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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龍宮
翌日清晨。
檮杌是被一陣連珠炮似的高音吼醒的。
「師弟!玉白師弟啊嗷!起床啦--玉白師弟啊起床啦餵--!」
額角抽了抽,他終於倏地睜開眼睛,一拳飛向床邊的翡翠,咆哮:「給老子滾!」
誰料翡翠經歷多次暴風雨,早已做好防備措施,一見檮杌暴怒地坐起來就要動粗,便飛快地往旁邊一蹦,身子一躍跳出了正開著的大竹窗。
檮杌沒成功地毆到翡翠,頓時面色黑漆如鍋底,臭如茅坑裡的石頭,眼裡激射出的殺氣與怒意,鋪天蓋地地朝著翡翠壓去,硬是壓得翡翠滿臉的得意笑容一下子僵成了乾裂的石壁。
翡翠只覺得渾身一陣惡寒,僵硬著身子,抖著唇咽著口水說不出話來。
「師、師弟……」咱們是親愛的師兄弟啊,要相親相愛,友好互助的!不要這麼凶嘛嗚……
「滾過來,受死。」檮杌滿臉陰霾,陰鷙的眸子狠狠盯著翡翠,沉著嗓音咬著牙道。此刻,他渾身的血液里都充滿了殺意,他只想要狠狠地,將眼前這個不知死活打擾他睡覺的傢伙脖子上那礙眼的腦袋捏爆。
翡翠險些痛哭流涕,他的起床氣為什麼會這麼大這麼駭人?早知道就是打斷他的腿他也不會來叫這個殘暴師弟起床!這簡直就是在玩命啊!
「翡翠公子,師傅請你與玉白公子前去大堂,準備下山。」就在此時,一個溫和有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翡翠扭頭一看,卻見一個清秀斯文的素衣男子噙著溫和的笑從不遠處的長廊上走向他。
翡翠認得他,他是冰麒仙尊的關門弟子清瓴,是個非常謙和有禮的人。
頓感救星來到,翡翠連忙硬著頭皮,扯著僵硬的笑容看向檮杌:「師、師弟……有、有正事啊……」
檮杌眯眼,眼中怒意更甚,但殺氣卻少了不少。
他本就脾性暴躁,起床氣更是大得可怕,方才被翡翠硬生生吵醒,是真真動了殺機的。但現下被別人打斷,卻是一下子也清醒不少,理智也回來了些。
若是他真的宰了這隻小竹精,那隻母神仙定不會輕饒了他吧,說不定還會冷怒傷心之下一掌劈了他給他作陪。
傷心……
腦袋裡一下子閃現了她哀傷難過,淚流滿面的模樣,檮杌心下一緊,突然為著自己幻想的這一幕感到胸口窒悶。
甩開腦中這令他抗拒的一幕,他終是鐵青著臉掃了翡翠一眼,重重地哼了一下:「你該慶幸今日爺不想把手弄髒。」
翡翠只覺得那股壓迫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的駭人殺氣瞬間一消。頓時猛地鬆了口氣,他一抹眼淚,撒腿就溜:「那、那我先去了!」
清瓴笑看翡翠化為一道閃電遠去,接著沖屋裡的檮杌笑了笑:「玉白公子也請。」
檮杌黑沉著臉掃了清瓴一眼,突然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抹不明的光亮,但卻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冷哼一聲化為一道黑煙而去。
清瓴一愣,隨即回過神,身子一閃,跟了上去。
檮杌來到西林派大堂之時,冰麒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翡翠站在他身邊,一臉怕怕地不敢瞅他。幾個弟子模樣的人站在他們身後,恭恭敬敬地垂著腦袋。
他以為冰麒定會端出一派之尊的架勢,故作威嚴地以長輩的姿態同他說話,誰料他卻是笑著掃了他一眼,將手中一物扔給他道:「你家師傅。好生護著。」
檮杌一愣,下意識地接過那個掌心一般大小的白色河蚌:「她在裡面?」
「自然。她不放心你們兩個,非要縮進這蚌床里隨本座一道下山。白日裡你就好生保護著,晚上她便會醒來的。」冰麒頷首,笑得漫不經心,看向檮杌手中的蚌殼之時,桃花眼中卻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異樣。
檮杌凝神,眼中閃過暗金色流光,以法力穿透了白色蚌殼,看向裡面。
柔軟細緻得宛如棉絮雲朵一般的白色大床上,縮成手指般大小的人兒正睡得香甜。
她微側著身子,黑色長髮如墨鋪散在腦後,露出了小巧的耳廓與精緻的側臉。鼻子偶爾微微抽動,夢囈幾聲,無辜自然的模樣甚是嬌憨。
他又看到了她不一樣的一面。
這隻母神仙……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個不一樣的模樣呢?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檮杌有些困惑,又覺得隨身揣著這麼個小玩意兒甚是麻煩,當下就想回扔給冰麒。
大爺他拒絕當奶娘。
誰料冰麒卻是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搶在他有所動作之前眯眼道:「你師傅說這一路上,白日裡照顧她、護她周全是你此番任務中包含的條件之一。」
檮杌聞言,臉色黑成了鍋底。又想起昨晚答應金貅的事兒,臉更臭了一分,卻還是黑著臉不甘不願地將這蚌床放進了衣襟。
「廢話本座便不多說了,既然小金兒要你們跟著本座下山歷練一番,本座自當盡心護你們周全,咱們這就走吧。」冰麒見此,笑得滿意,而後又轉身對身後幾個弟子中為首的那個俊朗男子吩咐道,「溪予,為師下山這段時間裡,山上諸事就交予你了。若有急事,你知道怎麼聯繫為師。」
「是,師傅。」那溪予嚴肅地頷首,帶著其餘人對冰麒行禮,「弟子恭送師傅。」
冰麒點點頭,帶著滿臉期待的翡翠與臭臉烘烘的檮杌騰雲而起,朝著山下而去。
他們首先去了東海龍宮。
那兒是靈綃公主失蹤、龍王發現冰麒的鱗片的第一現場,也是靈綃公主或是帶走她的那個人最後一次接觸鱗片的地方。
冰麒的鱗片與他本體是有感應的,他能夠通過鱗片感應到在他之前最後一個接觸過此鱗片的人身上的氣息,只是這個過程必須要在那人最後一次觸碰這鱗片的地方才能完成。
所以他才第一時間來了東海龍宮。
三人騰雲來到東海之上,冰麒報上身份,三人被恭恭敬敬地請了龍宮。
海底的世界神秘瑰麗,和陸地上完全是不同風景。
著眼望去,一座座奇形怪狀的屋子高高聳立在海底。有的螺狀,有的蚌狀,形狀各異,獨特新奇。許許多多不知名的海草,漂浮在這些屋子周圍。它們的葉片形狀各異,獨特新奇色澤鮮艷,更時不時地有各色各樣的魚兒穿梭其中,嬉戲遊玩,襯得這些屋子無比地夢幻美麗。
還有鮮艷的珊瑚礁石、飄蕩遊動的海草、海水中時不時竄起的泡泡以及生著人身魚尾、蟹首人身等等模樣新奇的海族族民……
這新奇的一切,教翡翠看得眼兒直冒星光,興奮不已。
「你給老子消停,別弄的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檮杌卻是滿臉不屑地瞪著翡翠鄙夷道。對於他來說,世間一切再美的東西,在他眼中都和一坨屎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不知道那隻母神仙第一次看到這海底的景象會是什麼表情。
她是不是也和翡翠一樣,滿臉驚喜興奮,時而摸摸這個、時而摸摸那個,跳著旋轉著開心得大叫?
「哪像為師……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日光之下的萬物了。連太陽的光芒是何等明亮,都快記不得了。」檮杌突然皺眉,不知道自己為何竟會突然想起昨晚她說著這話的模樣。
那時她依然在笑,可是眼角眉梢,卻滿是不經意間的落寞。
那神色,那時看得他心裡古怪地發堵,此刻想起來,竟還是一樣發堵。
她白日裡總是沉睡,直到夜晚才能醒來,想必也為此鮮少下北華山吧。雖然海底沒有陽光,但這到底是不同於北華山的景色,若是她見到了,會不會稍稍讓她那副苦哈哈苦到了他心裡去的落寞減少一些?
檮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他只知道,當這念頭起了之後,他突然神差鬼使地伸手出,悄悄地將這一片海底景色以幻境的形式,存在了手心裡。
儘管,這些美麗的景色對他而言,只是一坨屎。
而他身邊,迎頭被澆了冷水的翡翠,萬分委屈地癟癟嘴,無比憂傷,心中各種憤怒不平……可就是不敢表現出來。
對於一個光用眼神就嚇到你幾乎失禁的傢伙,你還能怎麼反抗?
冰麒看著檮杌欺負翡翠,也不出言,只是眯著眼睛帶著勾人的笑對著周遭的海族雌性們拋媚眼,引起陣陣騷動。
檮杌甩開腦袋中金貅的身影,在心中不屑地評價曰:「騷包。」
在這看似和諧其實很不和諧的氣氛中,三人進了到了龍宮。
一見到冰麒,坐在珊瑚雕成的寶座上的東海龍王敖廣頓時眼睛凶蠻地瞪起,一副看兇手似的看著他。
「龍王若是再這麼一副凶樣地看著本座,本座不介意即刻打道回府。」冰麒似笑非笑地看著敖廣,愉悅地看到他臉色更加難看了一分,卻不得不努力壓抑情緒的模樣。
「哼,仙尊說笑了。」敖廣自然不是個沒腦袋的人,聞言只得憋著一肚子的暴躁怒火勉強保持冷靜,咬著牙憋著氣兒客氣道。
他的寶貝女兒離奇失蹤,任他翻遍了三界卻怎麼找都找不到,如今只剩下冰麒的鱗片這唯一的線索了。而偏偏,鱗片這種東西,唯有它的主人才能與它有所感應。尤其冰麒又是神獸麒麟,他的鱗片定能告訴他很多有用的信息。若是他此刻真的惹惱了冰麒,那他找回女兒唯一的希望也就沒了。是以不管他是多麼看這個冰麒不爽,多麼懷疑他就是綁走他女兒的壞蛋,也得先忍著一時之氣裝孫子。
冰麒本就只是想逗逗這個暴躁的老頭兒,見目的得逞,不由得身心愉悅,笑眯了眼睛,也不繼續為難他。
「廢話不多說,本王現下就帶仙尊去我龍兒的寢宮一看,冰麒仙尊,請。」敖廣瞧著他這幅欠抽的模樣,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此刻他一門心思都在失蹤的愛女身上,是以倒也顧不得生氣,直接進入了主題。
「好。」冰麒欣然頷首,他也想快些搞定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扭動、求撒花花!
來,告訴叔,這章裡面你們看出啥了咩?【啦啦啦,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這一章我埋了好幾個伏筆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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