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死,痛心扉,取其首,入土堆,四九樹,百日花,一年果,皆是她。人面樹,結果下,枝枝開,枝枝紗。人面樹,人面她。
男人躺靠在人面樹下輕喃的這一句,敘道著他對於愛人的痴念。這個男人,就是因為這一份痴念,不肯接受愛人的離去才使用邪法將愛人的頭顱住於土中,試圖讓自己的愛人重新回來。
傳傳說之中這個男人與這一棵人面樹,就是這樣的妖怪。因為所愛,所以行了逆天之事,雖然是行逆天之事,不過那逆天之法卻也非他們想出。
而是那人。
傳聞之中,的確有那麼一個人,將這邪乎的法子告之男人,可現實呢?
因著人面樹突然結出的人面果,安德魯那一刻的確微著幾分驚愣,不過很快的,安德魯捕捉到男人這話最末的那句關鍵。
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剛才輕喃的時,提及那個男人,他說那個男人沒有騙他,也就意味著這以人頭為種的邪法,是一個男人告訴他的。
男人。
這人口中提及的那個男人,必然就是應天,心覺這一件事肯定跟應天脫不了干係,所以在聽了那個男人的輕喃後,安德魯立即上了前。徑直躍上花壇,而後撥扯著繞圍在男人身邊的人面果,安德魯質詢問道。
「那個男人,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一個全通籠罩著斗篷的男人。」
質詢,那是安德魯的質詢,然而這些質詢好似傳不進男人耳中。對於這個男人,此時最重要的就是面前的愛人,愛人的頭顱,或是微笑或是嗔怒,或是不滿或是嬌蠻,全都是愛人最美時的模樣。
因了眼中的愛人,男人早已屏杜周遭一切,就在安德魯扯下人面果打算將這個男人從頭顱中揪出時。
那一刻。
人面樹燃了。
突然自燃的人面樹,帶起的火焰險些傷了安德魯,要不是下意識的縱身躍起,此時的安德魯恐怕就得同那一棵樹連著那個男人一起葬身火海。
自燃,應天那個傢伙創出的妖怪,每一次到了最後都會自燃,看著那熊熊而起的烈火,安德魯只能恨得緊了眸。
人面樹既已焚燒,想來那告之男人邪法究竟是誰,是否就是應天,而應天那個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如今也無法追問。既然人面樹已毀,這個空間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在掃看了焚燒而起的人面樹,並且瞧著明顯快塌陷的空間,安德魯當即抽身回去,打橫抱起夜梓,而後離了這兒。
空間內,人面樹仍在燒焚,而就是這燒焚下扭曲的空間,離去的安德魯和臨誰也沒注意,兩雙眼正默默注凝這兒。
自從夜梓進入這座園子,陰歌便一直隱在暗處。
暗處,自然不是她自己想來,而是被人帶了進來。召籠於四周的靈力,將她的存在全部抹去,以至於至始至終都沒人發覺,這個空間並不只單純存在四人。打從一開始,陰歌便一直在這兒。
從夜梓進入這兒到她差點被人面樹吞噬,再到最後安德魯的憤怒。
安德魯的怒意,從認識安德魯到現在,陰歌從沒見過安德魯如此憤怒。在她的印象中安德魯一直都是個陰冷的男人,對於四周沒興趣,不管任何人的死活,看著好像都與他無關。
動怒。
對於這個已是第三方存在的男人,他的身上還殘存著怒?
陰歌不知道,至少對於陰歌而言,她從未見過安德魯如此毫無遮掩的展露自己的怒意。這種直接縈繞盪散的怒氣,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最珍重的東西險著被人毀滅。
最珍重的東西,就算從來沒從安德魯口中得到證驗,不過陰歌知道,那個名叫夜梓的女孩,對於安德魯而言絕非尋常,或許對於安德魯而言,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夜梓更加珍重的存在。第一次瞧見那發自內心展露的溫笑,是那個女孩,第一次看到那毫無擋遮散擴而出的怒意,也是因了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
她。
空間逐漸瓦塌,崩塌晃搖的空間,本就荒蕪的園子逐漸瓦陷,地面可開始呈現龜裂,龜裂而起的地面,仍舊熊熊焚燒的人面樹,花壇開始點點解塌。就在這不住瓦塌的空間裡,陰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因著陰歌一直處站在那兒,絲毫沒有動身之意,這時她的身後出現一人。
通體黑色,斗篷從頭籠到腳處,因為這召籠全身的斗篷,所以這人看上去就好像置身於黑暗之中。這樣一個人,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待霧化的身體隨著散籠的霧點點聚集,人也現處在陰歌身後。
站在陰歌身後,垂低著頭,聲音從擋遮的斗篷下傳來,應天說道:「如何,剛才的那一幕看得可是真切。」
透過斗篷傳出的聲音,有些悶悶的,聲音聽著雖然發悶,可那話中的笑詢之意也是清的。應天的話,並未立即得來陰歌的回應,處站在那兒看著因為焚燒逐漸瓦塌的花壇,半晌之後陰歌說道。
「這就是你特地讓我看的事?」
「是呢,我覺得這樣的事,有必要讓你親眼瞧個真切。」
「真切嗎?我是瞧得挺真切的,不過讓我看這一些,到底想幹什麼?」
「我到底想幹什麼?陰小姐是聰明人,我這麼做用意為何,陰小姐心裡當是清的。腳下的路,有的時候真的非常難選,一個不小心要是踏錯一條路,不管是前頭還是後頭的一切,恐怕都毀了。」
應天說了,陰歌是個聰明的女人,既然聰明,就不需要他說得非常詳細。應天耳邊道言的話,陰歌都聽入耳中,只是此時的她卻不想回答。默著聲,感受著空間瓦崩時強烈的晃意,陰歌聽見應天在身後聲聲輕道。
「陰小姐對於那個傢伙的心思,每個人都瞧得清,就連陰小姐心裡所慕的那人,我相信他也是清的。只是心裡頭再清,又如何,只要陰小姐和他之間還隔了一個跨不過去的阻礙,就算他知道陰小姐的心思,陰小姐付出再多也是無用。珍重,那人心中有著絕對跨不過去的珍重,而剛才那一幕陰小姐也瞧見了,這個珍重究竟能如何左右他的心思,想來我不說陰小姐也是清的。」
「那個女孩,對於他來說到底多重要,我知道。」
「所以了,陰小姐真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腳下的這一條路究竟通往何處,可得選對了。」
不是誘引,而是很簡單的陳述,因為當他這一次出現於陰歌身旁時,他就已清這個女人所選的究竟是哪一條路。陳述的道言,那是對於事態的絕對掌控,就在應天這一番陳述落後,陰歌突然問道。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如果是能透露的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對其他的沒興趣,我只想知道,p市的時候你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個叫子精的女人,最後是不是因為那個女孩,陷入萬劫不復。」
「你是問子精嗎?」倒是沒料到陰歌這個時候竟會重提子精,因為陰歌的詢問,讓應天記得四年前相識的那個女人。回思,有的時候是需要時間的,而就是因為應天屏聲的回思,讓陰歌誤以為這是一件不能道知的事。因著應天的默聲,半響之後陰歌問道。
「這是一件不能道知的事?」
「不能道知,當然不是。」陰歌的話換來應天一笑,笑聲落後,應天說道:「雖然不是什麼不能道知的事,不過這一件事,很抱歉,我還是不能如實告訴你。只是我知道陰小姐是個聰明的女人,就算我什麼都不說,想來依照陰小姐的聰慧,還是能猜透其中的根由。」
這不是一件不能知會的事,不過應天還是不肯如實道言,反而由著陰歌去猜。猜,依照陰歌的聰慧,這樣一件事她的確猜得出來,只是不管如何聰慧的人,在猜一件事總歸多少還是會參入不少個人主觀情緒。
一件事,如果參入太多的主觀個人,那麼她所猜出的根由,就算結局無多大相差,可是中間的過程還是會偏差很多。
中間的曲折因果,陰歌所思出來的因果究竟與現實偏差多少,於應天而言並不是一件需要上心的事。或許對於他而言,這個偏差越大,這一件事才會越發有趣。
臨曾經說過,應天是個擅長揣用人心的男人,他最擅長的就是摸觸別人的軟肋。不管是誰,只要他能吐氣,有個人意識,這個男人就一定能摸出心中的軟肋,並且毫不客氣加以利用。
話已落,陰歌的心怕也越來越沉,當她的心沉到一定程度,陰歌突然開口再問。
「之前,您在p市說的那一些,請問可是真的。」
「那一些嗎?自然全都是真的。」
「既然全都是真的,那麼我腳下的這一條路究竟如何選擇,我想我也清了。」
當腳下現了岔路,不管選擇哪一條捨棄哪一條,對於人來說都是一件極難抉擇的事。可當你排除一切堅定了其他一條道路,那麼這一條路也將是你唯一通往未來的路。
腳下這兩條路,究竟如何抉擇,之前陰歌也斗思了許久。就算她以為自己已經下了決心,可到最後還是會起了疑,不過現在。
不知陰歌知道,就連應天心中也清。
這個女人。
她已擇好了自己的路。
女人聰明,固然好,不過說真的,跟一個聰明的女人呆處久了,人也會露了幾分倦。當應天回到那處暗陰的房間,並且長聲舒嘆時,那始終藏在暗處的人直接笑道。
「真沒想到,你這個男人竟然會嘆氣。」
「嘆氣?我會嘆氣,很奇怪嗎?」
「當然,我還以為什麼都在你的算思中,每一步每一個計劃都牢牢被你掌握在手中,什麼都提前算到的你,應該不會嘆氣才是。」
「所有算思的確都在掌握之中,可就算如此,疲倦也是會的,畢竟我可不是你,可不具備那種翻覆一切的能力。」
「翻覆一切嗎?呵,就算具有翻覆一切的能力又如何,最後還不是通通都在你的算思中。對了,你這一次看上去,瞧著好像挺倦的。怎麼?難不曾這次的女人,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這倒不會,畢竟女人,來來去去要的就那些,想要對付女人,事實上並不然,更何況是這樣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呵,這詞形容的,如果你這話讓那個女人聽到了,恐怕可會引來你口中那女人的不悅呢。」
「不悅嗎?放心吧,她現在可沒心思對我的話產生不悅。」話語落,笑也深,既已是掌控中的一切,他就不怕出現任何錯紕。
要說這個世上最自負的人,恐怕應天稱二還沒人有臉面自稱第一。從應天口中聽出他話中的絕對自負,那個聲音直接呵冷一笑,而後問道:「對了,在見這個女人的時候,你好像連著提了好幾次一個叫子精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個怎樣的存在?」
「怎麼?好端端的怎麼對子精有興趣?」
「興趣,也不算興趣,只是好奇而已,那也是個聰明的女人?」
「聰明,是很聰明,同陰歌這個女人一樣聰明。說真的,如果要我說的話,子精可比陰歌聰明多了!」
「哦?更加聰明?」
「自然,也是因為更加聰明,所以才更難駕馭。」
「這話聽著,我怎麼好像聽到一絲惋惜了,算了,反正只是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對了,東西可記得帶回?」
「東西,你就放心吧,就算忘了其他,我也不可能將這東西給忘了,畢竟這可是我的心血。」男人的話剛剛落下,應天便接語應道,話應落後手也從斗篷內探出而那探出的手中,正持一卷畫。
畫張開,畫內的一切盡現,而這幅畫中繪著一棵樹。樹身纖細,樹現妖嬈,而就是這棵妖嬈的樹上,所結的果子竟是一顆顆女人的頭顱。頭顱之中坐著一個男人,男人捧觸著樹上結掛的頭顱,一臉溫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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