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黎明號 第八十二章 三年 二

    「小煩」很煩。

    小煩是一個身體年齡二十六歲，心理年齡永遠都長不大的叛逆女孩。朋友們都說，她偷東西，她打架鬥毆，她偷窺竊聽，但她還是個好女孩。對於這一點，所有受害人都是贊同的不贊同的全都已經離開了裂谷城。

    但最近好女孩兒很煩，因為她快被這個不要碧蓮的世界氣炸了！

    真的。

    *****

    三年前，小煩是一名資深的盜賊工會成員，就是那種熱衷於把別而錢變成自己的職業。

    小煩家裡其實很有錢，但她寧可住在潮濕骯髒的鼠道那種地方，跟布爾喬林這種老偷兒混在一起，結識達志這種暴力分子，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願意回家當她的大小姐。偷竊、搶劫、毆鬥、脅迫，這就是她生活的主要內容。

    讓人驚奇的是，她甚至是此中好手！

    哦，這麼一說，好像小煩還有點兒反社會人格……

    當時正是盜賊工會剛剛重創，在黑棘家族與城主雙方聯合壓力下，瀕臨崩潰的低谷時期。盜賊工會之中瀰漫著悲觀情緒，似乎下一刻就要徹底解散，只有小煩等寥寥幾個人是堅定的賊派事實上連當時盜賊工會的領導人都已經背叛了組織！

    但小煩依舊堅信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有某個人走進鼠道，來到盜賊工會的據點大漏壺不管是男還是女，她/他的名字一定叫查內姆那人將帶著工會崛起！實現盜賊的逆襲！因此她一直堅持著。

    可惜小煩看到了開頭，卻沒有看到結尾……

    確實有個人衝破一切阻礙走了進來，她身披七彩祥雲，她霞光萬丈，她舉著奇怪的武器對小煩說「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沃特法克！

    那一刻，小煩想起了自己還沒過完的青蔥歲月，想起了如果她死了自己家就要被別人花的錢，想起留個26年的珍寶膜之身，想起了藏在床下地板下密室下的那半塊饅頭……於是她只能委委屈屈的投降了。

    然後，在經過三天學習後，她搖身一變成為一名光榮的裂谷城城管。而城管隊長就是那個腳踩祥雲抓住她的女人，南里香。

    *****

    當城管，這一點都不酷！小煩心裡是拒絕的。甚至於，她已經想完成義務期限就回家當她的大小姐，嫁人都比這強！

    她之所以還老老實實的呆在城管隊，完全是為了想看南里香的笑話。

    在小煩看來，南里香從商人那兒拿錢組織衛隊，簡直比她還要天真！商人是什麼？那是一群比老鼠還髒，比吸血鬼還噁心的東西！怎麼可能一直掏錢支持南里香呢……至於現在支持她的黑棘和城主，那更加不靠譜！世界上如果有比商人還骯髒的，那一定是貴族。

    果然，還不等南里香清掃完裂谷城周圍的盜賊，城管隊跟商人工會的矛盾就爆發了！

    商人們認為既然盜賊工會已經被消滅，那城管隊就失去價值，應該被解散而不是繼續花錢才對！至於維持市場秩序和清理野外盜賊……那不是還有免費的城衛隊嗎！反正也得向城主交稅，讓城主去幹這個好了。

    再說了，有盜賊在能有效的降低市場競爭，偶爾還有廉價的進貨渠道，這其實沒什麼不好。而裂谷城的城主，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城市內，有另一股不受控制的武裝。連最開始支持南里香的黑棘家族都選擇沉默。

    商人撤資，城主逼迫，金主退縮就當小煩他們這些原盜賊工會的人以為南里香肯定撐不住的時候，這個女人冷笑著出手了！

    她將手中的人全都撒了出去！盜賊工會的人被命令去收集那些商人各種骯髒的證據跟盜賊勾結的證據，賄賂官員的證據，甚至連上供給盜賊工會的證據都有……然後南里香帶著剩下的那些人，拿著證據挨家上門敲詐！

    服從自己的就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不服從的就從嚴從重處罰！

    當初南里香制定《治安管理條例》，人人都以為她是異想天開！這時候才體現出那個條例的威力！真是一罰一個準兒！

    有制度總能讓人掀不起反抗的心。

    收拾了第一批商人，對於第二批只是貪婪，卻抓不到把柄的人。南里香乾脆讓原盜賊工會的人，將那些人的貨物全都給偷了！反正看守是這些人，偷走也是這些人等到這些商人求到城管門上，交錢啊！用腦子想一想，不交錢你怎麼可能安全？！

    最後是城衛隊！南里香挖走了幾名核心成員，就讓城衛隊成了一盤散沙。

    至於黑棘家族……呵呵，南里香親自上門。沒多久，就聽說黑棘家就爆發了內亂。死了幾個人之後，新的家主即位並大力支持城管隊……從此城管隊一統裂谷城，公布新的市場管理條例已經等同法律，連城主都要靠邊站！

    這一系列運作，看得小煩和前盜賊工會的成員們是目瞪口呆！

    他們這才明白自己當年有多年輕多單純，玩兒的東西檔次有多lo。

    從現代社會穿越過去的南里香，遠比中世紀的人更深刻的明白一點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兵匪從來是一家！槍桿裡面出政權，手中有暴力組織，又怎會收拾不了區區商人？只要戰鬥力夠強，城衛隊算什麼？

    「錢」僅僅是看起來「無所不能」，它其實距離「無所不能」還差一把槍的距離。

    然後南里香稍稍後退幾步，給城主留個面子，她就不得不捏著鼻祖咽下苦果。城主和黑棘家當初以為南里香是正義的小夥伴，利用完可以一腳踢開，哪知道引來的是頭霸王龍！正義你妹！

    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

    三年以來，幾方此消彼漲，明爭暗鬥。

    城主畢竟背後有貴族群體的支持，不可能一直弱勢；城管大隊的地盤雖然有所收縮，但也牢牢的把握住了市場這塊基本盤；只有曾經左右逢源的黑棘家族，很快被南里香給吞得渣都不剩誰讓黎明號需要黑棘蜜酒當補給品呢？貨源當然要掌握在自家手裡。

    然而這種狀況，很快便被某件事情改變。

    海爾辛失蹤了！

    與海爾辛失蹤事件同時發生的，是九聖靈中的邏輯與智慧之神尤里安諾斯、愛之母神瑪拉兩位聖靈與十六魔神中的占卜之神莫拉、放逐之神瑪拉凱斯、變革魔神大袞、織網者梅法拉四位魔神，齊齊宣布與海爾辛和他的教會敵對！

    六神宣戰！

    當宣戰神諭公布之後，只有聖靈愛與美之女神迪貝拉，和魔神瘋神謝爾格拉選擇站在海爾辛一邊。

    可眾所周知，迪貝拉教會都是兼職妓/女，基本上就沒什麼戰鬥力；而魔神謝爾格拉戰鬥力倒是很強，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瘋的……他到時候刀尖對著誰，這壓根兒就是個謎題……偏偏這個時候，海爾辛徹底消失。

    除了麵包還能製造之外，祈禱再無一點回應。

    天上是不是正在諸神大戰，這一點誰都不知道，因為上古世界還沒發生過真的神戰；但在俗世，貴族確實聯合了商人階級，對觸動他們利益的海爾辛信徒進行了瘋狂的絞殺！這件事不止發生在天際省，而是發生在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這些人當然不會僅僅打擊海爾辛的信徒，他們趁機打擊一切反對者比如裂谷城的南里香城管大隊！

    在諸神信徒的聯合打擊下，海爾辛的信徒瘋狂的縮水了70%！

    那些還能吃飽飯的，那些無所謂生活是否公平的，那些對剝削和壓迫早已麻木的，紛紛拋棄了對海爾辛的信仰。尤其是那些只為了一點吃食就改信海爾辛的小市民和農夫階層，同樣為了貴族們丟出來的一點點油水，就改信了回去。他們在海爾辛的神像上吐口水，肆無忌憚的說著辱神的話，仿佛表現自己多麼勇敢，多麼虔誠……

    吟遊詩人不敢再說海爾辛講的故事，連獵人都不敢說出海爾辛的名號，他的信仰仿佛真的在死去。

    但其實並沒有！

    就像鐵錘鍛壓，固然砸碎殘渣，但也讓鋼鐵更為堅固！海爾辛的信徒數量大為縮水，可剩下的信徒們的虔誠卻變得更加堅定！追尋自由的人，背著斧子沉默的走向遠方，哪怕像個乞丐也無所謂；貧窮的人，不敢當著別人的面祈求海爾辛的麵包。但他們寧可啃草根，也不去接貴族施捨的粥，他們記得是誰在他們最饑寒交迫的時候，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至於說禁止海爾辛教會……禁止又能怎麼樣？在這片地廣人稀的大陸上，以中世紀的行政執行力度，政令甚至不能出城。貴族們憑什麼能鉗住所有人的思想？尤其是貴族這種生物，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沒有長遠眼光。當付出和收益不成比例時，他們才不會去做呢！

    至於說國家的層面，帝國和精靈簽訂白金協議之後，塔洛斯的信仰不也被禁止了嗎？可大陸上信仰塔洛斯的人依舊數不勝數。精靈在大陸上圍剿塔洛斯信徒無數年，依舊無法根除塔洛斯的信仰，就是明證。

    「可現在不同了，大街上到處都是抓捕海爾辛信徒的城衛隊，你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南里香不在，留守的副隊長布爾喬林勸說小煩道。現在城衛軍搜捕異教徒，劍指何方簡直不言而喻！沒有南里香的決斷，布爾喬林只能選擇暫時虛與委蛇，但他必須先把隊伍中的雷排除掉小煩。

    因為他知道，城管大隊中，所有人都可以口是心非的說自己不信海爾辛，唯獨小煩例外！這個妹子，完全不知道什麼是委曲求全……上次投降不算。

    面對南里香的氣勢，黑棘家都跪了，不舉手投降的又能有幾人？

    「我絕不會屈服！」果然，聽見消息後，小煩像個炮仗似的炸了！妹子冷笑著說，「這個世界已經不要碧蓮了，塔洛斯也不要碧蓮！呵呵~我當初還很崇拜塔洛斯，精靈禁止信仰塔洛斯的時候，我也不止一次幫助過他的信徒……現在我知道我錯了！萬萬沒想到，他就是個小人，是個王八蛋！」

    聽見小煩這麼說，信仰是塔洛斯的布爾喬林只剩下苦笑，什麼都無法解釋。

    為什麼局勢突然惡化，甚至從帝國層面下令，開始徹底禁止海爾辛的信仰？就因為擺在桌子上的這份情報「帝國與梭莫精靈重新簽訂白金協議，雙方同意以禁止海爾辛信仰為條件，恢復塔洛斯的聖靈地位！」

    精靈在禁止帝國信仰塔洛斯三十年後，終於解禁。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更嚴重的事，《白金協議》後就一直裝啞巴裝死，任憑信徒被精靈屠戮的塔洛斯，居然在這個時候「及時的」發下神諭！要求帝國國民「友好精靈，反對海爾辛」這是何等臥槽的諷刺！

    這意味著，八聖靈變成了九聖靈，但多出來的那個不是海爾辛，而是塔洛斯……

    塔洛斯的信仰被恢復，可每個塔洛斯信徒的心中，卻都是百味雜陳！很少有人高興。甚至不少人的臉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很多人信仰塔洛斯，不是因為塔洛斯的豐功偉績，而是將塔洛斯當作是反抗梭莫壓迫的象徵就像當年的汪精衛。當汪精衛謀刺清攝政王載灃時，全華夏不知多少人視他為人生導師，精神偶像！

    當汪精衛鋃鐺入獄，江湖地位更是幾近封神！

    然而當他甘心當日本人的走狗，賣國求榮時。當年汪的那些追隨者，無不恨他入骨！當年有多愛他，之後就有多恨他！多少人恨不能生食其肉。如今塔洛斯，恐怕已經走在這條路上……

    還要點兒碧蓮的那些信徒，尚知道羞恥二字；而那些拿到命令的貴族，已經瘋了！拿著這把劍砍向一切敵人！

    「我來和他們周旋……只要有錢，總能買動下面辦事兒的人。上面就算催得急，下面辦事的人總能拖上幾天，等到隊長回來就是勝利！關鍵還是我們不能被查出來海爾辛的信徒，你懂麼？」布爾喬林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唉，隊長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去接小蘇菲呢？」小煩抱怨了一句，她曾經跟著南里香見過蘇菲。

    布爾喬林看看周圍沒人，小聲的說道，「小蘇菲也是海爾辛的信徒，隊長怕她出事，接她到身邊住，明白了嗎？」

    「明白了，」小煩點點頭，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當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布爾喬林看著她的眼神，心沉了下去。果然，小煩的回答是，「我明白，可我不能！當所有人都背叛吾主，我會一直堅守下去！除非海爾辛變得像塔洛斯那麼無恥，否則誰都不能讓我放棄！」

    「唉，」布爾喬林一聲嘆息，「那你……去佛克瑞斯罷，那裡是海爾辛的地上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