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鄉下人的進城生活 七十一章

    那楊昊去後沒幾日便是重陽了,城裡的各個酒樓都用菊花扎縛成門洞,客人從下進進出出,方太樓自也是不例外的,進了那大門口的菊花門廊,園子裡更是處處綻放,萬齡菊、桃花菊、木香菊、金鈴菊、喜容菊,一片絢爛。

    重陽後的初十日,按了那林官媒預先遞來的消息,太尉府便是在今日要送聘禮來的。方氏緊張,早幾日便叫那胡掌柜在園子門口出了告示,言明今日因了喜事暫停一日的營業。只是仍有不少乘興而來想要賞菊飲酒的,到了門前瞧了告示敗興而去,也有些知道今日這喜事的男女雙方是太尉府的二公子與前些日子剛被當朝太后親封為安福縣主的酒樓女掌柜,留下要瞧熱鬧,都聚在了門口,人越聚越多,那胡掌柜眼見著臉通道都給堵了,又不好趕人走,急得額頭都出了汗,趕忙去找顧早。

    顧早正坐在後面的屋子裡,身邊是三姐柳棗和秀娘幾個圍著正在梳妝打扮,聽見胡掌柜這樣說道,略想了下,便叫搬出些桌椅安放在園子裡,桌上煮些茶水放些糕點糖飴,叫那些客人都進來坐著等。

    那胡掌柜得了吩咐,笑道:「我本也是這樣想的,今日是喜事,要叫旁人也連著樂呵下的。」說完便急忙出去安排了。

    方氏今日頭髮梳得油光,身上也換了件新做的衣裳,瞧著還是頗為得體的。一早就與青武還有自己過來的胡氏到了門口等著了。那胡氏今日倒打扮得更像是主家,衣衫絢爛得叫人睜不開眼,頭上更是插滿珠釵,若非身子還算肥實,瞧著真讓人擔心那脖子要被墜歪掉。

    到了吉時,果然便瞧見了幾輛光鮮的馬車一路朝著這方向過來,後面迤邐跟了一長串挑擔抬篋的。方太樓門口的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翹首望了過去。那胡氏更是擠到了最前面。

    方氏瞧了心頭不喜,上前一個肘子將那胡氏擦到了自己身後,這才笑眯眯站在那裡等著。

    那馬車停在了方太樓大門前的道上,車上先是下來了林官媒,再是四個婦人,俱都是插金戴銀衣著光鮮。方氏只認得一個姜氏,急急忙忙上去迎接。

    那姜氏站住了,先是看了一眼酒樓,這才對著早已經迎了上來的方氏笑吟吟道:「我早說了,你家那二姐是個能幹的呢。開了這樣的酒樓不說,如今竟是也要和我做妯娌了。往後只怕還要你家二姐多照應些我這個嫂子了。」

    那方氏還沒說話,後面的胡氏便已是擠了上來,搶著道:「我家二姐再伶俐,那也比不過大夫人你啊。」

    姜氏和她身後的那幾個本家瞧了眼胡氏,交換個眼神,這才捂住了嘴笑道:「這位是……」

    「我是二姐她伯娘,家裡開了五六個布莊,那上門的客和平日往來的都是像大夫人你這樣氣派的,在我那街一問我家,沒人不知道的。」胡氏急忙笑道。她家的布莊其實不過只兩間,只是那話一出口,眨眼就變成了五六個,翻了一番都不止。

    姜氏看了她一眼,點頭笑了幾下,這才領著人往裡面走去,胡氏一路跟在邊上點頭哈腰的,倒把個正經的主家方氏給晾在了一邊。方氏心中暗自惱怒,等進了大堂,早有那胡掌柜和沈娘子的領了酒樓里的一干人收拾乾淨了平日列出的桌椅,又都備齊了一應物件,分位置坐了下來沒聊幾句,那姜氏叫林官媒遞過了聘書和禮書,便說教方氏點收大禮。

    禮書上密密麻麻列了一長溜的聘禮名目,那方氏哪裡認得,不過也只略略看下作個樣罷了。那些抬了聘禮的依次進入,放在了地上,到了最後,偌大的大堂里竟是擺得連落腳的地都沒了。除了那常備的三牲海味、魚酒京果,茶餅果子,龍鳳貼盒,禮金擔子裡竟疊了金磚十塊,銀錠一匣,彩緞六表里,匹帛四十匹。此外那些金器首飾、珠翠團冠、四時冠花竟也另裝了一個擔子。方氏在外面那些瞧熱鬧的客人的一片嘖嘖稱嘆聲中,瞥了一眼坐在一邊面有羨色的胡氏,這才覺得揚眉吐氣起來。

    姜氏咳了聲道:「這聘禮送也送到了,點也點過了,煩請親家娘叫你家二姐出來下,須得按了例請我家的全福三姑給她道些福,我今日這老夫人派下的活計才算全了。」

    方氏聞言,朝邊上那柳棗使了個眼色,柳棗立時便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顧早見柳棗來叫了,知道外面那些禮節都是過了,如今就只等自己出去了。從個春凳上站了起來,朝正望著自己笑的三姐和秀娘點了下頭,朝著大堂去了。

    顧早到了大堂,溜了一眼坐在那裡的男家四位女眷,走到前去一一道了福,微笑著站在那裡,姜氏這才到了顧早跟前,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她手笑道:「二姐,想從前你到我府上的時候,還真的是做夢都沒想到咱倆會有成妯娌的一天。我這做嫂子的嘴拙人也笨,往後還要你多擔當些呢。」

    顧早急忙又朝她行了個禮,這才笑道:「我往後能叫你一聲嫂子,那是三世修來的福氣,哪裡敢讓夫人如此說話,擔待不起的倒是我呢。」

    姜氏上下打量了顧早一眼,搖頭嘖嘖道:「這樣標緻的一個人,連我瞧了都心動,莫說是我家那個小叔了,無怪乎這麼急著娶了回來不可,往後只怕要被拿捏得死死呢,你這福氣倒真是叫人羨慕啊。」

    那方氏聽不出姜氏話里的話,還道她是真的稱讚自家女兒,笑嘻嘻道:「大夫人這話說得確是沒錯,我家二姐那自小就是村里最出挑的,見過的沒說不好。」

    姜氏聽了,抿了嘴略略笑下。

    顧早站著巋然不動,只笑道:「夫人這話說的,真是叫我慚愧不已。前幾日我娘去廟裡給我請了個卦,說不過都是些前世的債,今世來了而已。我自忖也沒那本事拿捏誰,不過只想著帶個誠心過去,日後將婆母長輩的都伺候好了,那就是我最大的福氣了。」

    姜氏一怔,立在那裡倒是說不出話來。她身後那全福三姑見狀,急忙出來圓場道:「來來來,教我這三姑來給新嬌娘道幾個福。」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從身邊一個丫頭手上的端來的首飾盒裡拿出個金手鐲,套到了顧早手上,又揀了個金鑲玉步搖釵插到了顧早頭上,這才笑眯眯道:「有吉有慶,夫婦雙全。無災無難,永保百年。如魚似水,勝蜜糖甜,子子孫孫,永樂無極。」


    那三姑念完了祝詞,後面兩個太尉府的親眷也一道上來拉住顧早說了些好話,姜氏也是笑吟吟地道了些,這才算是結束了儀式,自然再沒顧早什麼事了,她朝眾人又行了禮,這才退了下去。

    姜氏幾個和林官媒,並那些送聘禮過來的僕從都各自被安排用了飯,這才一路給送了出去,那大婚之日也是敲定了下來,便是下個月初。

    那人都走了許久,胡氏仍是圍在那些聘禮面前看著久不離去。方氏方才聽足了別人的稱羨之聲,起先被胡氏擠到後面的那氣也早順了,只笑眯眯坐在一旁,也不趕她走。

    胡氏看夠了那些東西,見顧早出來了,上前拉住了,低聲道:「二姐,你是好命了,只我家秀娘可憐,被那胡清禍害了,如今竟是尋不到好的人家了。你往後進了那太尉府,平日裡往來的自然都是些上等人家,若是知道些青年才俊,務要給我家秀娘留個意啊。」

    顧早雖是不喜胡氏,只是見她雖則糊塗,那心總歸是向著秀娘,便也正色道:「伯娘,秀娘是我妹妹,你便是不說,我也自當會替她留意的。門第才俊什麼的有的話自是好的,只我總覺著人品才是第一位的。你往後替秀娘做親,萬萬不可再像前次那樣了。」

    胡氏被說得啞口無言,心中雖是有些不以為然,只是想著往後少不了要靠著些面前這太尉府的二夫人,面上便是露出了笑,點頭不已。顧早知她未必聽得進去,只微微一笑便也過去了。

    那婚期一日日近了,顧早自覺也是有些緊張起來,到了前幾日,有時竟是生了落跑的心思,雖則不過一閃即過的念頭,只是她那不安竟也被三姐和柳棗瞧了出來,時常拿來取笑。這日正又在說著,那相熟的黃門宦官竟又來了,只不過這次,是送來了太后親賜的添妝,竟是宮紗十匹,玉杯八件,雕紫檀長方匣六對、紅填漆菊花式捧盒二對,另一座紫檀畫琉璃五扇屏風。

    方氏大喜過望,千恩萬謝送走了那宦官,自己朝著皇宮方向又拜了幾拜,這才將這些物件都叫人小心翼翼地擺在了大堂中間,外面用個圍欄圍起來,原來是放著讓來往客人瞻仰觀賞用的。

    到了迎親的前三天,太尉府又送來了催妝花髻、銷金蓋頭、花扇、花粉盤,方氏也按了沈娘子的提點,回送羅花幞頭、綠袍、靴笏,接著便張羅起鋪房了。

    終是到了迎親的日子。那方太樓自也是歇了一日的生意,裡面卻是張燈結彩異常喜慶,從前那些染院橋的舊日街坊們都過來送嫁了。顧早被人捉住在房中妝扮了起來,點朱唇,將眉畫,耳邊一對金環墜,黑鴉鴉青絲上戴了花冠,珠翠滿頭,霞帔邊掛了寶石緊步,到了最後,自己在那銅鏡中照出來的樣子,竟也似是認不得了。都妝扮好了,又被叫著去那臨時設起的家堂前拜了祖宗,敬了香,叫保佑過門平安,便被關在屋裡坐等著迎親隊伍的到來了,身邊陪了兩個請來的喜娘,都是模樣周正,能說會道的,又三姐幾個在不停說笑。一直等到過了晌午的時候,耳朵邊隱隱聽到外面傳來了吱吱嗚嗚的樂聲。

    「來了來了!」柳棗立時便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哧溜一下便鑽出了屋子,沒一會又顛顛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姐姐,來了,楊二爺他騎了馬來迎親了,就在門前呢!」

    顧早那心突地亂了一個拍子,也不知是否頭上那些飾物過重,一時竟是有些站不起來了,還是身邊的喜娘和三姐扶住了起來,這才穩住了心神。沒一會,方氏和另些送嫁的便涌了過來,原來終是要出門上轎了。

    顧早被簇擁著出了屋子,過了大堂,踩著地上鋪著的紅色氈子,一路到了那大門前,遠遠便瞧見楊昊正坐在他那大馬上,也是穿了簇新的喜服,那新郎幞頭上還插了花。兩人目光遠遠接上了,那楊昊是雙目放光,咧嘴笑個不停,顧早卻是有些含羞地微微低了頭,只心中卻是定了不少。

    「申時一刻,吉時到……」那門口的「克擇官」報了時辰,茶酒司儀互念了詩詞,便不停催促著新人出門登轎了。顧早俯身上了轎,那從人卻是不肯起步,邊上的沈娘子散了預先備好的求利錢,這才起了擔。那箱奩器具便都由人抬了依次跟在後面出行。太后添妝的物件在前,余者在後,俱都是繫上了紅綢花球,連那雇來擔抬的也都是新衣新帽,瞧著喜喜慶慶,整整齊齊。這一溜長長的隊伍,真不啻是那戲文里演過的十里紅妝。

    卻說這蜿蜒的迎親隊伍從東水門出發,過了雲騎橋,進了南門,一路經過那最熱鬧的州橋、新門,最後才到了鄭門的太尉府大門前。一路上幾乎是吸引了半個城的眼球,那嫁女的看見了,自嘆不如,那娶婦的瞧見了,稱羨不已。

    轎子終是停了下來,顧早下了轎,那喜娘便過來攙扶了,見太尉府的大門口也是披紅掛彩,站滿了人。正中間一個陰陽先生拿著盛五穀豆錢彩果的花斗,向門首撒去,引來大堆的孩童在那爭著撿拾。撒了豆谷,壓了青羊、烏雞、青牛這三煞,顧早這才踏著地上的氈席,在那喜娘的左右攙扶下,跨了馬鞍,草墊和秤,這才被引進了內院南屋裡的新房,在那喜娘口中念著「坐富貴」的聲中安坐在了床上。

    顧早坐在那裡,也不知等了多久,突聽見外面起了響動,那喜娘趕忙笑道:「新郎來請新娘牽巾了。」

    顧早那心又緊了起來。微微抬眼瞧去,果然見楊昊正被一大幫子的人簇擁了進來,頭戴花勝,春風滿面的樣子。到了自己跟前站住了,從邊上人的盤子裡拿了塊彩緞,顧早手上也早被喜娘塞了一塊,兩人在那喜娘的祝詞中一道綰了個同心結,緊緊系住,相視一笑。

    楊煥拿了這巾,掛在塊笏板上,顧早聽那喜娘的,把巾搭在手上,楊煥這才倒退著,顧早跟了他一道出了門去,這才在眾人的陪同下一道去了家廟中參拜了先祖。完了後又被牽引回了新房,那楊昊也跟了過來,原來是要對拜了。

    顧早和楊煥在那司儀的唱禮中各分先後對拜了,又被攙到了床上去,兩人相對而坐,一干鬧房的婦人孩童便用金錢彩果往床上拋撒,有幾顆豆子竟是滾進了她衣領里,又不敢去拿,只得坐在那裡不動。撒帳完畢,那喜娘又各自剪了他兩人的一綹頭髮,用緞帶扎到了一起,原來這便是合髻了。再拿了兩個酒杯,用彩帶連在了一起,注了酒,叫楊昊和顧早各自喝了下去。飲罷,那喜娘將酒杯扔到了床底,一個仰著一個扣著,眾人瞧見了,齊聲道喜,說是大吉。

    如此鬧哄哄地都過了一遍,顧早才在那司儀的禮成聲中,被喜娘攙回了床上,又給放下了床帳,這才算是暫時得了停歇。

    顧早獨自坐在帳子裡,見楊昊被隨親的人給拖拉出去時,那頭還不住自己這邊看,忍不住微微笑了下,知他是要出去同各位親友飲宴見禮答謝了。

    眾人都出了新房,那喜娘也幫著掩上了門,自己也去了。偌大的新房裡只剩了顧早一人。枯坐了一會,終是覺得肚子有些餓了,瞧著帳圓桌上有些糕餅放著,便撩開了帳子出去,揀了些吃了下去,又覺口渴,桌上卻是沒茶水,只一壺酒擺在那裡,只得喝了幾口下去,這才回了帳子裡又坐著。

    顧早等了許久,眼見那龍鳳燭滴淚不停,楊昊卻是不見回來。自己之前喝下的那酒又有些發力起來,昏昏欲睡,想著靠在身後那被面上歇下,便和衣壓了過去,不想沒一會,竟是睡了過去。

    卻說那楊昊想著獨自正在新房中等著自己的顧早,心中恨不得立時便飛了過去,偏偏那喜宴上賓客親友眾多,滿朝文武連些皇親國戚都來了,又輪番上來勸酒,雖是擋了些去,也仍是灌下了不少,虧得酒量好才沒倒下。好容易熬到了酒宴散場,也已經是快三更了,怕顧早等得狠了,急匆匆地朝著自己屋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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