在兩難之中無從選擇是嗎?」想來虎嫂子會那麼煎熬也是因為良心未泯,我口氣便也沒那麼嚴厲。

    「是,看著獐娃病成這樣,我實在於心不忍,於是我後來悄悄的去把掩埋的飯碗和符灰都刨了出來,我發現那隻碗已經布滿了血絲,而且早就裂開成了兩半。我害怕會事發,匆匆將碗和符灰都丟了出去。」

    「虎嫂子,你對獐娃的真心會給你帶來好報的。」我說完扶了虎嫂子起來,而後安撫了她一陣,表示必將讓婆婆管管這事後,才將她送返家去。

    迴轉身來,我發現小古正蹲在不遠處的樹梢上看著我,一臉的漠然。

    「小古,我們幫幫獐娃吧。」我有些哀求的跟他說到。

    「喵」,小古只是喊了一聲,而後自視甚高的走回家去。我跟在他的身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總覺得小古其實是挺看不起人類的,因為他覺得人類的自私和卑鄙遠勝過任何生物。

    「可是我們也不能看著獐娃就那麼死啊」,我自己本事不行只得跟在小古身後賣乖。

    第二日起來,我因著心裡牽掛獐娃,故而早早的去了王伯家。剛一進院門,王嬸的哭聲就從屋裡傳出來。我急忙奔進去,看到床上的小古這會子臉色蠟黃。王嬸約莫是想餵獐娃喝水,結果獐娃一點都沒有能咽下去,全數從嘴角流了出來,王嬸嚇得慌了神。連水都無法餵進去了,我眼神暗了暗。

    「王嬸,你別急。我去想想辦法,把婆婆找回來。只要有婆婆在,獐娃就不會有事。」我說完就從王家沖了出去,到了外邊,我細細想了想昨日裡虎嫂子跟我說的事,於是急急向著普光寺跑去。

    來到普光寺門口的時候,天色尚早,寺廟裡很是安靜,門口有個小和尚在掃落葉。

    「小師傅,打擾了。我想求籤,不知道寺內解簽的師傅是否在?」我雙手合十,微微施禮,跟小和尚打了招呼。

    小和尚跟我還了禮:「小施主想求籤啊?我們寺里解簽的是慧覺師兄,他應該已經做完早課去用早飯了。小施主若是等得,便去求了簽稍稍等等,他應該就來。」

    既然能見到他,就省了我其它辦法了。忙答應說:「等得等得,我先進去。」

    於是我急急的進了寺廟,轉悠著找求籤的地方。待到跪在佛前心裡默念結束,睜開眼睛瞟見解簽台後坐著一位師傅,微瘦,卻精神瞿爍,留著花白的鬍子,著了一件半舊的僧衣,拾掇的很是清爽。

    待我求了簽向他走去,才發現這位師傅倒是有些得道高僧的模樣,整個兒氣勢內斂,面帶善意。這會兒閉目默誦著經文,似沒聽聞我的腳步聲一般。

    我見他默念十分專心,不好貿然打擾,便站在一側細細的打量了這位師傅,而後又打量了一番他身後的大佛以及整個廟堂。初進廟門就覺得迎面有恢弘之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想跪拜在地。

    我這廂正東想西想陷入沉默,那邊解簽師傅卻突然開口:「小姑娘,你想解簽?」聲音有些低沉,卻在廟堂里好似振起一瞬回音,我吃了一驚。

    抬頭看他,而後我點點頭,將手中的簽遞到他手裡。他也不再言語,只是將簽文尋了出來。拿在手裡自己先細細的看了一遍。而後問我求的是什麼。剛才在跪拜之時,我並沒有想什麼,只是一直記掛著這解簽的大和尚。這會子倒是一愣差點答不上來。而後心思一轉便道:「我在尋人。」

    「尋人?這簽求的可不太好啊。」說完那和尚便徑自搖著頭捋著鬍鬚,雖然我是來尋人的,而且尋的還是他。但是聽他說不太好,心裡不免也懸了起來。

    「請問師傅,這簽可怎麼個不好?」我做出虛心求教狀。

    「水中月,霧裡花,我看這人不太好找。哎……」。我見他好似話中有話,想要引著我往下問。我假意不懂,湊上前去想細細問問。

    「哎……天機不可泄露啊。」說完搖搖頭塞了我的簽文給我便轉身走了。

    我愣在原地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想起獐娃,又顛顛的追上去:「大師,大師,能不能指點一二?」

    聽了我說的話,慧覺大師停下了腳步,回頭看我。我這會子也是急的沒有辦法:「你尋的人有難,你儘是尋找,也不竟然能找到。還是回去吧。」

    我見他說的玄乎,故意做很虔誠狀。以手撫面,假意垂淚哽咽道:「大師,我婆婆已經失蹤多日了,實在沒有辦法尋找,只得趕早來求籤問問菩薩。如大師能施以援手,我們全家都感激不盡。」

    我說的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再加上我刻意渲染,讓這慧覺師傅覺得我很著急。而後他才緩慢的看看我,再閉上眼睛,嘴裡念著「阿彌陀佛」,卻遲遲不開口。我假裝著急了:「大師,求大師慈悲,幫幫我們吧。」

    「這……也罷,我就幫幫你吧。」我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嘴裡說著幫我的話。一激靈好似想到了什麼。我悄悄兒從衣袖裡掏出我以前積攢的銀子。因著平日裡幫著婆婆幹活,她都會讓我自己賺的銀子都自己攢著,這次我想了想,悄悄兒把銀子塞到和尚手裡。他手中觸到銀子頓時翻臉,呵斥我不該行這等小人行徑。方外之人不需這等身外之物。我在一旁陪著小心,只是微笑的聽他呵斥。完了他好似沒事人似的一個小手勢就將銀子收了起來。而後做面無表情的將一角黃符遞給我。說是能為我尋之人化險,也方便我們相見。

    我奉若至寶的將黃符收了起來,再三感謝才轉身走出去。一轉身我臉上就收起了笑容。而後徑直往外走去,行到一半,我突然想起到。婆婆不在,我這事要是想善了,還真的找個可靠的靠山不可。我急匆匆的想去尋了爺爺來,哪知走到半道,差點撞在一個人身上。我抬頭看去,原來是那日講經的方丈如善大師。如善大師見我是個小姑娘,並無任何輕視之感,而是穩穩的扶了我一把,而後輕輕後退:「姑娘,那麼著急,可是有何為難之事?」

    「如善大師,我……」,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人是廟堂里的人,這事也不能說全是壞事,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如善大師說這事的始末。大師看著我倒生出一些意思來,微微笑了在廊沿下尋了條石椅坐下,而後好整以暇的看著我。我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大師,這事說來話長。我鄰人家中出了事,我是替他們前來求籤解惑的。」

    「且不知他們家中除了什麼事?」方丈說話不徐不疾,聲音中透出一種沉穩,讓人忍不住產生信任。好似再著急的人在他面前也會被安撫。

    「方丈大師,這事是這樣的……」我因為擔心獐娃,只是簡單的把事說了一遍。方丈聽完好似有些明了了,捋著鬍子若有所思。這會子看他沒有決斷,我心裡一寒。莫不是這人是不是他廟中之人,他會護著?我有些擔憂的後退了幾步。

    見我這個表情,方丈好似心中已經明了我想的事。而後起身:「丫頭,我隨你去看看那個小娃娃吧,你看如何?」

    我見他問的真誠,想了想便信他一回。而後便轉身領了他去,這方丈會跟著我尋去,也頗為出乎我的意料。

    方丈身後跟著的小和山幾次欲言又止,方丈大師卻輕輕擺擺手,讓他無須多言。

    一路跟著我行來王家,這會子仍是有些愁雲慘霧。他們約莫是沒想到我會帶了人來,有些驚愕。

    我只是略介紹了一下方丈大師的身份,王麟那日隨我一道去過普光寺,自然有些識得。只是他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陌兒,這是要怎麼?」

    我沖他擺擺手,只是帶著方丈大師來到了獐娃的病床跟前,王嬸的眼睛紅腫如桃,我看著不忍,便上前哄著她走開一下。方丈大師見了獐娃好似大大的吃了一驚。而後快步上前摸了摸獐娃的額頭,掀起了獐娃身上的衣衫看了兩眼。而後好似明白了些事,微微點了點頭。面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我看有門兒,趕忙上前詢問:「大師,這獐娃怎麼樣了?」

    「這個小娃娃真是……不尋常啊。」方丈大師好似有些瞭然,說話卻含混,我知他必然知曉了獐娃的身份,心理有些忐忑。

    只是方丈大師一轉身,讓我帶了他去之前埋碗和符的地方。現在那邊早被填平了,方丈大師從衣袖裡拿了兩柱香,而後將香團團插在埋過碗和符的四周。而後席地而坐,默念了經文,再讓我將那些香一一點燃。而後大師又繼續念著經文直到香全部燃盡。我見大師起身,上前攙扶著才進了屋子。

    來到床邊,方丈讓我們去取些井水,虎嫂子趕忙的趕在我跟前去打井水,我見她面色也很差,心下有了幾份同情。跟了出去跟她低聲說:「虎嫂子,沒事的,你別擔心。獐娃會沒事的」。虎嫂子噙著淚點點頭,這才急急去打井水。

    待到虎嫂子擔了井水進來,方丈一把將獐娃提了起來,在他腳底下刺了幾個口子,而後撲通一下扔進了一個桶里。等到那個桶里變了顏色,又提起來扔進了另一個桶。緊接著便讓我們趕忙把髒水換掉。如此反覆幾次,被泡過的井水都被我們倒在一個大水缸里。到了最後獐娃泡出來的誰清澈透明了,如此才算完。

    讓我們帶著獐娃休息,他則反身來到大水缸前,默念了幾句,而後倒了火油下去,一把火讓槓子裡燒了起來。

    「要等到裡面的水全部燒完,且這個大缸要摔碎了埋到土裡去」。

    「好,好」。因著看方丈大師嫻熟的處理著各處,大家也頗為信服。便事事依從著去做了。

    待我們大家都處理完了,回頭看床上的獐娃,只見他小眼珠子已經滴溜溜的開始亂轉。而後奶聲奶氣的嚷嚷:「奶奶,奶奶,我餓了。」

    見著獐娃醒了過來,王家一家子都高興極了,王嬸趕忙兒要去給做吃的,被虎嫂子攔了下來,而後自己起身去端了一碗白粥來。原來她一直做好了溫著,想著大人孩子都能喝。王嬸見著她想的周到,很是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便也不搶,將餵粥的位置讓給虎嫂子。

    看著獐娃吃了一碗粥下去,立馬活泛了起來,王家這才轉憂為喜。王伯更是拉著方丈大師不肯撒手,感激的言語都說不出來。

    方丈大師要走了,我隨行著去送行。這會子快到晌午了,大師讓跟來的小和尚先行回廟宇去用午餐。而後出了院門見我跟著便停下腳步跟我說:「小丫頭,你和那個小娃娃都不是普通人,我明白。這個救你們的人本是心懷慈悲,可是救了你們,自然會影響了別人的命運。」

    「大師,你知道了?」我看如善大師心裡早就一清二楚,甚至連我沒有說的原委也清楚的很。

    「大師打算如何處置慧覺師傅?」我從自己的衣袋裡拿出他給我的黃符遞給如善大師。

    「慧覺本也無錯,他是個心底正直之人,心中一心想框邪歸正。故而容不下這邪妄之事也屬正常。」

    我低頭沉思,好似方丈大師說來也無錯,畢竟知曉獐娃並非常人還能淡然處之,實在不易。一番話下來我也明白,他礙了虎嫂子的子嗣,也屬真事。

    「方丈大師,送佛送到西。您看您能不能幫幫虎嫂子,畢竟沒有自己的子嗣也是一件憾事。」

    聽聞我說這些,方丈大師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姑娘,你也非常人。只是你與原身沒能合在一起,故而沒了之前的本事。只是,不管如何都請保持自己的善良。至於那位女施主,我只能幫到那麼多,其餘則看她自己了」。說完方丈大師遞了一張紙給我,而後凝視了我一眼,點點頭走了。

    我仔細一看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慈悲」。

    我回身看到虎嫂子滿懷希望的看著我,走到她跟前:「虎嫂子,方丈大師給了我這個」,我將紙條遞給她。

    虎嫂子接過紙條看了一眼,雖然仍是面帶哀傷,卻很堅定的點點頭。而後轉身進屋,接過王嬸手裡的水杯,給獐娃細細的餵起了水。而後又忙緊忙出的打了熱水,幫著獐娃清洗身子。

    我明白,虎嫂子這才是真正的開始接受了獐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和疼愛。方丈大師必然是不空穴來風,既然他給這個方法,必然是有效。我知曉虎嫂子必定明白了大師的意思,心懷善意和慈悲必然將改變很多事的結局。



第三十七章子嗣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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