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降臨了。地獄的街道異常的靜謐,沒有燈火嘈雜下的喧鬧,也沒有午夜散場後的疲憊,只有那一盞盞被闌珊的夜色籠罩著的燭火在明明滅滅。而這一夜,註定又不會平靜,它終將會載入地獄的史冊,讓每一個親身經歷的人終生難忘。
閻王殿內,魂魄攢動人聲鼎沸,地獄裡所有的生命悉數聚集於此。沒人想錯過這一悲情而又偉大的時刻。當閻王登上那早已準備好的主席台時,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
「各位來賓,先生們,女士們,兩位佳人的親朋好友們,還有和我共築這片樂土的兄弟姐妹們,大家晚上好!」
掌聲,狂風暴雨般的掌聲。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美好得讓我都不知用語言如何去形容。我們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和他那最最心愛的白思春小姐,在歷經了無數的磨難、坎坷、辛酸和痛楚之後,終於相聚於此。閻王我實在是深感痛心。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一種難能可貴的情懷。在他們的血管中,我感受到了一股始終流淌著的溫暖的熱流。他們用這種情懷和溫暖,毫不吝惜的惠及著地球上的每一個生命,他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每一個家庭的幸福和安寧。但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能得到某些人的理解和支持。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在那些黑暗、腐朽,甚至是毫無人性的統治階級面前,他們從來沒有低頭,更沒有屈服,當他們為了那些孤苦無助的生命而耗盡了身體裡的最後一滴血液後,換來的卻是某些人依舊殘酷的表情------」
地獄裡一片怒火,之後是一陣難以言狀的哭聲。
「安靜,安靜,」閻王擺擺手,「但是,地府沒有忘記他們,地府里的每一個兄弟姐妹也沒有忘記他們。下面,讓我們以最最熱烈的掌聲歡迎這兩位新人閃亮登場。」
掌聲,讓每一個靈魂手掌沁血而又經久不息的掌聲。在一曲莊嚴而又神聖的樂曲中,悟空挽著一襲白紗的白思春徐徐走來。
「大聖今天太帥了!」
「猴哥,」八戒豎著拇指,「酷斃了!」
「悟空,師父我真替你高興!」
「看看新娘子是什麼樣子?」有人起鬨似的喊著。
有膽大的上去一把扯下了白思春的蓋頭。在一片紅色的映襯下,白思春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嬌媚,真是羨煞了閻王,也看呆了小鬼兒。
「天吶,仙女下地獄了!
「猴嫂,難怪我猴哥下地獄都跟著你,換了俺,俺也樂意啊!」
掌聲和讚譽之聲不絕於耳。
小白龍懂得成親的規矩,沒進洞房之前是不能掀下蓋頭的,剛要給白思春再蓋上,卻被閻王攔住了,「不用,不用,我這地府里沒那些規矩,再說了,我還想多看幾眼呢!」閻王弄了個鬼臉跑上了台。
「說實話,俺老閻也沒給誰操辦過婚事,所以嘛,今天咱們也沒什麼程序可言,咱一不拜天,二不拜地,先拜父母怎麼樣?」
悟空和白思春同時點了點頭。
「有請白思春的父母上台。」閻王大聲說道。
白員外老兩口樂得嘴都合不上了,顫巍巍的走上台坐在了正中央。只是兩位老人的旁邊還空閒著兩把椅子。這兩個座位是給誰準備的呢?悟空一邊叨咕著一邊漸漸的恢復了快樂的心情。******,要知道地獄裡這麼好,早點來不就完了!
「下面有請------」閻王的話說到一半不說了,好像是故意在吊著誰的胃口似的。
「有請誰?」黑龍在一旁『噌』的蹦了出來。悟空的心跳也驟然間提速到了三百多次,「難道說是------」
「是誰並不重要,」閻王看了一眼悟空,又看了一眼黑龍,「你們哥倆現在實在是應該跪下給我磕幾個響頭。因為,我替你們侍奉了他們整整有——那麼多,那麼多年啊!」
異常空靈而寂靜的閻王殿,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即將出場的人對悟空和黑龍來說是有多麼的重要。
「出來吧!」當悟空和黑龍齊刷刷跪在閻王面前時,一對鬚髮盡白、老態龍鐘的夫婦攜手站在了眾人面前。只是,悟空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卻發現他們的臂膀異常的僵硬,似乎是剛剛受了重傷一般。
「姐姐,姐姐!」小白龍如同打了雞血般沖了上去。他怎麼會忘記父親看了不止千百遍的那副姐姐的畫像,儘管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刻下了無情的風霜,但是,那眉,那眼,卻絲毫不曾改變。
悟空和黑龍像兩個飽經滄桑的雕塑,靜靜的跪在原地。當這一讓他們望眼欲穿的時刻終於來臨時,他們卻顯得那樣的無動於衷。在他們眼裡,閃爍著讓任何生命都無法讀懂的酸澀和迷茫。
「是他們,真的是他們,這就是當初我冥冥之中預見到的,並親手在他們的胸前刻上去的孽緣,」當昔日的龍女打開悟空和黑龍胸前的衣衫時,那兩幅龍猴爭鬥的紋身震驚了全場,「沒想到,他們兄弟倆還是言歸於好了!」
蒼天無語,地獄沉寂。悟空和黑龍忘情的撲到了父母的懷中。兩個無依無靠的曠世奇葩終於尋到了他們的生命之根。
拜完了父母之後,閻王擦了擦不知擦了多少遍的鬼臉,「痛快,真******痛快,我這地獄裡雖然看不見月缺月圓,但是今天,閻王我終於幹了這樣一件功德無量大快人心的事情,讓齊天大聖和白思春支離破碎的家庭實現了一個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大團圓。老天爺是不是該考慮考慮給我一次投胎轉世的機會呢。」閻王一雙迷離的大眼幽幽的注視著地府的蒼穹。
「哈哈,閻王爺,這事兒只有鬼才知道啊!」八戒的一句話逗翻了全場。
「大聖,白思春,這一刻,讓你們等得太久了!」閻王一臉嚴肅且莊嚴的說道,「都說『鳶飛戾天,魚躍與淵。』你們這些法術無邊,身懷社會和國家的有識之士本應該在那片廣闊的天地中大展身手,但是今天,悟空,老閻我只能在這地府里給你們鉤織愛的詩篇了。」這句話,說得在場的魂魄和血肉之軀無不動容,尤其唐長老,不住的嘆息搖頭,感慨萬千老淚縱橫。
「猴哥,趕緊跪下求婚吧!」
「跪下,跪下,跪下------」
悟空看了看眾人,單腿跪了下去。
「好!」
「好!」
「好!」歡呼聲四起。
「思春,」悟空輕輕地牽著面前那隻柔軟而又溫潤的手,「在這樣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時刻,我卻什麼都不能給你。但,我可以對著閻王,對著閻王殿許下承諾,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嫁給我吧!」
「悟空,」白思春雙頰柔紅,「你若生死相依,我必生死相隨!」
「親一下!」
「親一下!」八戒和小白龍一應一和。
「親什麼親,大庭廣眾的,」閻王一臉嚴肅,「大聖,你知道嗎,你雖沒有辦法讓所有人開心,但你可以讓自己開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啊。」
「是啊,我本想制止邪惡,可有的時候,邪惡卻將我無情的擊垮。」悟空的話令人回味綿長。
「好再煩惱都已過去,一切從今天開始。你們倆在天上雖沒有做成比翼鳥,在地獄卻即將喜結連理枝,」閻王面向眾人,「下面,就讓我們共同見證這一最最美麗而又神聖的時刻,讓我鄭重的向地獄所有的靈魂宣告,齊天大聖孫悟空和白思春小姐,從這一刻開始,正式結為夫妻!」閻王的臉上儘是悲憤。
掌聲、淚水、歡呼聲、鮮花、吶喊聲、啜泣聲,在地獄裡匯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下面,有請今天的男主角發表結婚感言。」
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我------」悟空深情的凝望著白思春,幸福的淚水再次潸然而下,「親愛的,不論是地獄還是天堂,我們畢竟真愛過一場!」
「悟空,如果還有來世,我願意永遠陪著你在這個美麗的地獄中肆意的歡暢。」
正說時,一小鬼兒蹦蹦噠噠從外面跑了進來,「喜事來了,喜事來了,大王哥哥,玉帝和如來佛祖有旨。」小鬼兒將一黃色綢緞遞給了閻王。
閻王打開那綢緞瞥了一眼,「地獄雖好,卻不是你們永久的安身之處,況且,地藏王菩薩一直秉承著『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精神,只有十惡不赦和罪惡多端的妖魔鬼怪才能進入這地獄,但凡能夠悔悟的靈魂,菩薩都會讓他們轉世投胎重新做人,所以------」
「所以什麼?」眾人齊聲問道。閻王爺話外有音啊。
「孫悟空,白思春接旨。」
悟空和白思春不明所以,什麼意思啊?
「孫悟空,白思春,大天尊和如來佛祖的共同旨意在此,你倆還不快跪下迎接。」
悟空一把拽住了剛要跪下去的白思春,「不跪,憑什麼給他們下跪。」
「不跪?哈哈,」閻王放聲一笑,「不跪拉倒。」
「奉天承運,玉帝如來詔曰:連日來,我和佛祖一想起這一段不同尋常的過往,內心便深感不安。孫悟空,原本為雷音寺內鬥戰勝佛,因其屢次不服如來佛祖管教,特罰其經此磨難,但,念其在這次天庭變故中功勞卓著,且和白思春真心相愛,特封你為天庭中不二之齊天大聖,並准許秦廣王在地獄中為你們的愛情之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議論之聲沸沸揚揚,唯有白思春靜靜的看著不為所動的孫悟空。
「白思春,原本是我佛俗家一虔誠弟子,只因在人間披上嫁衣的那一刻慘遭惡徒強暴,以至為妖后心懷仇恨之心,屢造殺虐。但在觀世音菩薩點化後,確能大徹大悟悔過自新。現經菩薩一再請求,特恩准你在今日再次披上嫁衣之後,將你的真魂還其真身,返回凡間重新做人。至於孫悟空,若干年前他就自己強行勾去了生死簿,根本不存在死亡一事,特准許你再次上界為仙,還之金身,並將絲毫未損的花果山交還與你。悟空雖已還俗,但仍為我佛俗家弟子,若我佛有難,其必須回寺護法。玉帝和如來攜天庭眾仙及雷音眾弟子祝孫悟空和白思春二人相濡以沫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此旨意要求秦廣王務必於二人在地獄大婚後速速執行,不得耽誤。」宣布完畢,閻王揚手扔了那黃色綢緞。
一旁的小白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還真讓她給蒙對了。她在白思春耳邊說的那幾句話絕對是自己編造出來的,閻王雖然交代給了她一些事情,但這些卻從未說過。
「他奶奶的,有這等臭屁為何不早放,害的俺老朱又到這遭瘟的地界走一遭。」
「豬八戒,小心我不放你回去啊。」閻王一句話嚇得八戒一溜煙似的跑了。
這時,在人頭攢動的背後,小白卻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玉帝的聖旨。只是那所謂的聖旨卻一片空白,片字皆無。
掌聲,伴隨著所有靈魂的淚水又一次響徹了整個地府。悟空緊緊地將白思春擁抱著,抱緊著。這一讓白思春苦苦期盼了一千年的等待,來得是如此的荒謬,如此的鬼使神差。
「大聖,白思春,你們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老閻------」悟空看著台上的兩雙父母,「你的地獄,簡直就是我的天堂,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我寧可帶著白思春在你這地府中永遠陪著台上的四位老人、和他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也不願意返回那是是非非的人間天堂。」
「啊------」魂魄們瞠目結舌。
「老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和我一同下來的那對精靈去了哪兒了?」悟空話音未落,台上的一對父母已倏忽不見。
一對白色的龍鳳出現在地獄的蒼穹之中:龍是升龍,張口旋身,回首望鳳;鳳是翔鳳,展翅翹尾,舉目眺龍。周圍瑞雲朵朵,一派祥和之氣。這正是:地獄喜慶洋洋,閻王主持情場,皆大歡喜收官,龍鳳自然呈祥。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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