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龍鳳胎的生日宴之後,大太太跟太夫人提議想請一位宮裡出來的嬤嬤好好給府里的姑娘講些規矩禮儀。因著這次生日宴,見了各家各族的姑娘,相比之下,府里的幾位姑娘雖說也落不了太下乘,可跟別的世家貴族裡的姑娘一比,就有了差距。大太太眼高心高,總念著宣永侯府里出來的姑娘,尤其是自給肚子裡出來的,定是要強上別人才好。大姑娘不肖說,一來已定親,二來大姑娘也用不著她這個娘親操心。就是這二姑娘平日裡被嬌慣壞了,規矩差不了多少,頂好算個不出錯,就了不得了,真要是出挑起來,還大大的不夠。所以這不鐵了心要將二姑娘改造一番。
三太太平素與大太太不對盤,可這次請教養嬤嬤這事跟大太太出奇的一致,三下兩下就拍案。緣由也差不離,這四姑娘跟二姑娘一樣是被慣壞了,快要及笄的年紀,再不管教可就遲了。二太太向來是個和稀泥的,長房三房決定了,她就跟著點了頭。
說起來,二姑娘和四姑娘從前一聽要講規矩,吵著鬧著不去,這次聽說要請教養嬤嬤來,竟然沒了抵抗情緒,直接就應下了。晴初知道四姑娘的那點心思,可不就是這次生日宴,看著些不如侯府的官宦人家裡的姑娘竟然規矩禮儀周到,顯得比她們這侯府姑娘還高貴,可不就自慚形穢了。二姑娘跟四姑娘差不多,被刺激了之後決心發奮圖強改善一下自我面貌了。
大太太董氏跟太夫人這麼一提,太夫人本想著讓韓嬤嬤來作這教養嬤嬤,韓嬤嬤是宮裡退出來的女官,規矩禮儀那是一等一的。可是,韓嬤嬤委婉推拒了,她說這幾年她都是晴初的教養嬤嬤,倏爾給侯府裡頭的幾個姑娘講規矩禮儀,那是即為不妥的。不過,韓嬤嬤向太夫人推薦了一位衛嬤嬤,同樣是宮中退出來的女官,且在幾家王公貴族裡教養過不少千金,頗有些名聲。
太夫人覺得如此也好,就費了心思去請了這位嬤嬤來。
衛嬤嬤長得平庸,卻是慈眉善目,一團和氣,行為舉止自有一番端莊大方。比起韓嬤嬤的不苟言笑,幾位姑娘肯定更喜歡這位衛嬤嬤。四姑娘還偷偷跟晴初打過悄悄話,說每次來灼華苑,見著韓嬤嬤都不自在,被她瞪一眼,冷汗都要冒出來了,虧得還是晴初的嬤嬤,一天到晚都講規矩,也不知怎麼受的了。
在小丫頭片子眼裡,自是喜歡軟語和藹的嬤嬤。然晴初心裡明白的很,韓嬤嬤肯留在自己身邊作乳母,那是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就韓嬤嬤知曉的那些個宮闈秘事,就是非常人可比,還真的難猜韓嬤嬤到底是個什麼來路,韓嬤嬤從不提,太夫人也不說。偶爾韓嬤嬤還會在太夫人面前打趣一兩句,就盼著晴初來給她養老。晴初清楚,就韓嬤嬤的厲害怎麼可能指望她一個姑娘。聽太夫人提過,晴初剛從江南回來時,那性子張揚,常常跟孟家太太對著幹,太夫人見晴初太不著調,就尋了個由頭將之前的奶嬤嬤換了,一時又尋不著合適的,剛巧韓嬤嬤得閒,就答應臨時教養晴初一段日子,沒想到姑娘後來落了水,韓嬤嬤一直心有內疚,就拖著再在晴初身邊守一守,沒想到這一守就把姑娘守大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奶嬤嬤了。時日久了更捨不得離,韓嬤嬤乾脆就伴著晴初看著她出嫁得了。
侯府里請衛嬤嬤來的藉口是大姑娘要出嫁了,該好好端正下禮儀規矩,在夫家能知分寸守禮節,順道給其他幾位姑娘也捎上講講課。當然這是扯幌子了,侯府里就屬大姑娘的禮儀規矩最得體,重點教育的是其他幾位姑娘,大姑娘才是捎帶的。
衛嬤嬤是精明之人,聽著大太太的話里繞彎子,萬分強調對府里的其他姑娘嚴厲些。再給眾姑娘一上課,大姑娘不教,也是十分得體的主,薛府的其餘幾位姑娘可能也因著年齡小的緣故,比之可就差遠了。瞬間,衛嬤嬤心底就跟明鏡兒似的。
二姑娘與四姑娘抱著很大的決心,然真正實施起來秉性就露了出來,興奮的情緒維持不了多久就耐不住性子了。唯有三姑娘一直精神抖擻的將衛嬤嬤的教授內容嚴格執行。
晴初從小在韓嬤嬤的指導下,就規矩禮儀之上比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自是好了些。不過,還是能挑出不少錯來,跟著幾位姑娘陪襯似的學,維持著既不出挑,又不落下乘的樣子。
二姑娘與四姑娘有意思的很,若其中一個偷懶焉了沒精神,另一個也開始萎靡不振;若是一個精神振振,另一個也咬緊牙關硬撐著。衛嬤嬤若表揚了二姑娘,她指定要偷著去四姑娘面前炫耀一番,反之表揚了四姑娘,四姑娘亦是如此。而三姑娘本來就好上一籌,與之較勁的假想敵就變成了晴初。晴初對於三姑娘的較勁採取不搭理態度,三姑娘就自己跟自己較勁,總是要做到最好。這一番較勁起來,反倒是大家都將規矩學的挺好。
衛嬤嬤哪看不出幾個丫頭片子的小九九,先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等到規矩禮儀眾姑娘都學得差不多,衛嬤嬤才點明出來,「姑娘家要注重德行,姐妹之間若不謙讓,豈能博得好名聲。言談舉止皆能看出教養,雖說是虛禮,可體面的人家皆講這一套虛禮,你們可得記清楚了……」
晴初一聽,暗忖衛嬤嬤的意思是否可理解為讓幾個姑娘家做做樣子也得在人前作出一團和睦謙讓。原道喚作「虛」禮……
衛嬤嬤的一番教導,還是挺有成效的,讓幾個姑娘端莊溫婉起來,芯子雖沒換,裝裝樣子的范兒還是槓槓的有。
大太太與三太太見著自家淘氣的姑娘有了變化,對衛嬤嬤更是尊敬有禮了起來。三太太起初也沒抱太大希望,從前給四姑娘也請過教養嬤嬤,基本上都是無疾而終,這教養嬤嬤嚴厲了些就心疼閨女,太溫厚了四姑娘又不聽話,沒把教養嬤嬤氣個半死就不錯了。此次衛嬤嬤來,三太太也沒指望四姑娘一下子成為頂尖兒的名門淑女,能見了外人,規矩禮數不行差,待人接物有個譜,收收張揚的性子就好。沒想到結果出人意料的好,幾位太太心裡也都高興,打點著給衛嬤嬤多封些禮作束修。
沈依凝自認為規矩禮儀自己是一等一的,心底其實不屑與薛府的幾個姑娘一塊學,尤其是二姑娘和四姑娘,平日裡哪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但她一想著孟晴初也正學著,這心裡就不太舒坦,憑啥大家都是表親,就她有這個好處。再者,沈依凝想在薛府及孟晴初面前顯擺自己禮儀得體,於是乎就央求著自給母親董姨媽也去跟衛嬤嬤學上一番。
董姨媽見衛嬤嬤確實頗有水平,就去跟大太太提上一提。大太太雖心中偏著侄女,但還是猶豫了一下,告知沈姨媽,「當初,我也跟太夫人提了讓凝姐兒跟著一塊學,但太夫人說凝姐兒跟二房,三房的表親一塊來的,若是凝姐兒去了,那麼另兩房來訪的兩位姑娘也是要一塊去的,不然就顯得不公允,會惹人閒話。若真是再加三位姑娘,合著府里本來的四位姑娘,統共有七位,衛嬤嬤說過最多同時教四位,再多就不願教了,因著教不好反而害了姑娘們。太夫人聽衛嬤嬤態度堅決,也就作罷了。」董姨媽聽了也未多言,只是眼見衛嬤嬤將薛家倆個潑皮姑娘教導得如此之好,加上沈依凝不時的央求,董姨媽又幾次三番的去跟大太太吹耳邊風。大太太看衛嬤嬤即將離開呆不久了,幾天罷了礙不著薛家姑娘學,索性賣個人情,讓凝姐兒也去受教。
於是乎,請安之時大太太向太夫人提了一提,「衛嬤嬤過幾日就要走了,莫不如讓凝姐兒也跟衛嬤嬤學學規矩,哪怕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站在二太太邊上的趙珍兒聽此話,眸子微微一亮,若是沈依凝開了先河去跟衛嬤嬤學,那麼她自己趁此求二太太,當也是可以去的。
沈依凝恰巧站在趙珍兒的斜對面,瞥到趙珍兒的喜色,難免不屑地撇撇嘴,心裡將趙珍兒看得更低了。本來二房就是庶出,二太太出身也不高,趙珍兒一夥還是窮親戚,如此也想跟她爭世子夫人的位子,真是痴心妄想。沈依凝又狀似無意的看向柳詩詩,柳詩詩面帶淺笑,行止得體,姑且能論上個對手。不過,沈依凝看不起柳詩詩的出身。雖說柳詩詩的父親與三太太是姐弟皆出身名門,可柳詩詩的父親畢竟棄了仕途從醫。聽說柳詩詩還曾經走南闖北的,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如此一想,沈依凝心中更有了底氣。
趙珍兒注意到沈依凝不善的目光,連忙垂下頭將神色斂了起來。
太夫人聽大太太提起這事,不禁慈愛地拉過沈依凝的手,贊道:「凝姐兒是個頂好的,我們家未出閣的四個姑娘,都不如凝姐兒。」
聽到太夫人誇讚,沈依凝立馬在心底得意竊喜起來,而董姨媽的臉色卻悄然一緊,忙笑道:「太夫人這贊凝姐兒哪當得起,論起頂好的,非萱姐兒莫屬。」
大太太本來聽太夫人說府里的四姑娘都不如沈依凝其實也有幾分忿忿,比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比得過大姑娘。侄女再好也越不過親生女兒去不是。董姨媽這一打圓場真說進大太太心坎里,對沈依凝又虛偽地誇讚了幾句,「凝姐兒的好太夫人看在眼裡,妹妹也莫太過謙了。」
太夫人和大太太都夸沈依凝,眾人便都湊趣兒開始誇起了沈依凝。直將沈依凝誇得飄飄然起來,這下,都道沈依凝如此之好,那還要學什麼規矩呀,跟衛嬤嬤學規矩之事也不了了之,無人再提。
太夫人如此捧沈依凝,令董姨媽反而心生不安。明眼裡都瞧得出大姑娘是頂好的,太夫人竟然說凝姐兒蓋過了萱姐兒,也不知道太夫人此話到底是褒是貶。
三太太在一邊暗暗好笑。薛府統共就四位姑娘,太夫人口中硬是講明了是「未出閣」的四個姑娘,萱姐兒可算是已經定親即將要嫁出去了,太夫人真要帶上萱姐兒,直接說薛府里四個姑娘就成,根本不會帶上未出閣的字眼了。可見太夫人就是把大姑娘撇了,將孟晴初算上了一個。在太夫人心中,晴初已然是薛府的姑娘,作定要將她嫁在薛府里了。
三太太知道太夫人是有意將晴初許配給大少爺,可瞧著大太太這勢頭怕是不樂意的。三太太從小看著晴初長大,心中極是喜歡的,若是嫁不成大少爺,就求了許配給自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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