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長女第十二回寧王玉佩

回去的路上，龍鳳胎還在對街上各式玩意流連忘返，走走停停間耽擱了不少時間，最後還是三太太強硬制止了一番，龍鳳胎姐弟才滿臉不舍的稍稍收了心，老實地跟著回聚仙閣。

薛明軒對晴初道：「我和姐姐買了糖葫蘆在嬤嬤那放著，回了府里就給你嘗嘗，那糖葫蘆不僅樣子看著別致，我偷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的，味道可好了！」

一旁的薛語芊也道：「停，再說下去晴初就要流口水了。」說著，自給倒先舔了舔唇。

晴初真想白他倆一眼，說得她像沒吃過糖葫蘆似的，她心中得意道，還有水果口味呢！她最愛草莓外頭包一層糖，兩口一顆，想想那滋味，就饞得慌。

很快晴初就制止了想這回事，因為再想下去，就真的流口水了……

近至聚仙閣，樓下的護衛陡然增多了起來，一字排開，面容肅穆。

三太太一見這架勢，就猜出定是有大人物前來拜見，後悔在路上耽擱了太久，她平素雖喜玩樂，但從不誤正事，這廂趕緊囑咐薛明逸，薛語芊和晴初道：「想是有重客臨門，你們需守禮些。」

薛明軒與薛語芊也看出娘親的謹慎，都拿出了少爺閨秀的做派，與方才在街上大聲嚷嚷要吃這買那的搗蛋潑童盡不一樣。

及到二樓，就聽見一陣笑語聲，薛家眾人間多了一位清俊男子。

只見他穿著深紫色倭緞長袍，衣襟袖口繡著金絲線騰雲翔紋，圍著攢珠碧帶，頭髮以玉冠束起，姿態閒雅，貴氣天成。

眾人見三太太與龍鳳胎姐弟、晴初回來，便告知這位男子是當今二皇子寧王。

晴初注意到廳中並未有大姑娘、二姑娘與三姑娘的身影，大姑娘當是待嫁之鄰出於避嫌，另兩位小姑娘還稚幼，沒有諸多大防，可能是怕她們出錯失禮，順帶捎上與大姑娘一同隔在了簾後，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像變著樣的相親。

薛語芊與薛明軒一一上前拜見，晴初也如此按禮為之。然而，當她近前福身起來時，抬眸間，就見到寧王腰側懸著的玉佩。雕工精美絕倫，紋樣複雜繁複，是世間罕見難得之物。更重要的是，午夜夢回，多少個夜晚都曾縈繞在晴初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因為救她來到這個世間的少年就是佩戴著這樣的一塊玉佩。

寧王戴著的這塊玉佩大體的樣式絕對是沒有錯，只是玉佩最中央的一小塊雕刻的卻是只鳳凰，而晴初落水時恍惚看見中心雕著的並不太像一隻鳳凰，但仔細想想卻也想不起具體是什麼，些許是自己記錯了也不一定。現下無論是不是晴初所見的那一塊，寧王的玉佩當與之相關才是，或者就是同一塊。

晴初徑自望著玉佩出神，福身的動作停了停，顯得有些失禮。一旁的薛明軒急得瞪眼，她也未注意到。

直到頭頂忽而想起寧王的笑聲道：「這位姑娘就是孟晟的嫡妹罷？」

晴初這才晃過神來，暗道糟糕，方才定是失禮了。孟晟是庶出，記在薛菱玉名下，應是大家都知曉的，封建禮教，極尊崇嫡庶尊卑，寧王既然用的是嫡妹，那麼應是看重抬舉孟晟的才對。晴初定了定神，恭敬而又帶著絲絲自豪道：「正是。」

寧王點點頭，繼而又感概道：「你哥哥才學過人，不愧是孟大人的兒子，本王與他一同論文作詩，常有自慚形穢之感。」

晴初聞言，知道自己的猜想無差，依舊恭敬道：「寧王過謙了，能得寧王賞識，是哥哥之幸。」

「孟晟倒是有個有趣的嫡妹。」寧王笑道，又隨口一問，「你方才作何走神？」

此言一出，孫老夫人也替晴初捏了把汗，不知寧王是不是有怪罪之意。大太太見此，怕晴初會亂說話丟了臉面，插言道：「晴初大病初癒，常日呆在閨閣之中，今日有幸見到寧王，些許是帶了些緊張罷。」

這一點大太太即便不說出來，大家也會如此想，畢竟是稚氣未脫的小姑娘，緊張了些並不如何。但被大太太刻意點明出來，反倒顯得晴初是小家子氣見不得台面似的。

晴初心中一嘆，寧王才抬舉了孟晟，大太太就說他嫡妹小家子氣，那孟晟這個記名的庶出哥哥豈不是更沒體面，真真是有點打臉……

寧王並未顯出不愉的神情，但是卻對著晴初，似笑非笑道：「是這樣嗎？」

寧王想聽到另外的答案，若晴初給了另外的答案豈不是也打了大太太的臉。兩害取其輕，反正大太太向來看自己不過眼，再者晴初內心深處非常想知道這個溫潤閒雅的寧王，可否就是當初救她之人？

「寧王風姿卓越，見之讓晴初有自慚形穢之感，想來世間難有不緊張之人，」晴初借寧王的話先恭維一番，正巧也順了大太太的話頭。繼而她又話鋒一轉，道：「方才愣住，正是恰巧見到寧王腰間所戴的這塊玉佩，竟是從未見過的精美絕倫，世間罕有，便看晃了神，一時竟失了禮，還望寧王海涵。」

「孟晟的嫡妹倒是學得快，竟用上了本王才言過的自慚形穢，竟是讓本王想怪也怪不起來，」寧王笑了幾聲，將玉佩拿了起來，道，「姑娘的眼力不錯，這塊玉是先皇賜給太妃之物，太妃又轉贈送於本王，世間罕有，確實非虛。」

寧王並無怪罪之意，薛家眾人都鬆了口氣。唯有晴初心中忐忑，既是先皇所賜之物，那麼若有與之相似的，定也是在皇家之中。或者，寧王就是救她之人。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孟家長公子孟晟來拜見。

寧王笑道：「本王早早邀約阿晟花朝賞燈，巧得很，今日集聚一堂。」

晴初的心情很複雜，她也對這位記名的嫡親哥哥很好奇，卻又怕他瞧出自己的不對勁來。

此時，孟晟已緩步上到二樓，近前一一拜見。他穿著青色衣袍，一根竹簪束髮，五官秀雅，目光澄澈而安靜，如一灣清泉。

晴初暗暗佩服娘親薛菱玉有預見性，這樣的少年施恩作記名兒子一點也不虧，簡直賺大發了，還能得寧王賞識，才學定也是極出眾的。

晴初要給孟晟行禮，他卻扶了扶，「妹妹身子不好，不用拘禮了。」隨即又是一笑，「明逸之前說妹妹看著未長高，我瞧著明明長高了才是。」

大少爺薛明逸笑道：「晴初妹妹也反駁過，說是因為我與她都長高了，所以我才瞧著似沒長高，想來阿晟未長高，所以看著晴初就長高了罷。」

大老爺薛弘剛想指責薛明逸出言不遜。

寧王忽而爽朗一笑，「原來還有這麼一說，希望下回我見到晴初妹妹之時，她未長高才是。」

一時間，三人都笑了起來，看來關係匪淺。

之後，眾人又閒話了一陣。

幾位公子哥想是因有薛家女眷在場，有了拘束，不能暢所欲言。寧王提議，同大少爺、二少爺、孟晟一同去遊街賞燈。

能與寧王交好，薛大爺自是求之不得，皆應允了。

孟晟的目光時不時就會瞟向晴初，被細心的寧王發現，於是，他像孫老夫人提了個不情之請，「晴初稚幼，又大病初癒，就該散散病氣，不如與我們同去賞燈，由阿晟晚些送回薛府便是。」

大太太皺了眉，若是跟去的是二姑娘，她當是歡喜。先不論寧王，那孟晟雖只是記名嫡子，但他爹孟紹又娶了一夫人和一姨娘，之後也只多了兩女兒，所以孟紹這一房統共就孟晟這一個兒子，又才學過人，嫡庶根本不重要了。更何況，說不定寧王還邀請了不少名門公子。便宜不能讓薛菱玉的女兒占了，若是能把二姑娘捎上就好。大太太瞟了眼不遠的門帘，若此時把二姑娘請出來拜見，三姑娘必定也是要一起的，如此顯得有些突兀，可能不太妥當，有失大姑娘的體面。

乾脆大家都別去，以晴初身子不適拒了便是，大太太如此便想通，剛準備出言回絕。孫老夫人先一步道：「他們姐弟久也不見，適該多聊聊，別生疏了，讓阿晟也說說孟家這一年來的趣事給初丫頭聽，以免她思家之苦。別逗留太晚，早些把初丫頭送回薛府。」

孟晟聞言，激動道：「外祖母放心，我會親自送妹妹回來的。」繼而又感激地忘了寧王一眼，寧王只回之淺笑。

晴初暗道，寧王真是厲害之人，不計身份結交朋友，又善察言觀色，一言一語，就能籠絡人心，難道就真的沒有問鼎那天下寶座的心思？還是如世人所說，他不過是個遠離朝政的富貴閒人？

仿若察覺到晴初的目光，寧王募得側眸一望。晴初來不及躲避，與寧王視線相撞。晴初趕緊低下頭去，寧王卻稍稍眯起了眼。

因為寧王從晴初的眸子裡讀出了不符合她年齡的清明和質疑。

多麼像一個人阿。那個人也曾經如此望著他，仿佛一眼就看到他心底。

寧王心中一嘆，重又望向晴初，想要捕捉方才的那一抹熟悉，然晴初直至跟著孟晟離開，也未再抬起頭來。

出了聚仙閣，幾位少年俊郎才開始暢所欲言，除了品文論畫作詩，也會談及哪裡的菜餚好吃，哪兒的酒好喝，甚至是花樓里的哪位姑娘漂亮有才華。不過，每每提及這女人之事，孟晟都會清咳幾下，幾位少年才會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個小女娃跟著。

寧王會調侃上兩句，道：「你妹妹才多大，沒準兒根本聽不懂，何必如此拘泥。」

孟晟搖頭，「如今些許聽不懂，往後也會懂，總是不好。」

寧王笑道：「能懂豈不是更好，早晚得嫁人，提前認清男子的真面目，挑個好兒郎嫁了。」

「妹子還小，言之過早了罷。」孟晟的眼神亮了亮，說道，「王爺既深得此道，又年長於我們，這親事上，定是會挑個好媳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