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後漢起,散落在河湟地區的一眾西羌部落就常與涼州漢人發生衝突,而當時朝廷派往涼州的地方官為貪圖軍功,多以殘酷苛暴之法對待西羌,致使西羌各部的反抗此起彼伏。
因此羌患也困擾了後漢百餘年,這些散落在河湟地區的西羌人逐漸取代北匈奴成為了後漢朝廷的第一外患。
他們不斷侵擾邊郡,甚至還曾深入內地,導致關隴地區時常處於戰火之中,雍涼二州的民生日益凋敝,使得後漢朝廷背上了嚴重的財政包袱。
雖然到了桓帝時期,在涼州三明段熲、皇甫規、張奐的連連打擊之下,涼州諸羌損失了數萬人口,持續百餘年的羌亂也終於接近尾聲。
但是後漢的氣數也同樣耗盡,天下大亂的時代從此到來,群雄並起、宇內板蕩,漢室若非出了個昭烈帝劉備,恐怕此時已然滅亡,可見漢室的衰微委實與百年羌亂脫不了干係。
固然西羌各部不復當年的盛況,但此時的涼州仍然居住著眾多羌人部落,如先零羌聚居在西海等地,勒姐羌、當煎羌散居在金城、張掖,燒當羌盤踞在西平郡一帶,此外還有封養羌、牢姐羌等小部落在各郡往來遊牧。
足見桓帝以後諸羌部族仍舊是涼州地界上不可小覷的勢力,其實近三十年羌亂依舊時有發生,只不過規模比不上以前罷了。
且近些年的羌亂出現了一個和以前迥然不同的特點,那就是此時的羌亂並非羌人自己單方面地作亂,而往往是被漢人軍閥刻意挑起的。
如董卓、韓遂、馬騰等輩就經常利用羌亂養寇自重,對抗朝廷、圖謀不軌,因此羌人頗有淪為漢人諸侯打手的趨勢。
當然羌人也不是傻子,他們依附漢人軍閥也有自己的算計,只是現在各家漢人勢力強盛,他們這些羌人部族多半還是得扮演被驅使的角色。
大榆谷,地處西平郡,位於湟水上游,水草豐美、牛羊成群,從先秦起就是涼州諸羌最覬覦的風水寶地。
只要占據了這塊自然條件優越的地盤,那麼這一支羌人部落就一定可以發展成諸羌中最為強大的存在。
眼下占據大榆谷地的乃是燒當羌,此部落原本世代居住在黃河以北的大允谷,起初人口不多,勢力不強,弱於先零羌等部落,故而深受先零、卑湳等強大部族的欺辱。
然而到了王莽篡漢的時候燒當羌的轉機來了,此時的燒當羌王滇良父子頗有才幹,在各部落中素有恩信。
他們趁機聯合那些同樣受到先零、卑湳兩大強部欺辱的附屬部落和其他雜羌,偷偷地從大榆谷進兵,突然對先零、卑湳兩部發起襲擊,一舉大破兩部。
這一戰不僅斬殺兩部丁口不下三千人,而且還掠奪到大量的牲畜財物,更為關鍵的是成功將先零羌逐走,占據了大榆中地,也就是大榆谷的中部地區。
從此,燒當羌開始強盛起來,取代先零羌成為諸羌中的頭號勢力,直到現在。
因此奉命暗中前往涼州招撫部族的馬岱這些日子多在大榆谷出沒,他知道只要說動了燒當羌,就相當於說動了涼州大多數的羌人部族。
此刻在大榆谷內守衛森嚴的王帳中,馬岱正與燒當羌王餓何以及他的心腹大將燒戈進行秘密會談。
「餓何兄弟,考慮得如何?」馬岱開口問道。
他到燒當部落已有數日,期間曾多次對餓何曉以利害、恩威並施,然而這位羌王總是一拖再拖、未下決斷。前日說要最後考慮兩天,今日正是到了答覆的時候。
馬岱本以為餓何此時能給個痛快的回覆,哪知他仍是支支吾吾地說道:「事關重大,還請仲華將軍再容我兩日考慮。」
「什麼,餓何兄弟汝莫非在戲弄於某?說好了今日答覆,豈能隨意更改?汝以前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啊。」馬岱聽完怒道。
餓何在羌人中素有一諾千金之名,此刻聽到馬岱指責自己失信,不禁臉色漲紅,但想到部族存亡也只得硬著頭皮回道:「仲華將軍,非是餓何失信,實在是歸漢一事關乎我族生死。
餓何已不是當年那個快意恩仇的愣頭青了,現在忝為一族之長,由不得自己不慎重行事,所以還請將軍包涵,再容我兩天,兩日後某定會答覆。」
馬岱當然看得出餓何這些年變得成熟、圓滑了,當年他曾隨兄長馬超到這燒當部落拜訪,那時的餓何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衝動好鬥、崇尚武力,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向馬超發起挑戰。
最後的結果自是被馬超輕鬆擊敗,但從此餓何就對馬超深感敬佩,視之為戰神,常與馬岱一起跟隨馬超左右衝鋒陷陣,因此兩人的交情還算深厚。
馬岱嘆了口氣,道:「唉,某也知道汝的難處,只是此事還有什麼好想的,如今我大漢占據隴右,涼州遲早都會歸於我手,此時汝部不歸漢還要等到何時?須知錦上添花終究比不上雪中送炭啊。
再說,你們難道不喜歡益州的茶葉、蜀錦等物嗎?要想大量獲得這些東西,不歸順我大漢是不可能的。
此時歸漢,汝等將會占有各部族中最多的份額,某是念在與汝相交多年才第一個來找你的,要是在拖下去,某就去找迷當、治元多他們這些人去了。」
餓何還未答話,一旁的燒戈插話道:「仲華將軍這話未免說得太武斷了吧,魏國雖遭大敗,但仍然手握數州之地,國力依舊雄厚,大漢縱然一時占據涼州,焉知日後魏國不會捲土重來?」
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無非還是對季漢的前景不看好,擔心日後會遭到曹魏的殘酷報復。
「哼,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大漢只有益州一地的時候,尚能與偽魏抗衡,街亭一役更是大敗其精銳中軍數萬人。
如今我大漢已在隴右站穩腳跟,兵多將廣、器械精良,如此強勁的上升勢頭,豈會反不如初?
爾燒當部若是畏懼魏賊儘管直言,某扭頭就走,絕對不會強逼汝等。」馬岱把臉一沉,冷笑著說道。
燒戈聞言怒道:「馬岱,汝竟敢藐視我族?我等羌人勇士,豈會畏懼魏人?不要以為汝是神威天將軍的兄弟某就......」
「放肆,仲華將軍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真是沒大沒小,還不快給仲華將軍賠罪?」見燒戈越說越無禮,餓何趕緊將他喝止。
燒戈一臉不服,扭過頭去,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餓何見狀一拍桌案,喝道:「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
見自家大王真的動怒,燒戈這才起身向馬岱拜道:「仲華將軍,某一時無狀,得罪了。」
「仲華將軍,這廝就是這個性子,還請看著我的面上,原諒他這一回。」餓何也跟著陪笑道。
「罷了,下次再敢無禮,莫怪馬某翻臉。」馬岱將手一擺,淡淡地說道。
「謝將軍原諒。」
餓何見此事總算揭過,暗鬆了口氣,接著道:「仲華將軍的心胸果然比天空還寬廣,在下佩服。還請將軍再展胸懷,容我兩天考慮,兩日後我定會做出決定。」
馬岱沉吟不決,心想這燒當羌乃西羌中最為強大的一支,還是得盡力爭取,若就此翻臉離去,反而於招撫羌胡的大計無益,於是回道:「也罷,某就再容你兩日,兩日後若還是沒有答覆,那就別怪馬某不念當年的情誼了。」
「多謝仲華將軍寬容,將軍放心,兩日後某絕不會再有拖延之舉。」餓何抱拳說道。
馬岱一臉狐疑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大帳,他對今日餓何的表現有些疑惑,以他對餓何的了解,其人應該不是猶豫不決的性子,更不會是言而無信之輩。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又要拖延兩日呢,難道真的是為了部族數萬人的性命考慮?這也不應該啊,他們這些羌人何時將人命看的如此之重了,以前也沒見他們這般怕死啊?
「將軍,有古怪。」
正當馬岱苦思不解之時,他的親衛頭子馬蒼忽然進賬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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