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殘霞染紅了西面的天空,那顏色和死人身上流出的血液毫無二致。是的,那就是死人的血液。當災難剛剛離去,大地的創傷還沒來得及撫平的時候,無數個曾經鮮活而又跳動的生命,織就了那一抹絢麗而又濃重的色彩,掩映著疲憊不堪,隨著夕陽的墜落而快速逃去。
悟空哪裡有心思參加什麼『安天大會2』。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推杯換盞和高談闊論時,他卻獨自一人悄悄走出了『靈月殿』。看著那稍縱即逝的落日,他的心裡不但沒有一絲一毫勝利的快感和喜悅,反而卻變得更加沉重和迷茫。難言的失落和莫名的憂傷像兩根灼熱的鐵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死穴。黑龍終於沒有讓他失望,他不但沒有幫助月神再生造次,反而親自將龜爪送回了原處。他沒有欺騙自己,也兌現了他的承諾,可是自己呢?自己口口聲聲答應要和他一起回花果山,一起踏上回家的路,到現在他卻不見了蹤影,他究竟去了哪裡?可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去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呢?
影影焯焯中,打前面走過來一個人,一襲白紗,深情款款。悟空發瘋般跑過去攥住了她的手臂,「思春,是思春,這麼長時間你上哪去了?為什麼你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嗎?」
「大聖,」嫦娥臉一紅,「你這是怎麼了?」
悟空定睛一看,慌忙撒開了手,「嫦娥仙子,恕俺老孫眼拙,適才多有得罪,見諒,見諒。」
「大聖,是不是把我當成白思春了?」嫦娥笑吟吟的說著。
悟空咯噔噔後退了幾步,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嫦娥,半響,「你見過她?」
「我------」嫦娥神色迥異,欲言又止。她何止是見過白思春。但臨來參加蟠桃大會前,白思春特意囑咐過她,若是見到悟空,千萬不要和他提起自己的事情。她該怎麼辦呢?
當白思春由於真氣消耗過大而倒地不起時,恰巧嫦娥率領著救治的隊伍趕到了這裡。一摸脈象,嫦娥大吃一驚,這個貌若天仙般的妖精竟然是個即將臨盆的孕婦。怎麼辦,是救還是不救?救她,她是個妖精。不救,她肚子裡還有一個生命。舉棋不定之時,一青年男子從不遠處跑來,卻是苦苦尋覓她多時的張文龍。
那日,當張文龍懷揣著一肚子的困惑推開白思春的房門時,她恰巧剛剛離開。對於張文龍的遭遇,她深感意外和同情,但卻愛莫能助。於是,她給他留下了一個簡短的字條,然後無奈離去。
文龍:
你的熱情、正直和積極向上的處世態度,不得不讓我重新審視這個冷漠的人世間。和你接觸的這些日子,讓我再次領略了那種久違的溫暖和真實。但是,無論這個世界怎樣改變,你卻註定是一個空有一腔熱血而無法實現心中夙願的小人物,如果你再繼續折騰下去,你的下場可能會比現在還要悲慘。
不要再刻意去追求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了,看看你的身邊,不管他們如何追逐潮流,或身居高位,卻總也掩飾不住他內心的那份卑賤。
不要覺得我的話太過苛刻,因為這就是每一個尋常人都必須要正視的社會現實,越殘酷,越要學會面對。
我要走了,我要去其他地方去拯救那些應該被拯救的人。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關心和照顧。
記住:不要和自己過不去,更不要和這個社會過不去。
祝你好運
張文龍呆呆地捏著那張字條返回家中。幾日下來,他竟然無法再進行正常的生活起居。安頓好了家人之後,他在南面開始了大範圍的尋找。說不清是什麼樣的一種心境,總之是要再見她一面。在艱難的跋山涉水的同時,他一面尋找著白思春,一面為沿途的百姓做著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路下來,他漸漸的品嘗到了和自己有著同樣悲慘境遇的百姓的辛酸和疾苦,也漸漸的明白了字條中最後一句話的意義。也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氣若遊絲的白思春。
「恩人,我的活菩薩,你這是怎麼了?」張文龍聲嘶力竭。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嫦娥訝異的問著。
「她是我的恩人,是我們村所有人的大恩人。」張文龍哭訴完白思春大慈大悲的感人事跡後,嫦娥半響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個妖精會做出如此這般的大善之舉。
剛剛被救活的那群人,哭喊著爬到白思春身前,「蒼天哪,你快睜睜眼吧,快點救救我們的恩人吧,沒有她,我們早就去見閻王嘍!」
事實,活生生的事實,終於讓嫦娥相信了所有的一切,她再也不能猶豫了。一伸手,剩下的幾顆為數不多的靈丹妙藥已被她一股腦的塞進了白思春的口中。過了有一會兒,白思春才勉強張開嘴,一隻手指著下面有氣無力的說道:「快,快,要生了。」
於是,男人們避開了,幾個當地的村婦和嫦娥臨時替代了接生婆。「呱,呱------」隨著嬰兒清脆的落地之聲,白思春微笑著再次昏死過去。
從未見過這種情形的嫦娥卻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再村婦們年齡較大,有過生產經驗,知道是失血過多所致。可上哪去弄血呢?這些人早就瘦得皮包骨頭,擠出點血來估計也是無濟於事,關鍵是誰也不懂輸血的技術。最後是張文龍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號召村民們弄來了幾隻同樣是瘦得不能再瘦的雞鴨鵝狗,宰了之後,總算是湊足了一碗血,沒想到給白思春灌下去之後,她卻奇蹟般的睜開了雙眼。張文龍歪打正著算是救了白思春一命。
當筋疲力盡的人們散去之後,張文龍卻死活不肯走,非要留下來侍候恩人。在白思春的婉言謝絕和嫦娥的極力勸說下,他才極不情願的踏上了返鄉之路。
嫦娥帶著白思春匆忙趕回到駐地。一路上,她看著懷中剛出生的嬰兒,越看越覺得像一個人,可轉念一想又不對,那人雖然天生頑劣,但卻一向不聞人間煙火,怎麼可能會和一個妖精生出兒女之情。到了駐地後,白思春卻發起了高燒,並且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嫦娥一邊吩咐人給白思春煎藥,一面忙著給孩子熬煮米湯。
孩子喝完了米湯,興奮地手腳亂舞,那神情,那眼神,讓她再次想起了那個人,齊天大聖,孫悟空。他倆簡直是太像了,尤其是他眉宇間與生俱來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更是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毫無分別。
等到嫦娥又仔細的瞧了一眼病榻上的白思春時,天上的美女頓時月色花容黯然無光。一襲白紗,映襯著一副嬌媚的面容,竟讓嫦娥不由得自嘆不如。她太美了,美得讓人心醉,美得讓人嫉妒,美得讓人不敢相信她會是一個妖精。
她睡的很沉,很香,或許是剛剛服了藥的原因,臉上漸漸泛起了一片紅暈。而這一片紅暈,卻讓嫦娥產生了一份莫名的惺惺相惜。
「爸爸,媽媽,我是你們的女兒白思春,你們不要扔下我不管。」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嫦娥一愣神,再仔細一看,卻是睡夢中的囈語。
「菩薩,觀世音菩薩,我沒有辜負你對我的一片良苦用心。」
什麼?她和觀世音菩薩還有姻緣?嫦娥心裡一沉,看來還真不能小看了這個妖精。
「悟空快跑,神將追你來了。」白思春一翻身,驚恐萬狀的坐了起來,臉色煞白。一抬頭,她看見了嫦娥懷中的嬰兒,「把,把孩子還給我。」焦急的聲音中虛弱盡顯。
悟空,神將。嫦娥心中一緊,她怎麼會和這兩個人扯上關係?「你剛才說的悟空和神將是怎麼回事?」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的?我說什麼了?」白思春一臉慌張的極力掩飾著。
「白思春------」嫦娥的話一出口,白思春『嚯』的站了起來,隨後又重重的倒在了床上。「你,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我是誰?我的家住在廣寒宮,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是誰,」白思春看見了地上的玉兔,「你是廣寒宮裡的嫦娥仙子,我知道你,我聽朱掌柜的提起過你。」
「你說的朱掌柜是豬八戒吧。」
「是,是,正是他。」白思春的臉色慢慢的恢復了常色。
「我和八戒還有悟空都是要好的朋友,」嫦娥把孩子遞到她的手中,「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
「我------」白思春欲言又止。
「剛才我不但救了你,還救了你的孩子,」嫦娥說著話把一碗藥送到了她的嘴邊,「是你在睡夢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還提到了觀世音菩薩、悟空和神將。」
白思春抿了一口藥,感激的笑了,「多謝仙子救命之恩。」
輕輕的觸摸著孩子白皙的小臉,嫦娥試探著說道,「這孩子長的怎麼那麼像悟空啊。」
「豈止是像啊,」白思春深情的看著孩子,不為人知的心酸和委屈化作滴滴熱淚撲簌而落,「他是悟空的親生孩兒啊!」當白思春將自己的出生、離世、妖化、再離世、以及如何受菩薩點化、如何遇見悟空等等一系列狀況哭訴完畢後,嫦娥已是泣不成聲。一個曾經扭曲的靈魂,在罪惡的深淵中掙扎、轉身,然後重生,這是一個多麼讓人不可思議的蛻變。她的故事,尤其是悟空和她之間曠古絕今的愛情苦旅,讓嫦娥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白思春。她敬佩她懸崖勒馬的精神,也敬佩悟空敢愛敢做的勇氣,更為唐長老和如來佛祖的固執己見和不解風情而憤憤不平。
「你有什麼打算嗎?」
「唉,我能有什麼打算,他的師父和如來是絕對不會讓我們結合的,更何況唐長老說的話字字在理,我真的怕害了悟空啊!」
「那你就準備一個人帶著孩子一輩子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下去嗎?」
「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有今天已是前世修來的造化,若是再把悟空也搭進去,豈不又是重蹈覆轍。」
「你不想見見悟空嗎?你不想讓悟空見見他的親骨肉嗎?」
「想,做夢都想,可是現在不行,他為了天庭和天下眾生的安危,早已忙得不可開交,若我這個卑賤之軀再在這個時候影響他,分他的神,豈不又要造下無邊的罪孽。」
我去,這句話說得絕對是夠分量,說得嫦娥身體一陣劇烈的震顫。這真是:
禍患無窮窮有盡
我佛有道道無邊
一朝後悔悔前世
命定前緣緣後塵
嫦娥正待要說些什麼,外面有人說道:「稟告嫦娥仙子,玉帝有旨,宣你立刻回天庭參加蟠桃盛會。」
嫦娥猶豫了一下後起身說道,「白思春,我有事要離開一下,你就在這裡好好地照顧孩子,好好地把身體恢復好,放心,絕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的。」
「嫦娥仙子,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嫦娥笑著。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悟空一定會出現在蟠桃大會上,你若是見到他,千萬不要和他提起見過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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