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誰敢動手,一律打倒
趙興當初一接到晁補之的消息,立刻向河東一帶派出數支商隊,讓他們打著經商的名義,在當地開設貨棧,儲存物資。他們隨身帶了大量的揚州白酒,這些白酒是趙興做燃料用的,沒有想到當地人實在喜歡這種烈酒,程不言遇到的情況,各支商隊都有遇到蜂擁而來的求購者讓他們應接不暇,只勉強保存了最低補給限額留給這支隊伍。
程不言選擇的補給點也是一個小城堡,名叫祁家堡,這是一個300戶左右的小城堡,程不言僱傭堡丁在城堡里修建了大型貨棧,這讓他在城堡中地位崇高。人人都希望程不言的入住,能給祁家堡帶來轉機,讓他們在這個戰亂頻繁的時代有一口飽飯吃。
當這支煙塵彌天的隊伍趕到祁家堡時,祁家堡堡主的心情像過年一樣,祁堡主的兒子祁虎祁彪對祁堡主的興奮有點不解,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嫡父,這支隊伍大約有千餘人,我們堡中儲存的食物哪夠他們吃的,不如閉門不納……」
「蠢貨!」祁堡主喝斥到:「我聽說程員外來這裡是為他家族兄打前站的,他家族兄要出任慶州節度使,今後這裡就是替他家族兄傳遞消息的貨棧。你倆兄弟懂什麼,蠢材。
方今戰亂,商人們都不敢進入,便是有些大膽的商人,帶來的貨物也只是平常玩意,黃州程族是幹什麼的,你打聽過沒有,他們肯來我們這裡設立貨棧,那是平白送我們一項大富貴,今後我族不要勞作,光是待在家裡給過往的人提供住房與熱水,也能混個溫飽,說不定有朝一日,我祁家堡還能發展成大市集,那我們以後就更不用愁了。
來的人多怕什麼,走南闖北的人誰不帶著乾糧,我們光提供歇腳的地方與熱水就足夠了,快去,通知大家家家燒熱水,每鍋熱水不要多,只要十文錢,快去。」
兩個傻小子這才明白過來,祁堡主眼角都不掃兩個兒子的背影,他望著商隊的歇腳處,自語:「蓋房子!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在那片空地上多蓋些房子,那可都是錢啊!」
商隊的人,祁堡主沒有容許他們進城堡,他只容許趙興他們一百人進入堡中歇息,剩餘的商人則聚集在城堡邊的空地上,自發的結夥成堆,湊在一起簡單就食。
進入城堡的趙興等人也沒閒著,他們剛吃完飯便進入程不言的庫房,那裡架著一個組裝好的車床與鉗床,趙興開始指揮人手組裝鋼弩與弓箭,程不言在旁邊介紹:「時間短促,我們送過來的東西不多。火藥那玩意七哥心中有數,一千支雷火箭、五百顆掌心雷,喏,一個不少都在這。
鑌鐵弓臂我們這裡有兩百根,還有兩千根鋼絲……這都是七哥給的東西,數目你都清楚,都在這裡了。
七哥前面送來的十幾頭大馬3日前才運到此處,我看他們還需要恢復幾日,才可騎乘。還有五十輛武綱車,都裝備好了,車上的東西也都綑紮完畢,請七哥點驗。」
趙興在程族沒收了他初始創業的作坊當作族產,他開始本著親兄弟明算賬的態度將自己的產業一筆筆的與程族算清,久而久之,程族內部也開始本著這種商業契約精神對待兄弟間的事情,程爽一絲不苟的拿出一份名單,帶著幾個同伴認真的盤點起貨物,不一會,程爽清點完畢,那邊鋼弩的製備尚未完成,趙興下令:「就在這裡歇一日吧,我們明天早上走。」
第二天,有許多商人已經接獲了環慶路發生戰爭的消息,有些商人打算跟著新知州繼續前進,但大部分商人都已經決定將貨物轉賣給他人。祁家堡坐鎮著一位程族大款,他不缺錢,缺物資,不願繼續前行的商人們紛紛把貨物拋售給程不言,程不言這個動作讓祁堡主臉上笑開花:「建房子,在城堡外再建一片房子,我要蓋出連片的大場屋……」
早已得到趙興吩咐的程不言插入:「我知道一種方法,可以建造鋼鐵石堡,祁堡主若容許,我買下堡外那片平地……」
祁堡主馬上接嘴:「我送你——我是說,堡外那片地我送給你,你把修石堡的方子交給我就成,還有,修石堡需要的勞力……」
程不言馬上回答:「就由堡主負責招募!」
各取所需的一對奸商笑地很開心,他們勾肩搭背,像兄弟般走下堡牆,去內屋商議具體事宜,大路上,趙興的隊伍繼續行進。
元祐七年春,獲得充足補給後,趙興的隊伍依然再用兩條腿走路,他們身後跟著五十輛武綱車,上面裝滿了補給物資,比如帳篷、野外行軍爐、睡袋等等。
武綱車是北宋滅亡前夕,丞相李綱發明的一種專門對付騎兵的偏廂車,因為是李綱發明的,所以被命名為武綱車。這兩輪車類似與春秋時代的羅馬戰車,車上最多只能乘坐兩人,一邊的車廂有防箭擋板,故名偏廂車。
偏廂車不大,不可能將單兵裝備全部拉上,趙興只得揀選最緊要的東西裝在車上,他一路走,一路回頭自己的隊伍,嘆息說:「戰爭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這才多少人,裝備這些隊伍可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帥范跟上來,也在感慨:「我大宋可謂四面皆敵,北有遼、西有夏、吐蕃、南有交趾,還有諸土司叛亂,自立國以來,我等無年不戰,可我們依然存國近二百年。二百年來,我大宋土地不斷擴張,凡對外交戰七勝三敗,而有唐一代,也不過是五勝五負;有漢一代,七負三勝也。」
帥范說的是一個統計結果,統計標明,大宋在一萬人次的對外戰爭中,勝利遠遠高過漢唐時代。
趙興奇怪的望了帥范一眼,若有所思的說:「我們缺一場大勝!漢唐雖然對外交戰屢戰屢敗,但結果是好的,最後一場大勝掩去了所有的失敗,從此四境安定。而我們獨缺一場大勝,我們沒有一場大勝來懾服四境。」
帥范回身望望隊伍,豪情萬狀的說:「如此,就由你我開始!」
趙興的隊伍確實令人滿意,按說在披掛狀態下是不適合進行長途跋涉的,但這些人船上這一身鎧甲,簡直就像現代男人穿了一身頂級世界名牌一樣,驕傲的忘乎所以,他們雖然氣喘吁吁,雖然汗流浹背,但走的情緒高昂。
趙興望著走過面前的家丁,輕輕的搖搖頭。
帥范錯了,先不說一個人、或者幾百個家丁是否能夠挽救世界,如果真的成功了,對個人來說未必是件好事,前有狄青後有岳飛,這些立下大功的人結局都很悲慘。
趙興再度望了望前方,眼神很茫然,帥范依然在他的旁邊講述著雄心勃勃的計劃,趙興一句也沒聽進去,過了一會,他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他望著遠方下令:「今夜就宿在野外,我們練一練野外露營。」
數日後,趙興抵達第二個補給點,他的隊伍更龐大起來,二三百名雇來的當地民夫跟在他身後趕著大車隨行,在後面,是十數支大大小小的商隊趕著馬車亦步亦趨。
又過了幾天,隊伍進入永興軍路,正在交戰的永興軍路出於緊急狀態,這支隊伍進入立刻引起了當地軍方的注意,當地官府確認了趙興的身份後,堅持派送人馬護送,趙興卻要求:「送我去鄜延路,我要見折殿帥。」
趙興說的是「鄜延路經略司準備、披帶班殿侍折克適」,由於折克適有「披帶班殿侍」,所以人俗稱殿帥。
帶班管軍肅然起敬,叉手不離方寸,恭敬的回答:「殿帥正在集結兵力,學士去了正好。請隨我來。」
一回頭,那位管軍沖身邊的士兵欣慰嘀咕:「太好了,朝廷終於派來一位傻大膽的學士,以前那些軟腳蝦一聽前面正在打仗,立刻病的走不動路,這官居然要去見殿帥,快帶他去。」
這位管軍的欣喜是有道理的,趙興一見折克適,馬上就明白管軍歡喜的原因,折克適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趙興的隊伍,立刻欣喜的回答:「好,我正愁鎧甲缺乏,這81副鎧甲來的太及時了。趙太守,你放心待到我這,戰後的功勞我一樣也少不了你的。」
原來他以為我是來送鎧甲的,趙興沖折克適怒目而視:這廝以為我跟他很熟麼,30萬貫的鎧甲,一個謝字都沒有就要占去。
這月,朝廷復以蘇頌為右相,蘇轍為門下侍郎,錢勰升任戶部侍郎。並起用梁燾、劉安世等。時朋黨之說甚盛大,朝廷大臣相互攻忓不斷。此際,西夏兵攻環州,雙方相持不下。蘇轍是王鞏的舉薦人,王鞏每到一地比大貪特貪,屢屢被人舉報,蘇轍不久前因為王鞏貪污事發,按宋代規矩罷官,但只隔了幾個月,朝廷再度任命蘇轍為兵部尚書。
同月,呂大臨《考古圖》成書,這是中國最早較有系統之古器物圖錄。呂大臨字與叔,呂大防弟,是藍田鄉約發起人,又治理學,為二程弟子,現仍居藍田。與此同時,遼生女真部節度使劾里缽死。劾里缽時初建官屬,官長均稱勃極烈。他死後,弟頗剌淑襲節度使職。
折克適說了這話,他身邊那些將相歡喜的一聲怪叫奔向趙興的家丁,他們已經急不可耐的準備從人身上扒鎧甲,趙興陰沉著臉,一推身邊的泰森,泰森才提起身邊的西瓜錘,帥范已經一聲怪叫,下令:「揍扁他們,誰敢動手,一律打倒。」
現場立刻變成了鬥毆場,打鬥激烈地令人不忍目睹,衝過來的都是沙場悍將,打鬥場面一開始讓他們占了上風,帥范一蹦三尺高,大嚷:「死人!團隊——訓練的時候講的東西你們都忘了,組成團隊打,每伍一組,一組防守抵抗,一組支援,一組誘敵,剩下兩組圍住一個人,給我往死里打,要打的他母親都認不出來。」
帥范的跳騰引起了鄜延路軍官的注意,三四個軍官沖帥范撲來,趙興突然嚷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藩語,此時,六七個人正在抱住泰森。而泰森腿上拖著兩個人,腰上還帶著兩個人,手裡提著兩個人正在掄圈子,聽到趙興的話,他怪叫一聲,奮力一掙,抱著他的那幾人飛了出去,而後泰森提了西瓜錘站在帥范身邊,將那幾個撲來的軍官一個個打到。
有泰森保護,帥范專心指揮,不一會,趙興的隊伍取得了壓倒性優勢,超過八成的鄜延路軍官被打到在地,剩下六名最厲害的還在負隅頑抗。
折克適眯起眼睛打量著戰鬥場面,等到看出了結果,他嘆口氣,轉而打量趙興,說:「我本以為這是一群少爺兵,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能打,那黑奴好驍勇,好一名勇將。」
趙興也眯著眼睛打量折克適,這名中年人今年正好四十、處於人生最美好的年齡階段。他是由前任鄜延帥郭逵的推薦繼任,原本是党項折克氏人,因為歷代娶宋人為妻,他相貌充滿了混血兒的俊美,風霜與戰火將他的臉龐雕刻的充滿了男人味。
折克適觀察完趙興,滿意的點點頭:「我聽說過你,河東路已經派快馬來我這裡,聽說你自蘇學士抵達揚州時動身,只一個月,便如插翅般來帶永興軍,好,果然宛若神兵。
聽說你為了學士曾闖蕩過七海,我原不信,如今看了你的動作,我信你果然闖過七海。
我打聽了一下,傳言密州團練使張用對你很是推崇,樞密院那幫將門子弟也都說你能打,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永興軍或許因你得福。」
折克適一聲喊,趙興這裡也一揮手,場中的鬥毆停止了,雙方各自分開,折克適攤開雙手,說:「借我50副甲,我戰後還你,如何?」
趙興搖頭,折克適略顯失望之態,趙興又說:「我帶來了製作青唐甲的匠師,他們在後面,大約夏天才能到。」
折克適目光一閃,說:「我可付不起錢。」
「無妨」,趙興擺擺手:「我需要你說通經略使大人聯名上奏,就說永興軍路戰事緊張,希望朝廷能把我在環慶路上多留幾年——我要求不高,只要讓我這一任三年任滿也就罷了。」
永興軍路由於連年戰事,為了便於進行戰爭,朝廷便把永興軍路分裂成三部分,一部分為環慶路,統慶州、環州、邠州、寧州、乾州共五州。其後廢除乾州,改名為定邊軍。這五州由環慶路經略使章楶統轄,而趙興官職為守環慶路緣邊招討安撫使、權慶陽節度使(知州)、慶陽團練使,主要管理環慶路民政與預備役,同時負責管制慶州軍隊。
永興軍剩下一半前線州縣則由鄜延軍路經略司負責,主官是鄜延路經略使范育,面前這位英俊的混血兒統領名為「鄜延路準備」,亦即鄜延路軍馬統領,經略使副手,主管軍事的最高武官。
環慶軍路與鄜延軍路之上還有一名文臣擔任永興軍路主官,坐鎮京兆府(西安),協調兩路的行動,官名為「知永興軍府事兼京兆府路經略安撫使」。這個職位有很多名臣擔任過,比如司馬光、范仲淹等等……
現在這位官員是范仲淹之子范純粹、字德儒。
環慶軍路與鄜延軍路雖然也稱為「路」,但它倆卻不設立轉運司與提舉刑獄,這兩方面有永興軍統一管轄。目前轉運使衙門於永興軍(京兆府)、提點刑獄於(鄜延軍路)河中府置司。而永興軍路又是和秦鳳軍路合併在一起,通稱陝西路的,所以環慶軍路與鄜延軍路只能算是三級「路」。「路」屬官職比平常「路」級官員低兩品。
朝廷對於環慶路與鄜延路是這樣規定的:由於戰爭實在消耗民力,朝廷規定由兩路分別作戰,今年輪到環慶路進行防禦,鄜延路負責進攻,次年則雙方攻守輪換。
折克適大手一擺,趙興發現那雙手上布滿了老繭,與他那俊美的長相不相符。這位殿帥一抱拳說:「承情了,那我可占了大便宜。聽說趙兄要來環慶路,我可打聽了下,聽說趙兄每治一地則則富裕一方,趙兄能在環慶路上留足三年,只怕趙兄走後那一年,也剛好輪到我進攻。想必那時環慶路上物資充足,白便宜我一場大功勞。哈哈,走,我領你去見范經略。」
當晚,折克適大擺筵席款待趙興,聽說趙興缺馬,他慷慨的命令部下擠出多餘的馬匹任趙興挑選。
趙興在鄜延路停留了三五天,四處拜會官員。期間,折克適向趙興介紹當地的情況以及戰況……
數日後,臨別時分,趙興指著延州,說:「我聽說夢溪先生在永興軍路做過官,他說延安府出產一種石脂,點著火以後大風也吹不息。我需要大量的石脂,折兄說鄜延路沒錢,守著這麼個大油礦,怎麼會窮呢。你幫我採集石脂,我來收購。」
折克適面色一冷,馬上又說:「這話要不是趙兄問,我當場就要把他抓起來。延州石脂是做猛火油用的,想必沈先生也不敢明白說。這東西不向別人賣,全由樞密院拿去。」
趙興神態輕鬆的揮一揮馬鞭:「樞密院需要的料一定不到,還有剩餘,剩餘的都交給我……折兄,不說別的,樞密院作出的猛火油那是垃圾,你以後向我採購,準保你滿意。」
折克適稍一沉吟,馬上又問:「這價錢……」
「回頭跟我的師爺談」,趙興一揮馬鞭,催馬趕上了隊伍。
折克適望著趙興的背影,直到後者的隊伍消失在地平線,他回頭沖從人說:「趙帥的東西都需要我們護送,回頭他的每樣東西你都要查驗下,列出個單子。態度要恭敬,不得輕易冒犯,也無需索要。
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一定有了打算,秘密就在他帶的行李里,要查看清楚,回頭我們慢慢沖對方討要……還有,加派人手護住延州那口油井,命令廂軍多多採油,儲存起來。這玩意能換錢,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出了延安府,趙興才走了一日,後面便趕來一隊斥候,他遠遠的看見趙興這支隊伍毫不停頓的沖了過來,一路高喊:「緊急軍情,緊急軍情,趙大人,慢走!」
由於前線戰事緊張,折克適不能抽調過多兵力護送趙興,他只抽出了一個不滿編的都,大約20人沿途護送。不過折克適很慷慨,趙興這隊人全部換上了戰馬,其中軍官一人還有兩匹戰馬。所以隊伍走的很快,現在已經進入鄜州。
趙興的隊伍警覺性很高,來人雖然一路吆喝,表示要匯報軍情,但眨眼之間,帥范已指揮四個伍的士兵前突,組成了防禦圈,他們端起了手中的弩弓對準奔來的人,大聲喝止:「來人止步,膽敢衝擊隊列,格殺勿論!」
在前突的四個伍背後,其餘的士兵已經跳下馬,將馬匹圍成一個圈,韁繩串起來組成了一個臨時馬陣,陣中士兵將腰刀接續上長木柄,形成一個大號朴刀,另一些人則取出長弓,全身戒備。
來人在趙興馬陣外兜了個圈子,一聲讚嘆:「好快的手腳,好精銳的勇士……大人,在下乃環慶路都頭吳慶,奉上命追趕大人,通報緊急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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