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姑娘再次看到杜欣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在潤州的華路小區門口。
一個綁著黑色臂帶的,柔美的身姿。
在那駐步等待。
而等姜姑娘剛走過去。
還沒說話。
迎接她的就是一個重重的擁抱。
以及那無聲的哽咽。
姜姑娘知道杜欣蕊此刻的心情不好受。
所以她只能借出肩膀的同時,還用手輕輕拍了拍後背,安慰道:
「杜老師。」
「節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
杜欣蕊的哽咽聲輕了很多。
好一會。
才呢喃了一聲。
「謝謝你們能來…」
這話說的。
咋這麼見外呢。
姜姑娘很想打著哈哈,但一想眼下的情景似乎不太適合開玩笑。
趕緊收了收嘴角。
不露聲色的把手從那柔腰上收了回來。
嗯。
不得不說。
一些日子沒見。
杜熟女身上的藝術氣息又濃郁了許多。
再這樣下去。
姜債主怕是都要忍不住開始收債了。
在感嘆的時候。
她看到了正在和王建國對瞪的洋妞。
招了招手,打著招呼。
「嗨,貝蒂…」
聽到聲音。
洋妞走了過來,裂著一嘴的白牙。
「親愛的姜。」
「聽杜說你對我們的假期課題有想法。」
「能不能和我說一說?」
…
「沒問題。」
「等這幾天忙好。」
姜姑娘一口應了下來,因為她在之前就已經有了某種嘗試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話。
也許能給她帶來不一樣的收穫。
這會。
杜欣蕊從姜姑娘的懷抱里起身,捋順了凌亂的頭髮。
回過頭,看著自己的舍友,疑惑的問了一句。
「貝蒂。」
「你這…」
…
「伱家正在吵架。」
「我覺得吵就出來了…」
???
吵架?
不是這一幫人站在靈柩旁吵架?
不覺得膈應嗎?
姜姑娘下意識把目光放在杜欣蕊的身上。
「為了遺產。」
『哦』。
這就能理解了。
「很多麼?」
「一套房子…」
房子的話…
按潤州目前的平均房價來算,好像也有個十萬了。
「立遺囑了麼?」
「立了,給我的。」
這特麼的。
都立了遺囑了還逼逼個錘子。
姜姑娘聽完就擼起袖子,準備上樓找那群人百特百特。
然而。
杜欣蕊卻搖了搖頭。
「但我不想要。」
呃…
「為啥?」
姜姑娘有點不太能理解。
就按照她知道的。
杜欣蕊這位老娘當初對她是有多麼的壞。
害死丈夫,丟下女兒,自己一個人出去瀟灑。
還時不時過來打女兒的秋風。
老了,生病了,還是女兒陪她走過的最後一段路。
就這種情況。
別說一套房子。
就是饋贈十套給杜欣蕊都不夠的。
結果現在反而拒絕了。
然而。
面對疑問。
杜欣蕊只是微微的低著頭,說了一句讓姜姑娘沒辦法反駁的話。
「我沒資格替我父親原諒她…」
的確。
這事只要牽扯長輩的情感進去,那基本就是無解的了。
姜姑娘沒資格替杜熟女做主。
她能做的,就只有咂了咂嘴。
「不要就不要了。」
「一套房子而已。」
「你要是願意,我明天就買一套送給你。」
這暴發戶的言論讓杜欣蕊沉寂已久的心情,得到了稍微緩解了一點。
溫溫一笑。
「謝謝。」
…
杜欣蕊老娘的家住在三樓。
當姜姑娘上到二樓半的時候,就聽到了從上面傳來的爭執聲。
有男有女。
「唐麗在我們家住了這麼多年!」
「憑什麼把房子說送就送?!」
…
「就是!那個女人天天在我們家吃香的喝辣的!」
「我們都沒跟她收…啪!」
「爸!你打我也沒用!」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
「我妹妹把房子送她女兒請問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連媽都不肯叫,分家產的時候知道來了?」
「周瀟,我告訴你,不可能!」
…
「唐華,我也告訴你!」
「這裡是周家,不是你們唐家!」
眼看這吵得正激烈。
一身黑衣的姜姑娘直接踩著點,走進了這個房子的大門。
「哎喲。」
「挺熱鬧啊?」
「菜市場?」
就一句話。
這個家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個的目光看向姜姑娘。
眼眸中的意味各不一樣。
忌憚,警覺,不善。
也就唐塗的老爹對自己的目光很友好。
其他人…
呵。
姜姑娘一臉不屑的笑了笑。
然後掃視整個客廳。
『奠』字掛頭。
下方擺著一張臨時搭建的床板。
上面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壽衣。
臉上還貼著一張硬紙。
讓人看不到其臉上的表情。
腳邊還有蠟燭和貢品擺放著。
其實姜姑娘第一眼看到躺著的那個女人時。
心裡還是有點恍惚的。
畢竟上次見到的時候,對方還坐在餐廳的椅子上。
穿著一身雍容的衣服,神態驕傲的對著杜欣蕊,巴拉巴拉的說教。
而現在。
靜靜的躺在這。
像個石頭一樣。
世事無常啊。
姜姑娘感嘆了兩句。
然後從王秘書的手裡,接過了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在了門口的桌上。
「沒規矩?」
一句話。
點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然後那位苦著臉的中年男子才來到了姜姑娘的面前。
「你…」
「弔唁的,不行麼?」
被嗆了一聲,那個中年男子也不敢回什麼。
只是把桌上的本子遞了過來。
姜姑娘低頭看了一眼。
手一甩。
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然後來到了那個板床的面前。
輕輕的鞠了一個躬。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姜寧完成的時候,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又鞠了兩次。
以至於門口的貝蒂,拉著王大秘書小小的問了一句。
「野蠻人。」
「我記得姜和杜的母親沒有親緣關係吧?」
「可為什麼她要鞠三次躬呢?」
為什麼?
王大秘書嘴角上揚,用一種看待白痴的眼神瞥了眼身旁的金髮洋妞。
「這叫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你個化外蠻夷,懂個鳥蛋。」
…
這次弔唁的過程非常順利。
全程沒有一個人和姜姑娘找茬。
不對。
是基本上都沒人和姜姑娘說話。
除了唐塗的老爹,唐華。
這才剛走出樓道。
他就跟上了姜姑娘的步子,用著商量的口吻,出聲問道:
「姜小姐。」
「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
「能不能為欣蕊想一個辦法,把這個套房子給要回來?」
…
姜姑娘還沒開口,一旁的杜欣蕊則提前出了聲。
「哥。」
「別說了,這房子我不會要的。」
很明顯。
唐華對自己妹妹的這副模樣很不滿意。
怒其不爭道:
「你個傻丫頭!」
「那是你媽給你留的房子!」
「你就這麼送人!?」
「就算你現在用不到,以後你回國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而且」
然而。
面對親哥的各種規勸,杜欣蕊依舊是那副微微低著頭的模樣。
一點也不反駁。
眼看自己妹妹油鹽不進。
唐華真是氣勁上頭,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
一旁那位漂亮女孩忽然提了一個意見。
「要不這樣吧。」
「房子按照遺囑來…杜老師你先聽我說…」
「這房子是贈與你的,與其給上面那幾個玩意分,你還不如轉贈給家裡人。」
「出點稅而已。」
「你覺得呢。」
「杜老師…」——————
半小時後。
王氏拖拉機在潤州的市中心區域,找了個一家停車場。
停了下來。
然後。
從車上下來了三個女人。
『食寧記』的姜老闆和她的秘書,以及那位來自美利堅的金髮小洋妞,貝蒂.弗朗西斯。
「王建國。」
「下次給你換個商務車吧。」
「這轎車坐的時間長了是真的不太舒服。」
…
「好啊老闆。」
「我要bba的。」
「還要真皮座椅,車載大音響,最好還有車載電視的…」
面對小秘書扒拉著手指的要求,姜姑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原本她從杜欣蕊老娘那邊出來的時候是準備直接去廠里的。
但考慮到難得來一次潤州。
姜老闆就提議去潤州的『食寧記』轉轉。
順帶逛個街,換一身衣服。
畢竟這一身黑的。
感覺跟個社會青年一樣。
至於那位金髮小洋妞。
屬實應該是不喜歡那家裡的氣氛。
正好姜姑娘這邊要回江州。
就乾脆做了一回蹭車女郎,擠到了車裡。
至於車資…
嗯…
不得不說。
這洋妞是真的豪邁。
坐在車後面就開始換衣服。
把裡面的黑色毛衣直接換成了一件貼身的吊帶。
半個球面都在外面的那種。
看得姜姑娘幾次都想問其冷不冷。
但口乾舌燥的她,嘴巴里言語,終究還是隨同礦泉水,一起咽到了肚子了。
不過。
講真的。
這洋妞雖然在尺寸上,和羅珊珊差不多。
但就這視覺上的衝擊力,還真不是後者能比擬的。
啊!
真是個富有且慷慨的洋妞啊。
但也就一會。
姜姑娘就有點後悔把這個洋妞一起帶著逛了。
自打從進商場開始。
就有許許多多的視線,像跟蹤導彈一樣,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無論男女老少。
雖然姜姑娘知道,這些目光中,最少有一半都是盯著身旁這位金髮小洋妞的。
但還是有另外一半的目光順移到了自己的臉上。
媽蛋!
感覺自己跟帶了個燈泡一樣。
「貝蒂。」
「嗯?」
「咱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把衣服的領口給拉起來。」
「為什麼啊?」
為什麼?
你特麼都快把人給淹死了還問為什麼。
姜姑娘一臉蛋疼的解釋了一下原因。
結果聽完。
這洋妞卻發出了一陣輕笑。
拋出了一個媚眼。
「親愛的姜。」
「你靦腆的有點可愛。」
「不會還是個初吧?」
「要不要晚上我幫你…?」
幫個得兒!
姜老闆老臉一紅。
瞬間放棄了和這洋妞繼續談論下去的想法。
扭頭就跑。
這讓舉著三個葫蘆跟過來的王秘書,一臉疑惑的回頭問了一句。
「蠻夷,她怎麼了?」
「她真可愛…」
看著洋妞一臉犯病的模樣。
王建國頓時也喪失了和她說話的欲望,扭頭就向著前方的倩影追了過去。
…
潤州『食寧記』的生意很火爆。
這是姜姑娘剛進店的第一印象。
特別是排成長龍一般的隊伍。
忙不停歇的內廚。
連軸轉的店員。
甚至在那出餐檯的旁邊,還設置了一個拿著喇叭,專門叫號的人。
「你好,美女,想吃點什麼?」
就在姜姑娘觀察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回頭一看。
是個穿著工作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
臉蛋有點圓,但皮膚很白,五官清秀,搭配起來算是個挺耐看的小美女。
但身上有股稚氣未脫的衝動。
很明顯,應該是在校大學生,趁著節假日過來兼職的。
見狀。
姜姑娘掃了眼對方身上的工作牌,笑了笑。
「沒事,我逛逛。」
逛逛?
湯圓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會來炸雞店裡閒逛。
而且還是長的如此好看的女孩。
就剛剛一眼。
她連暗暗對比的心思都沒有。
只能把系裡的那位出名的嬌拿出來與之對比。
但好像都差了不少。
特別是在那氣質上。
明艷而又知性。
嬌憨卻又不失精明。
哎。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孩子。
湯圓有些羨慕的嘟了嘟嘴,然後轉身就繼續工作了起來。
好一會。
當她把幾個桌子收拾好,又把冷藏櫃裡面清理過之後。
出來休息的間隙。
意外看到了那個漂亮女孩正和另外兩個女孩坐一起吃著炸雞。
其中一個還是個老外。
而更讓湯圓感到意外的是。
有兩個讓她非常熟悉的小伙子,坐在她們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正一臉笑容的和她們搭話。
「那邊什麼情況?」
湯圓好奇了問了一嘴同事。
「搭訕唄…」
「對面手機店的那一對兄弟倆是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動道。」
原來是這樣。
湯圓皺了皺眉頭。
對面的手機店的那對兄弟倆,在這個購物廣場裡算是對名人。
本地的小富二代。
平時就熱愛下半身的這點事情。
勾搭過的女孩不計其數。
以前還找她問過號碼。
被她表姐給擋了回去。
一想到這幾個女孩要是被那兄弟倆找上,怕是麻煩不小。
剎那間。
湯圓的同理心泛濫了。
想了想。
從一旁的收納處,拿出了抹布和清潔劑,別在身上,向著那邊的位置走去。
剛走過去,湯圓就聽到了那位弟弟陳河海在那自吹自擂的言論。
「潤州的天氣還是太冷了。」
「上個月我在南島玩的時候,那邊的陽光,沙灘是真的舒服。」
「我和我南哥租個一個快艇,在海上撒歡的跑,乘風破浪的,很爽的。」
「各位美女要是有想法,我也可以請大家過去體驗一下。」
「所有費用交給我。」
「到時候海釣,衝浪,甚至潛泳都可以…」
然而。
面對這小伙子的高談闊論,這邊的三個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
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最多就是時不時的用英語互相交流一下。
眼見如此。
湯圓一陣暗笑。
然後裝模作樣的把旁邊幾個桌子擦了又擦。
可就在這時。
哥哥陳朝南的那個似乎懂一點外語。
嘗試用英語說了兩句。
成功吸引了那個外國女孩回過頭來。
結果…
「抱歉,你的搭訕技術實在是太爛了。」
「回去和你父親學一下吧。」
湯圓不知道那兩個小伙子有沒有聽懂。
反正她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頓時引得那兩個小伙子一陣別視。
不過。
經過這一笑,哥哥陳朝南顯然體會出了什麼。
面色頓時變的有點不太好看。
臉上滿滿的都是尷尬。
而弟弟陳河海雖然聽不太明白這話的含義,但他多少還是能看懂自己表哥的臉色。
臉上的笑容立刻變的有點邪乎了起來。
「美女,不是本地人吧?」
這明顯的威脅口味,讓一旁的湯圓有點忍不住了。
尋思要不要做點什麼。
但又有點害怕這兩個人報復她。
糾結了許久。
湯圓還是拿起了清洗劑,準備對著空氣噴幾下。
可就這時。
一隻寬厚的手,忽然把她的清洗劑給按了下去。
然後。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中。
「清洗劑容易傷到皮膚,下次記得把手套戴起來。」
說著。
就見一個體型寬厚的中年男子,來到了那一對兄弟的面前。
輕輕說了一個字。
「滾。」
聞言。
兄弟倆的面色瞬間變的非常的難看。
「臧老闆。」
「開門做生意的。」
「你這趕人是什麼意思?」
聞言。
中年男子很自然的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的看著兄弟倆,冷笑一聲。
「要我說說第二遍嗎?」
如此毫不客氣的言論。
兄弟倆面色鐵青。
特別是那弟弟陳河海,連說好幾聲『好好好』。
但一旁的哥哥似乎不想弟弟繼續說下去。
深深的看了眼中年男子。
然後拉著弟弟,一言不發的從位置上離開了。
等兄弟倆離開以後。
中年男子回過頭,對著那還在發呆的湯圓,笑著說了一句。
「小湯。」
「把這裡收拾一下,然後幫我拉個分界帶出來。」
聽到這話。
湯圓瞬間從發愣中回過了神來。
然後趕忙把那對兄弟倆留下的垃圾給收拾掉。
等她把桌子擦好,端著餐盆離開的時候。
耳朵里傳來了老闆那爽朗的笑聲。
「姜總大駕光臨。」
「我臧程有失遠迎…」
姜總?
咦…
好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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