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過去、現在和未來相會
各執一詞,爭吵不休。
林林總總的欲望,掠取著我的現在
將『理性』扼殺於它的寶座。
我的愛情紛紛越過未來的藩籬
與解放出雙腳的夢想一起,舞蹈不停。
於我,穴居人攫取了先知,
佩戴花環的阿波羅
於亞伯拉罕的聾耳邊吟唱。
我心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審視我的內心吧,仁慈的朋友,你應戰慄,
因為那才是你本來的面目……」
低沉的話音,迴響在視線無法觸及的至高之穹。
行走間,一頭咆哮的雄獅的虛影逐漸浮現在季木的身後,吼聲震耳欲聾,巨大的日輪自陰暗的山背升起,化為一團光芒懸浮於渺遠的天穹。
那陽光打在他的身上,無法將他的軀體穿透。
就如《神曲·煉獄篇》中在詩人維吉爾的引領下穿行於煉獄山間的但丁,他同樣是有血肉的活物。
這在煉獄中是很不一般的,甚至會讓來往的魂靈驚恐——他竟有影子。
「就快要到了……煉獄之門——第一層的入口。」他的影子說。
季木微微頷首。
前方不遠,便是山坡斷開之處,猶如一道裂口把牆分離。
一扇大門位於螺旋階梯的終點之處,門下有通到門口的台階三級,每級台階顏色各有不同。
「我們來到那裡;第一級台階是白色大理石,
它是那麼明亮潔淨,
我像對鏡自照一樣,從它上面如實地映出我的身影。
第二級台階的顏色與其說是灰暗,倒不如說是深黑,
它是用粗糙而乾燥的亂石砌成,
縱橫之處布滿裂縫。
第三級台階高高在上,碩大沉重,
我覺得它似是斑石所做,色彩火紅,
恰似血管濺出的鮮血淋淋。」
那台階的樣式,正似《神曲·煉獄篇》裡所說。
「光,暗……和血。」
季木於那三級台階之前停步。
而後,他逐級登階,直至站在煉獄的大門之前……
門上有兩個鎖眼,但形狀卻並不相同。
要打開這扇門,必須將兩把鑰匙先後在鎖孔中轉動。
他以右手在胸前拍打了三下,而後用指尖於額前劃出了七個「p」字。
這是《神曲·煉獄篇》中入門的步驟。
劃出七「p」的時候,指甲的尖端刺破了他額上的皮膚。
他的指尖染血,色澤恍如熊熊燃燒的烈火。
一本通體金黃的古書沉降於眼前的虛空,季木將指上的鮮血灑落。
書籍浴血,化為了《窄門》的黃金匙。
與此同時,那道凝固於他心間的、莫名的光,也變成了鑰匙的式樣。
那把泛著銀白的光澤的鑰匙,似乎是他心中的某物所化。
仔細體會那道光芒,季木才發現……那光亮正是他對於天國的構想。
心念的具象化……
原來這便是他的第二選修——《神曲》的雛形。
唯有對天國的榮光心懷嚮往的人,才得以入此門。
與地獄之門的「入此門者,必當放棄一切希望」相反,煉獄之門的要求,是「入此門者,需先秉持一切希望」。
對這個世間全然絕望之人,斷無進天國的理由。
他先用那把白色的,後用那把黃色的,把門打開,這使他感到稱心如意。
而後,季木開始推開那扇門戶。
兩扇門板沉重得可怕,以至於他竭盡全力才勉強可以推動。
大門的樞軸在合葉里轉動,發出宛若雷鳴一般的巨大聲響,仿佛天勢震動。
恍惚之間,季木像是聽見了那門中傳來的讚美詩,伴隨著管風琴奏鳴的聲響……
那樂聲令他感到熟悉,有一種模糊的印象。
音色清澈而悠揚,似乎是由許多稚嫩的孩童唱響。
這或許應了耶穌關於「天國里誰是最大的」的回答。
「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若不迴轉,變成小孩子的樣式,斷不得進天國。所以,凡自己謙卑像這小孩子的,他在天國里就是最大的。凡為我的名接待一個像這小孩子的,就是接待我。」
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正式進入到了煉獄山的內部。
煉獄一層——傲慢之獄。
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可以在這裡與女孩相見……
這是季木當下最渴盼的事。
……
上帝的天使在這級台階上放著雙腳,
他端坐在門檻之上,
我覺得,那門檻似是用金剛石製造。
我的導師拉著滿心歡喜的我,
登上這三級台階,說道:
「你該謙恭地要求他把門閂拔掉。」
我虔誠地撲倒在那神聖的足下,
我要求他發慈悲,為我開門,
但是,我先在胸前拍打了三下。
他用那寬大的劍鋒在我額前劃了七個「p」字,
並說道:「等到你進去之後,
你要注意把這幾個劍痕洗淨。」
菸灰或挖出的干土,
與他的衣衫似是同一種顏色,
正是從這衣衫之下,他拿出鑰匙兩把。
一把是金的,另一把是銀的:
他先用那把白色的,後用那把黃色的,
把門打開,這使我感到稱心如意。
他對我們說:「不論是兩把鑰匙中的哪一把失去作用,
不能在那鎖眼中順利轉動,
這條途徑就不能暢通。
這一把更為貴重;但是那一把在開門之前,
也要求運用太多的技巧和才智,
因為它是一把能解開癥結的鑰匙。
我從彼得那裡拿到這兩把鑰匙;他曾告訴我:
寧可把門錯開,而不可把門錯鎖,
只要有人伏倒在地,拜倒我的腳下求我。」
他隨即把那神聖的大門的兩扇門板打開,
說道:「進去吧;但是我要讓你們明白:
向後看的人就要回到門外。」
那扇神聖大門的樞軸是用金屬製成,
聲音很大,又很堅硬,
在合葉里轉動時竟發出這樣大的響聲,
連塔爾佩阿岩洞也不曾發出這樣的尖叫,也不曾顯得如此難以啟動,
當時,那善良的梅泰洛曾被人從它那裡推開,
後來,它終於被剝奪了錢財,
我轉過身去,注意傾聽那一聲雷鳴,
我覺得似乎聽到人聲與甜美的樂聲混合在一起,
高唱「上帝,我們讚美你。」
我聽到的歌聲使我產生一種印象,
這種印象恰好與人們在欣賞
有管風琴伴奏的歌唱時常有的印象相同;
那些歌詞時而聽得清,時而又聽不清。
——《神曲·煉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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