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太學生還有暴虐的一面,看他們平素溫文爾雅的樣子,一進酒肆爭論起來就變的暴力異常,難怪蒙古人攻陷潭州,嶽麓書院三百學士,無一自行逃走,全部死戰壯烈殉國,可見風骨猶在,完全不是晚明士風凋敝。
李慕白冷著臉,似乎很無奈地道:「隔三差五的就要來上一次,你沒看那些茶博士、酒博士,都在一旁看熱鬧,連掌柜也不聞不問,照算人家的賬目。」
李易細看,還果真如此,沒想到這群士子挺熱血的,比那些武學生還要暴力,看樣子酒肆真的習以為常了。更離奇的是,一些普通食客,竟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似乎什麼事也沒有,樓上的與他們一樣,頗有興致地站在欄杆後觀戰,還有誰更威猛的點評,當真令人汗顏。
「你不知道,上次比這更厲害,理學兩派相爭,那才叫熱鬧,格物致知嘛!自然要從事情上分出高低。」李慕白撇了撇嘴,似乎在回味。
正巧,一個小廝端著酒盞路過,李易好奇地問道:「你們也不管管,砸破了桌椅,不虧大了?」
小廝撇了撇嘴,不在乎地道:「道長是初次來酒樓吧?這三天一鬧,五天一打,都習以為常了,反正打壞了他們會賠,不然我們告到太學,那幫夫子們會處罰他們。」
「萬一傷了人?」李易一陣無語,這樣玩也行啊!
「傷人?」小廝用看土鱉的目光看李易,詼諧地道:「看道長也是知書達理的有道真修,難道不知書生造反,十年不成,讀書人打架,知分寸,上不了人的,沒看那些黑臉的官人,臉不是好好地。」
李易更是無語,黃巢難道不是讀書人,那貨殺人不厲害?中原四十餘州百姓被這廝吃光了。
李慕白呵呵一笑,幸災樂禍地道:「少見多怪,不過看到丁大仝吃癟,也挺解氣的。」
「竟然還有你的省元同年,似乎也有點吃癟。」劉斐心情大好,眼力頭特別尖。
果然,楊茂子處於調和讓人角色,雖沒有成為矛盾焦點,卻也被推的七葷八素,景象是相當的狼狽。
李慕白雙目划過一抹厲色,沉聲道:「這等持賣國論者,該打。」
李易眉頭微挑,道:「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丁大仝當此風雨俱來之際,公然談什麼再次南北議和,根本就是與虎謀皮,蠢不可及,找罵找打都是輕的。」
「無善無噁心之體。。。。。。」李慕白自言自語,忽然眼前一亮,詫異地瞪著李易。
沒意思,反正他們並不關心丁大仝死活,反正有那些讀書人招呼,這廝也討不得好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易送走了劉斐,又和李慕白別過徑直離去。不過,他沒有回太乙宮,而是漫步在街市上,是因臨安城內的夜景欣賞的不多,趁這機會逛逛臨安最繁華的夜市。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家?」剛剛到里人坊北,恰好遇到迎面而來的秦用。
秦用看到李易獨自而來,不由地臉色欣喜,急忙迎過來道:「原來是道長,小的剛從大瓦子出來,道長要去里人坊?」
「你怎麼知道?」李易頗為詫異,秦用竟然揣摩出他的去向,實在有些意思。
「道長莫怪,小的看道長去過大瓦子,想必也不會去小瓦,既然是乘著酒意踏月而來,定然是要去夜市。」秦用眨了眨精明的眼睛,笑容卻很真誠,繼續道:「想必,道長需要個幫閒小廝。」
「你倒是會順杆子打蛇,呵呵。」李易見秦用精明,心下有幾分喜歡,索性做次有錢的富人,玩笑地道:「你要無事就給我引路,有賞。」
「好嘞,道長請。」
里人坊位於大瓦子和下瓦子中間,紀溪旁依而過,是臨安城著名的夜市區,繁華程度僅次於觀橋,人流熙熙不絕,御街兩側的風油燈,把街市照的亮如白晝,端地熱鬧非常。
「道長,前面有『點茶婆婆』,不如去看看。」
李易定睛一看,原來街旁有一六旬老婆子,身穿絲絹彩衣,臉上抹著厚厚的粉,頭上戴著三朵花,扮個『俏麗』婦人模樣,引的來往民眾不斷笑看,老婆子卻提著嗓門,一板一眼,參差有致,叫賣香茶雜物,買的客官倒是不少。
「邱婆婆,今個收成不錯。」來到老婆子身邊,秦用嬉笑著臉皮,一點客氣也沒有,看情景關係挺熟的。
邱婆子看了眼李易,笑道:「我到哪個,原來是秦家小官,怎麼改行做幫閒了?」
「你這老鳩婆子,嘴憑什還是刁鑽。」秦用絲毫沒有拘束,與那婆子笑罵。
「道長有禮了,既然來了,那邊照顧照顧老婆子營生,買個香囊掛在身邊,要不送給哪家小娘子,才五文錢啊!」邱婆子嬉笑著,鋪面上拿起一個精緻的緞子香囊。
「這婆子可真會營生,這可是太乙宮的道長。」秦用眼角抽了抽。
李易溫和地笑了笑,人家那麼大年紀也不容易,接過了香囊,溫聲道:「五文錢倒也不貴,給你會子。」
「老婆子不缺會子,就想要些銅錢。」邱婆子嬉笑著,又成了一筆生意。
李易默默點了點頭掏出錢,暗嘆會子信譽真的很差,今個連碰上兩遭拒收的,邱婆子說的還算委婉。
邱婆子心情不錯,笑咪咪地道:「還是道長好爽,不是那些吝嗇經濟,一文錢摳的恨不得掰成八半。」
李易尷尬地點了點頭,今個身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會子,看來不能再買東西了。
秦用卻白了眼邱婆子,嚷道:「這個遭瘟的老鳩婆,幾文會子也不要,你要銅錢買壽材啊!」
「你個小殺才,看老婆子撕爛你的破嘴。」
一陣廝鬧,秦用和邱婆子本就熟識,嬉鬧慣了,三言兩句也就相互告辭。告辭的時候,邱婆子對李易喊道:「道長,下次再來光顧老婆子。。。。。。。」
怎麼說話的?李易一陣暴汗,趕緊腳底抹油,離開是非之地,可真受不了邱婆子。
「道長,邱婆子就是這樣,她心腸卻好,都是生計所迫,不得不強顏歡笑。」秦用解釋的時候臉色灰暗,顯然想到了自家的境地。
李易點了點頭,面色沉重,憑誰這般年紀,也該在家或享受兒孫伺候,或戲耍小孫子弄趣,哪個願意在夜市上濃妝艷抹,做個丑角賣笑營生。
他環顧四周買賣的經紀人,神色有些恍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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