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占據中原、關隴,再打通四川望大理,一條半圓形包圍圈,就等於把大宋行朝徹底困住。
一旦大理失陷,大宋最堅固的中游防線,其脆弱的後背,將暴露在蒙古人刀下,想想就令人不吝而寒。
趙昀正要說話,卻不想喬行簡道:「你對隴右、川西諸蕃,有何見論?」
「接納隴右羌蕃大族,結好川西諸蕃。今時不我待,當傳令制置使司便宜行事,斷不可拒不接納。一旦隴右諸蕃為蒙古所用,四川各路必不能堅持。」
李易之言雖早有人議論,但其觀點卻在站在整個大局上,勾畫出整個天下大勢。羌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南方少有地區產馬,苗疆有馬卻不堪奔襲。自南遷後,大宋禁軍戰馬,多依賴隴右羌蕃回易。女真在隴右設官嚴加監控,卻也無法有效控制,畢竟女真實力不足,無法截斷回易通道,也不能制約各大部族首領。
若羌蕃被蒙古收服,結果不言而喻,趙昀和喬行簡、鄭性之驚秫不已,有些事情肉食者並不一定能考慮,反倒是站的看的遠,考慮的也很全面。
「取諸蕃,天下可圖。」趙昀似乎自言自語,卻又不像。
李易揣測天子心思,隱約知他的話有效果,當即道:「陛下,天下之大,豈是區區中原可比。」
言下,毫不客氣也不必客氣。如今天下大勢,明白人都看得出,大宋不復當年,只不過占據江南一隅。
「前唐太中大夫王玄策,一人之力遠赴萬里,滅天竺數國,高仙芝以萬人越蔥嶺絕壁,戰敗吐蕃強兵。陛下,山川雖險、大河是闊,卻擋不住有心人。一旦諸蕃相繼背叛,貧道不敢斷言強虜何時遠征,卻敢說一旦行事,沿途諸蕃必是嚮導。」李易絕對是肺腑之言,換做剛來臨安時,他壓根就不會說,保住自己的小家才是所思所想,現在卻不吝想法說出,希望行朝能夠關注些許。
此次能夠面聖,實在不知是哪門子邪風,下次恐怕不會再有下次,為國謀劃一番又如何!
「若將大江比作一支羽箭,京湖是弓、蜀川為弦,隴右、川西便是張弦極限,一旦蒙古人得諸蕃,入川中,即便無遠征大理,亦是滿弓之箭,銳利令人膽寒。」
「貧道聞汪世顯、趙阿哥昌數次請內附,朝廷卻拒不接納。今日虜人大軍雲集,一旦兵發隴右收復汪世顯、趙阿哥昌,則隴右羌蕃不復為朝廷所有,羌蕃必被蒙古收入囊中,它日成蜀川大軍勁敵。」
李易見識過鞏州羌蕃的強悍戰鬥力,要有一線希望,他也要爭取一下。
喬行簡、鄭性之面露為難之色,拒不接納汪世顯等內附,並非他們,而是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鄭清之。
鄭清之巡視川蜀邊軍後,斷言蜀帥趙彥吶不堪大用,並稱隴右諸蕃首領,仍奉金為正朔,對內附請求一概拒絕,有時候面子比里子更加重要。
鄭清之德高望重,史彌遠故後,在右丞相兼樞密使任上,便以天下為己任,召還真德秀、魏了翁、崔與之、徐僑、趙汝談等不受史彌遠待見的大貧道,朝野上下呈現一片新氣象,被傳誦為「小元祐」。
喬行簡心下悵然,他雖不贊同鄭清之隴右之策,但人家是左丞相,又被天子恩寵,還有眾清流所擁戴,其名望如日中天,他只能閉口不言,以免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趙昀臉色不定,目光轉向喬行簡,在兩府大臣中,喬行簡素有知兵之稱。
喬行簡嘆了口氣,道:「陛下,若失隴右,利州危矣。」
趙昀一怔,臉色更加灰暗,口吻沉重地道:「卿家明白?」
喬行簡聽趙昀口氣不悅,知天子已有責怪之意,他那個鬱悶啊!鄭清之不納汪世顯等人,他雖持異議卻未曾公開,除了顧忌鄭清之外,還有另一層考慮。
汪世顯、趙阿哥昌等雖稱內附,但他們不是奉金為正朔,便是自立方國,其心不可預測。接納他們等於敞開關防,萬一有變,他承受不起千古罵名。
所以,退而求其次,由接納轉為安撫。
「陛下,是臣失策。」既然干係到方方面面,那就主動攬下來,還能照顧別人臉面。
趙昀顯然不是無能之輩,也明白喬行簡顧慮,鄭清之不僅名望正隆,且當年有鼎立之功,又與史彌遠不同,從不居功攬權,身具謙謙君子之風令人心折,想想自己不顧眾議,一意孤行,導致三京兵敗,喪師辱國。心下一嘆,沉聲道:「卿有何失策,事已至此,需有良法退敵才是。」
「陛下,李易所言並非經兩府公議,不過一家之言,陛下無需多慮。」鄭性之雖對李易議論認同較高,卻還琢磨不定,並不認同年青道士的論斷。
趙昀雖受三京戰敗的打擊,但他不傻,豈能不知鄭性之掩飾之言。不過,大貧道的好意,卻無法點破,道:「此事,可讓兩府議一議。」旋即,目光轉向李易,溫聲道:「卿家好見識,難怪被南卿家和進士及第推崇。」
李易頗為失望,若趙昀有膽魄、有恆心、有毅力,必會召兩府立即商議,救急如救火。此時,已是十二點過五分,而不是十二點差五分,一步錯步步錯,總將無法挽回。
遽然間,他第一次對朝廷的信心,有了些許的動搖,從有了失望到動搖,雖是些許卻是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不過,心念晃動間從話中品味出,似乎南霽雲也起到很重要作用。
鄭性之稍加思索,目光轉向李易,正色道:「太乙宮說你從永興軍清虛觀南下,卻是永興軍人氏?」
李易有些悵然,鄭性之似乎言有所指,無法揣摩之下索性說道:「貧道並非北人,而是蜀川人氏,只是家貧自幼入道觀,僥倖得到雲遊高真傳承。」
鄭性之玩味地看了眼李易,卻也沒有多問,這種回答也算是合情合理,道門本身交流就很多,蜀川和陝西道門相互走動也是正常,至於細節他也不想多問。
反倒是喬行簡瞥了眼李易,淡淡地道:「蜀川人氏,卻不知是哪個軍州,為何非要北上永興軍。」
李易有些坐蠟,喬行簡的話正中要害,你要是蜀川人為何去了北方,怎樣去的北方,這裡面涉及的問題可就多了,很多事情經不起推敲,真是露了馬腳那可是萬劫不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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