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後,蕭離在御房內所講與先前余蒙蒙所講的言辭一致,儘管疑點重重,但慕容興和寧澤卻還是接受了他們的說辭。於次日,慕容興便擬了一道聖旨,吩咐太監在殿內宣讀。同時因道長蕭離救郡主有功,敕封為當朝護國法師。
朝內人士突然聽到了這種消息,不免有幾個對此事心生疑竇的。但在寧澤和慕容興的一力促成之下,卻還是順利地平息了朝中的爭論。
太后期間找過皇帝慕容興一次,卻被拒之門外,氣得太后原路而返。
兩日後,便是臘月二十三日了。忌齋醮,忌行喪,忌安葬;宜嫁娶,宜祭祀,宜祈福。
在這樣一個好的日子當中,余蒙蒙一早就被宮女們催促著從溫暖柔軟的床上起來了。她抬著胳膊,剛想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卻不想手腕就被那些宮女們嬉笑著拽下去了,繼而拉著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的余蒙蒙不知往何處走。茫然之中,余蒙蒙被帶著沐浴了身子,淨了面,換了乾淨的中衣,隨後就被送到了梳妝檯前坐著。
在清晨的冷空氣中瑟瑟發抖,恍恍惚惚中,余蒙蒙才明白自己一大早就有此一劫的原因。
啊,對了,今天是自己跟寧澤成婚的日子。
「好快。」余蒙蒙低聲說了一句,清甜的聲音因為早起,透著一股慵懶的沙啞。旁邊的宮女聽到立即問:「郡主,您說什麼?」「沒什麼。」余蒙蒙的視線折射過鏡子,在還不明亮的情景中,看著那個宮女,和善地笑著搖了搖頭。
那宮女一愣,也朝余蒙蒙笑了笑,繼而手裡就繼續忙活起來了。
看著鏡子中自己一點點地變化,余蒙蒙的意識卻越來越朦朧,終於,她再也撐不住,靠著椅背就閉上眼睛睡過去了。宮女們拿她無法,紛紛相視一笑以後,就開始繼續幫她梳妝打扮了。
期間,蕭離一直都在其中,隱身在角落動也不動地看著。眼裡的悲痛,仿佛是一汪無際的大海。
而睡熟了的余蒙蒙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蕭離的自尊也不允許她知道這些。
——蕭離以為。
實則,余蒙蒙睡熟的眼睛卻在感知到某人的氣息以後,微微顫動了一下,只看起來仿佛是睡得極為不安的模樣。
是啊,被這麼多雙手把自己跟個布娃娃一樣地擺弄著,誰能睡得安然呢?
臨上轎前,余蒙蒙還是清醒過來了。深吸一口氣,她心裡恍若失去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到失去了什麼。就帶著這種失魂落魄的心情,被喜官攙扶著,抬步上了花轎,被宮人抬著搖搖晃晃地走了。
在天賜宮中,白慕站在窗邊,雙眼直直地凝望著蔚藍潔淨的天空,以及一些滑翔而過的飛鳥。耳中聽到宮內關於喜樂郡主出嫁的聲聲傳報,他的心情更為沉重。
回首望了一眼如今空蕩蕩的榻上,想起了那個十幾日前還恣意地蜷腿霸占著這張榻子隨便嗑瓜子、吃點心的少女。
白慕慢慢地坐上去,兩行清淚在他低頭的瞬間,便滑落在那榻子上,須臾之後,席上只留了斑斑的痕跡。
而寧澤,早就騎著高頭大馬入宮中來等著接余蒙蒙回家,遠遠地望見了那頂八人抬的轎子,心裡就開始微微地慌張起來了。等轎子停在自己的跟前,寧澤跳下了高頭大馬,步至轎前,拱手道:「郡主。」
余蒙蒙不知道按著古代的風俗自己能不能說話,但不說話就一定不會出錯便是了,因此就閉著嘴巴,不回答寧澤的話。送新人的喜官從旁側過來,笑吟吟地給寧澤先行了一個大禮,高聲道:「寧大人有禮,這新娘子未拜堂,是不可以與新郎官答話的。有什麼說的,不妨等一等,晚上如何?」
一席話,說得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包括轎子中的余蒙蒙,捂著嘴,怕發出太明顯的聲音。但這嗤笑聲,還是傳入了寧澤的耳中,他不可抑制地上揚了一下唇角,轉身上了馬。那些敲鑼打鼓的聲音在他上馬的同時便一齊響起。
著喧鬧的聲音,讓余蒙蒙的心中一下忽然也沒有方才那樣空蕩蕩的了。
但成親的過程終究還是有些繁瑣,余蒙蒙又被蒙著蓋頭,自然是做什麼都有些暈暈的,看見的總不過是自己的或者是什麼人的腳。
午時拜堂,之後便被送入洞房,由幾個丫鬟陪坐著。
但余蒙蒙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單的,因為有一個人,他一直都陪著自己。
紅蓋頭下的新娘,唇角彎彎的。若你看得到她的全貌,卻能發現,明明是笑著,卻是異常苦澀的表情。
蕭離,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呢?
許是察覺到了余蒙蒙的心思,蕭離只在喜房內停留了一會兒,氣息便消失無蹤了。
余蒙蒙鬆了一口氣,動靜卻有些大。喜官是位上了年紀的中年夫人,按禮也陪在喜房內,此時聽得余蒙蒙嘆氣,還以為她是枯坐著等不得了,遂喜眉笑眼地勸道:「郡主,著拜了堂,新娘子就要在新房內等著新郎官來挑蓋頭,就是坐不得了,也權請郡主暫且忍耐忍耐。」
余蒙蒙聽了這完全不對頭的解釋,忍笑忍得肩膀都輕輕顫抖起來。喜官看了,覺得郡主許是難過了,所以才會這樣,於是急得馬上又勸道:「郡主,這是您的大喜事,可萬萬不能哭泣啊!也不過就受這一日的苦,日後絕對保您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嗯,我知道。」
蓋頭下傳來憋笑的聲音,讓喜官一下子住了嘴,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她反應過來,眼神從新娘的蓋頭上移開,往旁邊看去。
幾個小宮女都沒忍住,輕聲掩著唇笑起來了。
雖然有這一段插曲,但余蒙蒙終究還是在喜房內坐到一般就耐不住性子了。無聊地伸手捏著自己頭上蓋著的喜帕,一揪一揪的,看得習慣和眾丫鬟心焦,生怕余蒙蒙一個不小心,就自己掀了蓋頭。待欲勸,卻又無從下手。
這么半天下來,她們總算是摸清了,這個郡主的性子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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