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懲戒
他停在她床前,唇角輕勾,徹頭徹尾睥睨姿態。
阮唯挪動身體向後躲,不管是不是無用功,她只求離他越遠越好。因他這一刻柔情涌動的眼神,與他看一塊肋排、一隻大閘蟹沒區別,先欣賞你柔軟多汁身體,在撫摸曲線玲瓏輪廓,繼而找到最好落刀的方位,一刀斬下去——
她便成為焦黃的肉,翻紅的蟹,死而無聲。
「不急,我們慢慢來。」
什麼慢慢來,恐怕是不折手段、毫無憐憫……
她躲,他只拉住捆繩末端,如同握住風箏的軸線,風箏飛得再高又怎麼樣呢?他勾一勾手,她立刻降速、下墜,摔得粉身碎骨。
「我記得,阿阮剛剛和我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也說女人天生就愛撒謊。」窮途末路,豁出去反而不怕,她比前一天更勇猛。
陸慎自嘲式地笑一笑,左右手雙雙拽住繩,一點一點向內收,「我一直以為,大多數時候我們相處愉快,尤其今天早上……」
「你不用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揚起臉,威風凜凜,「無論我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你對江家,對外公,從來沒有好意,今早我問你外公病情,你連一點點同理心都沒有,你恨不得他死,對不對……陸慎,你的眼神出賣你,你根本是一條陰冷的毒舌,不知好歹,隨時準備反咬一口……」
他突然發力,一拖一拽將她困在胸前,強迫她仰起臉,而她自然沒得選,她無力抵抗卻又不肯臣服,後果總不會是一束鮮花一句道歉能解決。
「是我的錯。」陸慎撥開她被海水黏在面頰的髮絲,低而緩的嗓音帶著一股魅惑,輕聲說,「是我忘了,阿阮還不是七叔的小奴隸。」
「我永遠也不會是!」
話講出口,撞見他眼底陡然上竄的火焰,她內心已後悔。現下強弱對比明顯,最佳策略是順服而不是硬拼。
但如果肯低頭,那就不是阮唯。
她的脾氣比繼澤繼良都硬。
「呵——這麼頑固也不知道像誰……」
「關你什麼事?放開我!等我外公醒來,一定不會放過你!」
「試試看——」
又是這句,他聽著她威脅,卻根本不放在心上。他體內血液沸騰,因「不馴服」比「聽話」更令人興奮。
他幾乎對此產生期待,「試一試,我和你……誰先認輸
。」
隨即根本不顧她身上海水同污跡,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他跟上去,壓住她雙腿,令她越發的動彈不得。
解開捆在她身上的長繩,為的不是放她自由,而是床頭左右兩邊各有「機關」,輕易鎖住她雙手,仿佛是中世紀的節日祭祀。
她以一個被羞辱的姿態綁縛在她第一次醒來,他夜晚讀書的床上。
阮唯紅著眼,內心瑟瑟發抖,表面更要強撐,「七叔該不會比我想的更下作吧?」
他一抬眉,反問,「你忘記我是誰?」
「你是誰?」
「你丈夫。」
「結了婚也可以離,一張紙而已。」
「嘴上輕鬆,全因為你經歷得少。」
多虧他當下興致高昂,可以手把手教她什麼是「夫妻」。
她瞳孔緊縮,後怕,正要用罵聲壯膽,第一個音還未發全,就被他冰冷單薄的唇堵在口中。
根本無需借力,他今夜用口唇以及指尖燃燒的焰火令她在生死間徘徊,沉淪、臣服、崩塌,就在他毫無保留的訓導中。
灰暗滂沱的雨蓋住她壓抑、痛苦、忍耐的哭聲,她求了他什麼?她咒罵他什麼?最後又在幾點幾分承受最無助又失重的那一刻?
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眼前只剩下淚水。
她在淚水中呼吸、祈求,被拔掉一身利刺,留下一隻柔軟又乖順的小白兔,曖昧的空氣當中,戰戰兢兢倚著他。懵懂又茫然地透過淚光看向他,汗水代替海鹽黏住長發,她仍在顫抖、抽搐,從頭髮絲到腳趾都仿佛被重塑,渾身血液當中充滿了奇異的陌生感。
她幾乎脫力,幾乎死在這張凌亂柔軟的床上。
「阿阮——」
他撥開她凌亂的長髮,露出一張純淨的臉。
她望著他,目光漸漸有了焦點,卻又在這一刻崩潰似的大聲哭泣,一旦開始,就難以結束。
甚至不管對方是誰,她只需要一個懷抱,一個藉以依靠的懷抱,便及其莫名地抱住他,甚至纏住他,唯恐再度失去。
她的哭聲不止,與夜雨同步。
直到她累極,才靠在他肩頭睡去。
阮唯整個人都像是剛從熱水裡撈出來,狼狽到了極點。而陸慎,衣冠楚楚,即便襯衫未乾,也仍然不失風度。
真是不公平,他事事處處占儘先機。
可惜他並沒有獲勝後的喜悅,酸與澀的心緒占領高地,他坐在床邊靜靜看她,仿佛欣賞一件藝術品,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直到隔壁座鐘提醒他已經是凌晨一點,某人的生日已經開始,而壽星公卻髒得可憐。
照顧阮唯從來是他分內事,今晚也一樣
。他已經很懂得收斂喜怒,多年來唯一一次破功也是因為她,小女孩的自以為是真讓人頭疼。
雨停了,世界再度回歸安寧。
放好熱水,陸慎將她仔仔細細從裡到外清洗乾淨,她的身體在水中透著莫名的聖潔感,這令他萌生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全因他玷污了她。
阮唯沉在夢中,她被關進封閉的小房間,一盞燈都不留,眼眶的淤青和嘴角的傷口都在提醒她,這不是噩夢,這是真實的屬於阮唯的人生。
每一寸皮膚每一道關節都在疼,她似乎回到小時候,只有櫥櫃高,正艱難趴在階梯上敲打緊閉的一扇小門,「我錯了……我真的錯……」
「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害怕,我不想在這兒……」
「爸爸救我,救救我……」
「阿阮!阿阮!」
她自睡夢中驚醒,仿佛被人從地獄打撈上岸。
「阿阮——」
陸慎握住她雙肩,仍未停止呼喚。
他居然一瞬間慌了神,有那麼一瞬間感到對所有人或事都失去控制。
「只是噩夢。」他安慰她。
天亮了,光透過窗簾照亮臥室。
床單被套都換過,陸慎還是斯文好講話的模樣,淺灰色亞麻襯衫為他多添幾分親和力,讓人隔空失憶,仿佛昨夜種種都是幻覺。
然而她怎麼可能忘記?
她對他,自此恐懼大過反感。
陸慎輕輕撥開她額前碎發,隨即奉上一個又輕又柔的早安吻,「生日快樂,阮小姐。」
十月十四日的早報就放在桌上,a1版面頭版頭條,祝阮唯生日快樂,永遠幸福,落款是「阮小姐的第一千零一位追求者」。
他答應她的事,無論多荒唐,一定準時準點落實。
她唇上還有昨晚自己咬破的傷口,舔一舔,全是鐵鏽味。
恍惚間聽見他說:「你準備一下,繼澤和阮先生阮太太下午就到。」
「什麼?」
陸慎脫她睡衣的手停在半空,坐下來耐心與她解釋,「你不想和我單獨過,我就請阮先生與繼澤一起來,晚餐想吃什麼?先備料,我下廚。」
她愣愣看著他,認為自己聽力出現障礙,或者是腦內幻覺。
而他繼續脫掉她的睡衣,再替她穿上文胸、吊帶、及膝裙,樣樣拿手。
連內衣都穿得穩穩噹噹,令她胸前脂肪全體收緊,老老實實待在鋼圈和海綿設置的監獄當中
。
「為什麼?」
「為什麼?」他提她穿好襪子和拖鞋才直起腰,給足十二萬分耐心向她解釋,「考慮到我們現在的狀況,我說什麼都沒意義,只好請長輩幫幫忙。通常來說,岳父岳母的作用也僅止於此,你認為呢?」
「我?」她仍然不能置信,很顯然事情已經超出她預料,當你料不中又被推翻,自我懷疑則如影隨形。
「我是誰,婚禮當天究竟發生什麼,每一件你都可以自己問,問得清清楚楚,不留疑慮。」陸慎替她理一理領口,順帶把她散亂的長髮都攏到肩後,「現在和我一起吃早餐,嗯?」
他尾音上揚,仿佛真在徵求意見。
一上午,阮唯在緊張和焦灼當中渡過,似乎她才是即將被拆穿的那一個,而陸慎,他照例辦公、讀書,甚至穿上白色圍擋處理食材。
這同時,沒有任何意外,阮唯必須扮演欣賞與崇拜的角色,坐在她熟悉的位置上,觀賞他為澳洲羊排做按摩,打出黃金南瓜泥,將阿拉斯加鱈魚與青豆配對、香梨蜜糖與鵝肝永恆作伴,而芝士蛋糕凌晨就已經被送進冰箱。
阮唯突然說:「我需要兩塊餐包。」
陸慎抬眼看她,更多關注在鵝肝成色,「我不認為今晚有需要配餐包的菜。」
她坦白講:「我一般用餐包沾羊排汁,你連洗碗這道程序都可以省略。」
陸慎也同樣直白拒絕,「不行。」
她連言行舉止都必須依照他的規矩來辦。
她不強求,轉而問:「我以為會是中餐,至少爸爸更喜歡中餐。」
陸慎不答,或者是認為沒有必要解釋。然而阮唯比想像中進步更快,她很快從他下壓的嘴角與微蹙的眉頭讀出「厭惡」及「排斥」,「七叔的潔癖原來不針對任何人。」
「也許僅僅不針對你。」
這回輪到阮唯保持沉默,經過昨夜,她對他產生一股奇異的難以言說的感情,羞恥、隱秘,卻在時時刻刻影響她每一步。
就如同現在,她比前一天更加注意他言行舉止。
她並沒能像個發狂的瘋子一樣搶一把西廚刀要與他同歸於盡,反而愈發柔順敏感。
一閃神的功夫,船已靠岸。
她隔著落地窗,望見一男一女先上碼頭,走在前面的是與記憶幡然兩人的阮耀明,以及身邊一位不知名美艷女郎,長大後的繼澤少了青春痘多了穩重,隔了漫長一條路就沖她擺手微笑。
這一刻,仿佛回到小時候,江碧雲仍在,沒人知道陸慎是誰,繼澤繼良與她一起在院子裡打打鬧鬧。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和你爸爸都快擔心死了!」
只是沒料到,第一個衝上來擁抱她的會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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