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風韻 第329章 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後連李易也說的過活，對趙彥吶的怨氣，總算發泄出來。

    闊端雖心有所動，卻不為所動，拱辰軍的戰鬥力，在他眼中是相當強悍的，絕不下於曹友聞所部，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只要有一點破綻，他絕不會手下留情。最讓他驚訝的是李易竟是道門出身，全真道名聲先生為主，讓他有了某些遲疑，頗感興趣地道：「哦，你竟然出身全真道？」

    在蒙古人看來，道士哪個不是全真道出身，李易頗為無奈地搖頭道：「在下是神宵道太乙宮道士，剛來蜀川就遭遇兵禍，最終走到這步。」

    闊端也不想知道太多，想要調查李易很簡單，沒必要浪費口舌，當下沉聲道：「既然是道門出身，那就應該知道大汗優容你們這些道士，就算你受了南朝的恩惠，那也不用抵抗如此之久，難道尚未為趙家盡忠？」

    李易淡然一笑，闊端語氣看是責備，實際卻有著欣賞，當下不緊不慢地道：「盡忠，在下方才已經說過，我對得起趙家，更對得起自己良心，之所以抵抗許久，卻是另有緣由。」

    「另有緣由？」闊端眯眼打量李易，心中生出一抹興趣，自他征戰以來，歸附將帥要麼傲骨嶙嶙，最終從容就義，要麼奴顏婢色，竭力討好他們這些貴酋，鮮有李易進退有據，利益露骨的態度，才有了聽下去的耐心。

    李易明白接下來的話，才真正進入主題，能否被闊端接受，干係到他的生死勝敗。

    背負罵名、率軍出山，不吝刀斧、孤身入寨，他早無退路，只能竭力一搏，殺出一線生機。

    「在下是為數萬生民而戰，是為蜀川千萬生民而降，更為大王而來。」李易言罷靜靜地站立，舉止頗有風度，要是真換上羽衣，那還真是少年有道真修。

    闊端眉頭微挑，玩味地一笑道：「說下去。」

    「正如大王言，蒙古征伐凡敢放一矢者，盡屠之。而我軍連戰數月，山內又有數萬流民，一旦寨破數萬人必遭殘酷屠殺。在下雖已盡了職責，卻無法拋棄生民，在大王招降檄文未下之際只能竭力抵抗。，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李易語氣很平穩，仿佛敘述意一件平凡事，又道：「所幸大王招撫，在下自欣喜萬分，有大王寬容，蜀川生民得存。」

    「還是那句話，凡敢放一矢者，盡屠之。」闊端冷冷一笑，似乎就跟李易頂上了，反正他占有絕對主動權，很容易就能瓦解失去地利的數千人，哪怕是久戰的精銳。

    李易雙目精光內斂，不滿地道：「此正是在下為大王而來，所謂物極必反，手段殘酷猛烈，對敵人的消弱越厲害，的確不假。但是，凡事都有個限度，殘酷的屠殺，最終只能激起更猛烈的反抗」

    「滅女真之戰，打了三十年，那還是中原無險可守，漢家子民對女真的離心。而今，行朝東有大江河川，西有關山險峻，各路兵馬長期面對戰事，所屬精兵不少，相信大王深有體會。」

    「一旦激起民生決死反抗之心，將會步步維艱，難有作為。再說征伐天下，要的是土地、財帛、子民，你把人都殺光了，怎麼能產生財富，誰來耕地，誰來織布？」

    「留下生民，讓他們農桑、放牧、經商，將會有更多的財富供應。殺人，是很暢快，換來的將是一次性的財富，千里赤地，要如此荒涼地界又有何用？」

    「即要征服南朝，必成為一朝統治，丹青史冊，史官鐵筆，想大王絕不想給後世子孫，留下屠殺千萬子民，滿手鮮血的名聲，還望三思。」

    「你好大膽子。」闊端並未惱羞成怒，反倒是不溫不火。他也是知道宋軍戰鬥力的，三京之戰宋軍失敗，淮西各路兵馬表現出的頑強戰鬥力，讓蒙古人高層大為吃驚，蜀川首戰失利也讓他意識到這點，決不能輕視對方的能耐。

    李易搖了搖頭。冷靜地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既然決定效力，那就言之必盡，忠於王事。」

    闊端足足盯了李易一刻，臉上方才慢慢掛上笑容，溫聲道：「你的話，竟和美髯公一般無二。」

    「美髯公？」李易有些詫異，生死在別人一念之間，感覺極為不好，當闊端態度緩和，雖料不准對方是否對他放心，卻知命是保住了，至少對方暫時不會動他。美髯公，再想想心中一動，想到了歷史有名的契丹人。

    「那是父汗的謀臣，我大蒙古的社稷之臣，所言所論，你竟與他相若。」闊端的臉色稍加和緩，淡淡笑道：「萬戶章的兵馬可謂強壯，竟又是南朝神宵道出身，可謂文武雙全，要知道道士可是受到我們禮遇的。」

    「大王過講，臣做事但憑本心竭力罷了，至於道門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李易暗自鬆了口氣，總算過了一關。

    闊端見李易說的坦誠，也不再計較道門出身的問題，滿意地說道：「哎，能以數千孤軍頻頻出擊，獨抗我大軍數月，萬戶長之才不可多得，我不日將南下，你部將隨我一同。」

    李易稍加沉吟，謹慎地道：「大王，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王成全。」

    「說。」闊端對李易感官不錯，蒙古人直爽的性子上來。

    李易輕輕咳了聲，毫不客氣地道：「此番入蜀，望大王莫要以抵抗屠城，望約束各位萬戶長，不要隨意燒殺。」

    「不殺，豈能壯我軍威？」闊端眉頭緊蹙，口氣變的不好。

    李易搖了搖頭，正色道：「方才在下以天下蒼生由，向大王請求。再者，蜀川乃南朝上游，地位重要，關山險峻，不可輕視。歷代下江右者，必取荊襄，蜀川順流而下，比自北向南，奪城拔寨，事半功倍。」

    「是想，蜀川人口為之一空，蜀道艱難，糧草如何轉運，如何維繫大軍進攻？保留生民，使之經商、務農，可為大軍就近提供糧草，以大王數十萬精銳，何懼區區抵抗，懷柔方是上策。」

    闊端眉頭緊蹙，不悅地道：「夠了，萬戶長既歸附我大蒙古，能忠貞於我，我自不會虧待，此事休要再提。」

    「那可是數千萬生靈。」李易不想闊端如此冷酷，一時殺意迭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