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娘是個明白人。
想那蕭乾堂堂樞密使,手握重兵,日理萬機,卻派人千里迢迢將她與沈來福從盱眙接過來,與墨九母女團聚,還在京城安置這樣好的宅子,把藍姑姑和玫兒提前送過來,不是為了墨九?
只不過她不知,他是為了墨九這個人,還是為了與墨九有關的東西。
織娘眉頭微微蹙著,不懂墨九心思,也不明白她的女兒與蕭乾之間的關係深淺,目光便存了少許疑問。
墨九卻以不察,懶洋洋道:「讓他進來。」
這個宅子是薛昉安排的,織娘也是他送進來的,里里外外,他都熟的很,不用人帶路就入了院子。
一看見墨九,他比看見祖宗還親熱,把兩隻兔子殷勤地遞上去,笑道:「大少夫人,我家使君讓我送來的。」
墨九看著兩隻兔子,眉頭微微一皺,「給我的?」
薛昉點頭:「蕭使君說,大少夫人閒著,可以養養兔子解悶,怡情養性。」
墨九瞄他一眼,「你等著。」
說罷她二話不說,拎著兩隻兔子就離開了。
薛昉看著她的背影,一時摸不著頭腦,「這……」
織娘坐在藤椅上,頭上戴著一頂薄紗的帷帽。隔了一層紗,她看著薛昉尷尬的樣子,雖然不曉得自家女兒為什麼變得這樣霸道,但也趕緊讓藍姑姑請薛昉坐下,泡茶上水,親熱地招待。
「小郎君請坐。我這丫頭打小沒規矩,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晚輩不敢。」薛昉瞄著墨九離去的方向,雖不曉得墨九讓他等什麼,卻只能老實坐著,陪織娘寒暄,「老夫人住在這裡,可還習慣?」
「叫我嬸子就好,叫夫人就真不習慣了。」織娘看出這年輕後生性子靦腆、良善,一張藏在帷帽里的臉,露出了微笑,「還請小郎君回去替嬸子給蕭使君帶個話。虧得他有心,把我從盱眙接來,又為我找到失散的女兒,讓我們娘仨得以團聚。這份恩情,我們娘仨恐是無以為報了。」
織娘嗓子有些壞了,但一言一行都極是溫和,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薛昉聽了很受用,呵呵傻笑,「應當的,應當的,我們家使君說了,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織娘心裡微怔,又是一笑,把桌上墨九裝果脯乾的盤子往薛昉面前遞了遞,透過帷帽的紗,看薛昉年輕俊俏的臉。
「敢問小郎君今年貴庚?」
薛昉老實拱手,「回嬸子話,晚輩今年十七了。」
織娘眸中含笑,又問:「家中可有婚配?」
薛昉俊俏的臉,騰的一紅,樣子靦腆中帶了一羞澀,「還,還不曾。」
織娘輕笑一聲,覺得這後生跟在樞密使身邊,涉足南榮官場權斗,卻不曾染上半分世俗的穢氣,性子忠厚老實,甚是難得,不由笑道:「往後嬸子看著有合適的姑娘,給小郎君說上一房可好?」
薛昉「啊」一聲愣了。
待他反應過來織娘是要為他說媒,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紅著臉道:「若有大少夫人那般好看的……那就多謝嬸子了。」
這貨是個老實人。
像他這個年齡的小子就喜歡俊俏的姑娘,墨九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往後他要找媳婦兒的標準,也在心底向墨九看齊了。
可他隨口這麼一說,織娘的臉卻沉了下來,好半晌兒沒有吭聲。
薛昉這一琢磨,方才發現口誤,急忙驚慌地告歉,「嬸子莫要見怪,晚輩對大少夫人並無半分覬覦之心,也不敢有覬覦之心,那個…晚輩只是,只沒見過比大少夫人更俏的女子,這才這麼一說。嬸子千萬莫與晚輩計較……」
「嬸子沒有怪你。」織娘聲音慢悠悠的,頭往薛昉的方向偏了偏,聲音依舊帶著長輩的慈祥,可用她缺水一般干啞的嗓子說出,卻額外添了一抹滄桑,「可小郎君要曉得,女子長得太好,並非幸事。不如找一個踏實懂事的姑娘,更得長久康健。」
聽她這以一說,薛昉想起墨家母女的病,頓時汗顏不已,紅著一張俊臉,「是晚輩淺薄了。」
「娘子,您要的茶來了!」這時,一個姑娘從院門風風火火的進來了,人還未到,大嗓子先飆了。
她手上端了一個托盤,走到桌旁,將茶水「砰」一聲重重放在薛昉面前,眼珠子忽閃忽閃著,好奇地看著他,「娘子就是讓我給你泡的茶?喏,來了,喝吧!」
織娘瞪她一眼,「心悅,不得沒有禮貌。」
「哦。」沈心悅吐了吐舌頭,眼睛還盯著薛昉,「可是娘子,我很有禮貌了吶,我請他喝茶來著。」
話音剛落,她嘻嘻一笑,又道,「而且,我看他長得好生俊俏,想試試他功夫嘛。」
這姑娘性子野得很,說話向來直接,沒有半分遮掩,當著兒郎的面兒,也這般直言不諱,弄得織娘哭笑不得,不由向尷尬的薛昉道歉,「薛小郎莫要與這丫頭片子一般計較。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面,見天兒咂咂乎乎,不曉得人情世故。」
被姑娘家盯著瞧,薛昉臉都紅透了,「不敢不敢,姑娘很爽利。」
沈心悅下巴一抬,得意地瞄向娘子,「你看吧,娘子,他還說我好哩。」頓一下,她纖眉又蹙,「可他是誰啊?這京城裡的兒郎,我還很少見到這般俊的。」
說到這裡,她瞄到藍姑姑搬果盤進來,又不太甘願的撅嘴,「當然,除了我哥哥。」
織娘失笑,向薛昉介紹了沈心悅的身份,笑著對她道:「這位是薛小郎,蕭使君跟前的侍衛統領,人家不過十七歲的年齡,便領得這般要職,你與你哥哥,多向他討教才是。」
「討教?」沈心悅大眼珠子一瞪,盯著薛昉的臉,「你很會打架嗎?」
薛昉不曉得怎麼回答,只窘迫地笑了笑,便聽沈心悅又說:「看你長得這般單薄,怕是小雞崽子的肉,嫩不溜滑,卻不經揍啊。」
京城的小姐姑娘大多溫婉淑靜,薛昉平常跟著蕭乾,雖常出入市井,也很難見到這般粗率的姑娘,他原就不太會說客套話,這樣一聽,頭皮都麻了。
「姑娘見笑了,我只略習得幾招防身而已。」
「那來幾招?」沈心悅問。
「下次下次。」
「擇日不如撞日。」
「來日來日。」
……墨九從灶房裡出來,就聽見這樣不倫為類的話,不由打個噴嚏,差點兒把手上的食盒掉地上。
這都什麼跟什麼?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穩住神,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把食盒往薛昉手上一塞。
「好了,麻煩薛小郎幫我跑一趟,如何?」
薛昉回過神來,看著手上檀木的食盒,「大少夫人,這個是……?」
墨九認真道:「你家使君送來的兔子啊。我做成了一道新菜,叫氽兔肉圓。」她揭開食盒,聞上一聞,作勢咽唾沫,「你看看這湯汁,乳白滑嫩,兔丸子也鮮美可口。你幫我送去菊花台,交給一個叫東寂的公子。」
薛昉眼皮一陣跳:「東……寂?」
墨九瞄他,笑吟吟道:「如此美味,不與我食友分享,天理不容。薛小郎,我腳不方便,這點小忙,你肯定要幫的吧?」
薛昉木訥訥盯著手上的食盒,等腦子終於轉過來,抬起頭,幾近崩潰的看著她,「大少夫人,您不考慮考慮?」
墨九正色道:「考慮什麼?」
薛昉愁眉苦臉,「這個不給使君吃?」
墨九奇怪地問:「你家使君缺兔子嗎?」
薛昉很想回答「我家使君缺你」,可看著織娘和沈心悅還有旁人都在近旁,他到底不敢那麼放肆,只得嘆口氣,用可憐的語氣道:「不瞞大少夫人,我家使君從宮中回去,受了些風寒,病了,今日滴水未盡,茶飯不思,無半分胃口,吃這兔丸子再好不過……」
「這樣啊……?」墨九打斷他,考慮一瞬,又轉了身,「你等等啊。」
她又去了灶上,半晌兒回來時,手上又重新拎來一個食盒,「把這個拿回去給你家使君吧。」
薛昉拎著沉沉的食盒,嘴裡喜滋滋的「噯」一聲,就愉快地離開了怡然居。
為了不讓食盒裡的東西涼卻,他差人把第一個食盒送去了菊花台,又快馬加鞭地趕回樞密使府,把第二個食盒高高興興地送到了蕭乾的面前。
把兔子的由來一說,他原以為怎麼也能在蕭乾面前討個彩頭,把昨兒一天的鬱氣消掉,卻沒想到,當他興沖沖打開食盒時,裡頭只有一盅煮了兔肉丸子的湯。
頓時,他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這,這……兔肉丸子哩?」
蕭乾目光「嗖」的掃向他。
薛昉無辜地瞪圓雙眼,不敢去看蕭乾冷氣森森的眼,指著桌子下面沒精打采的旺財,大叫:「旺財!是你偷吃的對不對?」
旺財耳朵動了動,懶怠理他。
薛昉覺得自己命不好,看來是逃不過一劫了,只得苦哈哈道:「……是屬下送錯了。這盅湯應當是送去菊花台的,送去菊花台的兔肉丸子,才是使君的……」
越描越黑?薛昉發現自己越說,蕭乾的臉色越難看,索性閉了嘴,耷拉著腦袋等罰。
沒有想到,蕭乾只揉了揉太陽穴,什麼也沒有說,就將頭靠在了紫檀木的椅頭上,闔上了眼睛。
「……使君。」薛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嘗試著安慰他家使君受傷的心,「大少夫人說這湯乳白滑嫩,想來也好吃的很,您要不要……嘗嘗?」
蕭乾眉梢一動,淡淡看他一眼,「賞你了。」
「啊!」薛昉盯著他。
看他不似說謊,又「哦」了一聲,趕緊端著桌上的食盒就逃。然而,他腳步剛邁出去,卻聽背後又傳來一道命令。
「放著!」
於是,蕭乾沒有吃到墨九親手做成的氽兔肉圓,卻喝了一肚子的兔肉湯。
不過,這湯確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味道。尤其他今兒並未怎麼進食,肚腹原就處於飢餓的狀態,更覺得此湯美味無比。
薛昉伺候在身邊,看他一個人鬱鬱寡歡地喝兔子湯,再想想菊花台那個人在吃兔肉,有些心疼了。
「使君,我去讓灶上給你做點其他菜來配著這湯喝,怎麼樣?」
蕭乾擺手不答,慢慢放下碗,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看白雲悠悠的幽遠天空……小時候,他曾問過母親,天上是什麼,天上的天上又是什麼,天外又有什麼?
母親每次都笑著告訴他,天上住著美麗的嫦娥。在母親講那個嫦娥奔月的故事時,他問母親,為什麼陪著嫦娥的一定要是只兔子。母親說,一般姑娘家都有愛心,都喜歡養溫馴的兔子。
「這個瘋子!」
他突然嘆了一聲,不知罵誰。
「薛昉!」
被點了名,薛昉激靈靈一個冷戰,「使君,有何吩咐?」
蕭乾慢慢調頭,把視線挪到了椅子下面趴著的旺財身上。
「明日你把旺財送過去。」
薛昉「啊」一聲,哭喪著臉,「使君是想吃狗肉了麼?」
——
怡然居坐落在臨安城錢塘門外的湖水之畔。在織娘沒有住進來之前,原本是一所閒置的宅子。不臨街,也不華麗,甚至有些偏僻,可宅子很幽靜,三進的房舍後院,除了竹籬花草,還有一大塊可供人耕種的田地,栽種有果木。
「等開春了,我們在果木中間,種上一些時令蔬菜。自己栽種的蔬菜,無公害,吃著好。」
墨九在園子裡忙活。
今兒天氣好,冬季的太陽格外暖和舒適,她讓玫兒在園子裡支了一張桌子,把織娘扶過來坐好,親自將蕭乾送來的鐵觀音衝上桂花,泡出一壺桂花烏龍茶,讓織娘品著,看她醃菜。
為了口腹之慾,墨九很拼。
眼看要入冬了,蔬菜什麼的吃著就沒有那麼便利了,她今兒大早就讓人去集市上買了好些陶瓷的罈子,趁著季節醃上青菜、蘿蔔、大頭菜、姜、蒜等等,又將一些青菜洗淨晾曬,準備做鹹菜乾……
坐在藤椅上,她穿了件素淡的裙子,黑色的長髮松松挽了個婦人髻,白筍似的手指一根根梳理著菜梆子,時不時揚起一串水花,帶出一股淡淡的菜香,那一副認真的樣子,織娘並未見過,她也從來不知自家女兒會做這些事情。
慢慢的,她目光就蘊上了淚。
「九兒,在蕭家,你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墨九哪曉得她的心情?
回頭一看,她笑,「還好吶。」
織娘審視著她,有些不忍,卻還是長嘆了一聲,「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老待在娘身邊……難免會讓人閒話。出了嫁的姑娘,終歸是婆家的人了。」
墨九一怔,沒有回頭,「再說罷。」
人在心情煩躁的時候,一定要有事做。尤其墨九,對於做吃的,她向來就當成一件高興的事,並沒有織娘想的那樣複雜。
尤其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宅子,有了一個便宜娘,她突然就有了一種家的歸屬感。在她看來,人的精神領域裡,歸屬感太過重要。一個人不管流浪到何方,不管經歷了什麼,只要心裡有一個踏實的角落,有一個避風的港口,什麼風浪也都不懼了。
以前她從盱眙到楚州,又從楚州到臨安,因為沒有娘,沒有一個可以稱為自己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稱為自己的地方,她始終覺得自己是飄著的,只是一個沒根的浮萍。但在這裡,她有了一個「親娘」,雖然她醜陋衰老,可目光里的慈愛卻真真切切的……
如此,她突然滿足了。
於是做事也就有了意義。
她把洗好的菜放入罈子,把蓋子蓋上,又在壇檐澆上水,低頭嗅了嗅,滿意的拍拍手。
「這一壇好了,玫兒搬到邊上去,換下一個。」
玫兒笑道:「姑娘,這樣就好了嗎?什麼時候可以吃?」
墨九側過眸子,「這一壇泡的,過兩天就可以吃,那一壇醃的,這一壇醬的,得多等些時候……」
玫兒聽她說著,咽了口唾沫,趕緊把蓋子蓋上去,把陶瓷罈子搬到角落裡,又指了指那些鴨蛋。
「姑娘還要做松花蛋嗎?」
墨九點頭,「必須吶,我要為我的冬眠,準備食物!」
玫兒興高采烈,「好哇好哇,我來幫你做。」
藍姑姑也笑道:「我來調草木灰。」
一家人在一起做吃的,那感覺很是愉快,墨九笑吟吟地看著她兩個,又看了一眼坐在陽光里的織娘,看微風撩起她帷帽一角時,露出來那一片猙獰的肌膚,心頭突地一窒。
昨兒織娘說,當年她開始有失顏徵兆的時候,月事就不來了,接下來,臉上就開始長痘長瘡,容顏盡毀。
……她不由摸摸自己中了醉紅顏的臉,覺得這已經夠丑了,若毀成這般,可怎麼活?
尤其她月事也沒來。
曉得了這事之後,她向藍姑姑打聽過,她其實是來過月事的,就在她第一次逃婚的前幾日,才剛過去。算算日子,也就是說,她有三個月沒來月事。
雖然她暫時感覺不到身體有什麼異常,但就算沒有早衰一說,這個事兒對姑娘家來說,都得重視了。
若往常在蕭家,她肯定會問問蕭六郎。只如今兩個人關係僵持了,她不方便找他,而且,她也不知道蕭六郎在婦科方面,算不算得上千金聖手?
「噗!」想到蕭六郎治婦科病,她冷不丁惡寒一下,有些想笑。
玫兒正在攪拌草木灰,看她發笑,不由一愣,「姑娘怎麼了?」
墨九搖了搖頭,含著笑低頭教藍姑姑包松花蛋,臉上笑容未退,院門口,沈心悅就大著嗓門在喊。
「小九,薛家小郎又來了。」
墨九起身看去,可不就是薛昉來了?不過他手上還拖著一條大黃狗,探頭探腦地搖著尾巴,似乎不太敢進來。
「旺財!」墨九見到這傢伙,有些興奮,顧不得手上沾了草木灰,直朝旺財招手。
然而,往常旺財見到她都會撲過來親熱,今兒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一直搖尾巴,那四條腿就是不肯挪入院子。
「怎麼了?」墨九走過去,蹲下身子,狐疑地看著這條傲嬌的狗。
「不認識我了?財哥!」
旺財委屈地「嗷」一聲,用無辜的眼神兒看她。墨九蹙著眉頭,與它的狗眼睛對視片刻,不明原因,又抬頭問薛昉,「財哥怎麼了?」
薛昉訥訥道:「使君說,把它交給你了。」
「給我了?」墨九一喜,「真的?他居然捨得把旺財給我?」
看著她眼底的光芒,想到那兩隻可憐的兔子,薛昉打了個冷戰,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旺財一眼,結結巴巴道:「那我就把人……哦不,把狗放這兒了,大少夫人,我先走了啊。」
墨九覺得薛昉今兒有些奇怪,猜不出來為什麼,只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可薛昉卻一步三回頭,不時看旺財一眼,那依依惜別的樣子,讓墨九越發奇怪了。
「可是蕭六郎還有什麼話?」
薛昉抿緊嘴巴,把頭擺得像個腰鼓,可擺完了,又突地咬牙,良心發現似的地衝上來,喘著氣站在墨九的面前。
「大少夫人,你喜歡吃狗肉嗎?」
墨九一想,明白了:「……」
薛昉道:「狗肉其實不太好吃。」
墨九瞪著他:「……」
薛昉又紅著眼補充,「當然,狗肉湯也不好喝,尤其旺財這樣的老狗,身上的肉又緊又老,說不定還會傷牙。」
墨九陰惻惻地盯著他,突地伸出爪子,「我其實一直以為,把人肉剁碎了包成餃子,味道才不錯。」
「哇!」一聲。
她的手還沒有落下去,薛昉已經一溜煙跑出了院子,很快外面就傳來他的馬蹄聲,還有他風中的嗚咽。
「旺財,別了。」
「嗷嗷」的叫喚著,旺財垂死掙扎一般,死死趴在地上,拿腦袋拱著墨九,一副乖巧可憐的樣子。
墨九有些哭笑不得,「你這隻狗,也太曉事了,比個孩兒都聰慧。」墨九拉住它脖子上的毛就往裡揪,「好吧,算你猜對了,我今兒晚上就吃你了。」
旺財兩條前腿蹬著門檻子,「嗚嗚」叫喚著,就是不肯進去,把墨九氣得拿過門口的掃帚作勢就要收拾它。
「進不進來?你主子把你給我了,還敢反抗。快點,信不信我真的剁了你?」
「嗷!」旺財耷拉下了腦袋,拿長長的嘴巴戳一下她的腿,終於乖乖進去了。
墨九曉得這狗智商高,為免給它留下心理障礙,沒有再嚇唬它,趕緊讓玫兒去灶上把昨晚上熬湯的大骨棒取了一根來丟給它。
「便宜你了,吃!」
旺財對人的指令與情緒很有感悟力,看墨九笑眯眯的樣子,又丟了一根骨頭,大抵曉得小命保住了,於是一個縱身就撲過去,兩條前腿抱著墨九的腿,一副「親人相擁」的樣子,讓院子裡幾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狗,比人還精。」織娘笑道。
「那是。」墨九回頭望一眼她娘,又使勁兒揉揉旺財的腦袋,一雙眼睛裡全是開心的光芒,「我家財哥是最棒的,我怎麼捨得吃了它呢?」
趁著中午太陽好,墨九給旺財洗了個澡,回到房裡,又為它擦乾淨身子,伺候得極是精細。
旺財放鬆的由著她折騰,兩隻狗眼睛半眯著,樣子很是飄飄然的享受。
「好了。如今你成我的活祖宗了。」墨九把巾子搭在椅子上,又拍拍旺財的頭,「走吧,跟我出門一趟。」
她去了織娘屋子裡,與她說了一聲,就領了玫兒與沈心悅去城裡,準備先找個郎中瞧瞧身子。
沈心悅在臨安呆了小兩年了,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有她帶路,墨九一路東遊西逛,很是舒心。
三個姑娘一條狗,引得無數路人圍觀。
「我家財哥就是逗人喜歡。」
墨九平白得了旺財,很是得意,玫兒也笑得合不攏嘴:「蕭使君對姑娘是真真兒的好,把最愛心的狗狗都給姑娘了咧。」
墨九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實說她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蕭乾要把旺財送過來。若是尋常東西也就罷了,再珍惜也只是一個物什,可旺財不同,說它是蕭乾的寶貝半點都不為過。
琢磨一陣,她突然想明白了,「或許他是怕我一時想不開,鬧了自殺,這才把旺財弄來……安慰我情緒的吧?」
她喃喃自語,把個玫兒嚇一跳,「姑娘……你為什麼要自殺?蕭使君又為什麼怕你自殺?」
墨九瞪她,「這事兒,你們年輕人不懂!」
玫兒「哦」一聲,問沈心悅,「你懂了嘛?」
沈心悅點頭,「懂啊!小九嘛,一年不鬧幾次自殺,就不是小九了。玫兒你不曉得,以前在盱眙,我們倆沒事就玩自殺……有一回,還差點把人家的房子點著了。」
玫兒猛地瞪大眼睛,「可是江邊上那家茅草屋?」
沈心悅猛點頭,「你咋曉得?」
玫兒:「我也是盱眙人。」
沈心悅:「莫不是你家吧?」
玫兒很無力:「……是。」
沈心悅閉上嘴巴,一副「當我沒說過」的樣子,扭開頭看旁處,墨九趁機岔開話,「心悅,你說那個胡郎中,在哪裡坐館?」
「就前面。」沈心悅指著一個揚了一張「醫」字布幡的醫館,扯了扯墨九的衣袖,「濟生堂的胡郎中,在臨安城很有名的,可小九,你是哪裡不舒服?」
墨九嘿嘿一笑,「大姨媽。」
沈心悅輕啊一聲,「啥?」
看她不懂,多少懂一些的玫兒嘰嘰直笑,墨九卻不與她解釋,往大開的醫館大門走過去。
這時,一直搖頭擺尾在她背後的旺財,突地撲上來,兩隻前爪抱住她的腿,咬住她的裙擺就往外拉。
------題外話------
今兒吃了那治咳嗽和感冒藥有點不對勁,神經發麻……手都是麻的,僵的。
啊啊啊,妹子們快祝我快快好起來,多多碼字。麼麼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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