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水師 第49章 兵臨城下

    三江交匯處，釣魚山巍然而立，山上，釣魚城寂靜鎮守，連綿高低的城牆，沿著陡峭的山勢伸展開來，滲入無邊的黑夜，看不到盡頭。

    一道耀眼的閃電在天邊划過，隨即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落，閃電把天地萬物照了通亮。雖然轉瞬即逝，卻也讓山下那肅靜的軍營在濃黑的夜幕現出了身形。龐大的軍營，沿著三江口整齊密布，猶如一隻洪荒巨獸，帶著無邊的肅殺之氣，仰望著峭壁上孤獨的城池。

    又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卻照不透山崖上四周環繞的霧氣，城牆在迷霧中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幾分悽厲與神秘。

    哨兵：「晉大人，這麼晚了，您這是要上哪裡去啊。」

    晉國寶：「少廢話，我有重要軍務趕著出城。」

    哨兵：「王大人有令，蒙軍兵臨城下，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晉國寶：「我是擅自出城嗎？我正是奉了王大人軍令出城辦差，開門。」

    哨兵：「既然如此，敢問晉大人有王大人的手令。」

    晉國寶：「給他看手令。」

    只見晉國寶身後閃出數名親兵拔刃暴起，一陣刀光血影過後，數名哨兵倒地，一名哨兵臨死前奮力呼叫，卻被滾滾雷聲湮沒了。晉國寶膽寒驚駭，怕死不盡絕，拔刃將哨兵分屍，鮮血滾滾，破碎的內臟湧出肉體，又被大雨沖刷的一乾二淨，紅是紅，白是白，像一堆雜碎。

    公元1258年（南宋保佑六年，元憲宗八年）6月8日，雷雨之夜，晉國寶帶領親兵連殺3道崗哨，穿過內城，瓮城，外城，帶著釣魚城的防禦工事部署圖，兵力火力配置圖，以及城中軍民花名冊，糧食儲備等詳盡情報，下山投蒙軍去了。

    此刻，山下的軍營大帳中，一個人影正在仰望著山上的城，良久，他回過頭來，對身後的人說道：「此山頗為險峻，易守難攻啊。」在此人身後，站著數人，其中一人躬身道：「自古蜀道難行，蜀山難攀，不知難倒多少英雄豪傑。如今不也被大汗一個接一個踩在腳下。小小釣魚城，實在不足為懼。自大汗入川以來，連拔成都、川西及川北各府洲，勢如破竹，無人能擋，我蒙古將士鐵騎，攻入這小小釣魚城、踏平這小小釣魚山，也必指日可待！」

    大汗得意笑道：「哈剌不花，你說得很好。但是你要記住，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可過分輕敵，再重蹈渾都海的覆轍。」

    渾都海：「末將死罪，萬死不贖，懇請大汗允准末將明日攻打釣魚城。」

    大汗：「渾都海，罪孽深重，念你在赴死營有功，王妃之事可以不再追究你。但是六盤山乃先祖成吉思汗陵寢聖地，遭此劫難，誰都赦不了你。軍法無情，你若能在七日內攻克釣魚城，便准你多活三年，留爵子襲。」

    混都海：「謝大汗隆恩！」

    大汗：「起來吧。」

    又一道電閃雷鳴，眾人皆畏，唯獨大汗表情堅毅，泰然自若，光芒映在著那四四方方的臉，一部怒張的虬髯猶如蒼勁的樹根盤根錯節，又猶如盛放的火焰無風自動，環眼圓睜、精光四射，直似天神下凡一般，好個不怒自威的帝王模樣。

    在鐵木真統一蒙古最後決定性一戰是與其兄弟扎木合的決戰。當天，他們軍隊力量勢均力敵，但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突然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白天如同黑夜，結果大部分蒙古士兵都跪下躲避雷電，尤其扎木合的部隊頓時亂了陣腳；而鐵木真卻端坐馬上紋絲不動，最終獲大勝。

    戰鬥結束，扎木合被俘。在鐵木真營帳里，扎木合問鐵木真，所有蒙古人都懼怕雷電而跪地躲避雷電，你為什麼不怕？鐵木真說，因為我無處躲避雷電，所以不再懼怕！

    鐵木真成長早期所經歷的種種磨難，被敵人追殺，被俘折磨，賣做奴隸等，但每次憑著堅強的意志和超強的能力化險為夷。在弱肉強食的草原上，懦弱的人是無法生存的。鐵木真歷經苦難後無所畏懼，堅毅性格加上天賦的能力，才使他能夠不停的進攻、進攻，征服、征服！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蒙古大帝國！

    蒙哥大汗繼承了鐵木真的鐵血性格，不僅不懼雷電，而且為上帝代言人，揮舞上帝之鞭，將歐亞大陸抽打的體無完膚，億萬生靈在其鐵蹄下哀號呻吟，千古文明只化作一堆堆糞土。

    「大汗，前鋒營抓到一個探子。」負責警戒任務的千夫長術速忽里趕來向蒙哥汗報告軍情。

    蒙哥：「哦，什麼樣的探子，帶上來。」

    晉國寶：「尊敬的高貴的蒙哥大汗，我不是什麼探子，我是來投誠獻圖的。」

    蒙哥：「你是何人。」

    晉國寶：「在下乃合州軍大都統武略郎，聞得大汗前來，如旱地久盼甘露，如嬰兒仰望母乳，特來獻城防工事圖，兵力部署圖，還有人丁口糧典冊。」

    蒙哥：「哦，速速呈上來。」

    眾將閱看圖冊，總帥汪德臣道：「此圖與我軍密探所獲之訊報，頗有相合之處，更為詳實確鑿。大汗乃天之驕子，眾望所歸，天下義士莫不馬前來歸，此戰必勝，攻破釣魚城指日可待，南朝指日可滅。臣恭喜大汗，賀喜大汗，即將登基天下共主，成皇圖霸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蒙哥：「眾位愛卿平身，渾都海，朕若君臨天下，正統之日，可大赦天下，你可活的過此日。」

    渾都海：「末將即便粉身碎骨，也要為吾皇拔了這顆釘子。」

    蒙哥點頭道：「渾都海，釣魚城是一定要攻下來的，這城池可戰之兵不足三萬人，算上老弱婦孺也不過十萬之數，如今我提六萬虎狼之兵，挾西征四十餘國之勢，若這釣魚城這彈丸之地不能速取，豈不怡笑天下。今後還如何開疆拓土，如何征戰天下，如何開慶國大典，登九五至尊啊。「

    渾都海額頭上青筋直冒，兩眼放光大聲說道，「末將定在三日內攻克釣魚城。」

    蒙哥：「不，我再寬你三日，十日內破城即可。光靠屍山血海攻城不足取。釣魚城防禦嚴密，器械精良，還是有些資本敢叫陣的。特准你幾日，多備軍糧，多煉膏油，待糧豐彈足，尋其薄弱處猛轟之，則此城可破，賊首可削。「

    渾都海：「末將領命。「

    次日放晴，傍晚時分，殘陽似血，晚霞滿天。蒙軍大營分布在釣魚城四周，足足鋪蓋了方圓里。到處炊煙裊裊，篝火熒熒，好一片壯觀景象。

    張鈺：「大人，晉國寶跑了，必已投奔蒙軍大營，我軍虛實盡已知曉，與其等敵來攻，被動挨打，不若乘夜襲之，先亂其陣腳。我軍稍緩，可重新部署防禦。「

    林峰：「張大人言之有理，屬下願帶兵夜襲。「

    王堅：「林指揮使長途跋涉，鞍馬勞頓，又重傷未愈，不可再戰。此戰就犬子領兵。「

    林峰：「屬下尚有些許得力軍士，擅長夜戰，可輔公子。「

    王堅：「那也好，一道編入敢死營吧。「

    王堅的兩個兒子，王立，王安節領命編組敢死營，陳自明帶著九個擲彈兵也編入進去。

    那一夜，很漫長，王家兄弟帶領的好漢們廝殺半宿，終於精疲力盡，絕大多數在血泊中酣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卻也攪擾著蒙軍大營一夜不能安睡。一夜廝殺聲，吶喊聲，數百精兵趁夜手持大刀長槍揭開鹿岩，沖入蒙軍大營，殺人放火，滾滾向前，哪人多往哪沖。陳子明等十人，龍口產手榴彈早就用光了，此時用的燃燒瓶開道，為敢死隊開道。蒙兵不曉厲害，以為步兵好欺，縱馬搶上前來踐踏，一排燃燒瓶出手，只見火瓶綻裂開來，烈焰飛舞。當頭的蒙騎連人帶馬成了團火球，劈利啪啦的燒得人油馬油直冒，蒙兵滾鞍落馬，無論是原地翻滾，還是沙土覆蓋，烈焰皆不可滅，痛苦哀號，隨即化為焦炭。蒙兵只能眼睜睜看著被燃燒瓶砸中的兵士被燒完，上前救援便是惹火燒身，同樣下場。火馬稍持久些，在營內亂蹦亂竄，哀鳴著，踢打著，四處衝撞著，炸了營。

    待敵騎衝到跟前，擲彈兵伏身，左手龜刺盾護住要害，右手大刀迎斬馬腿。蒙騎前鋒受挫，一條條馬腿飛濺，鮮血狂噴，頓時人仰馬翻，阻塞道路，馬速便遲緩了下來。王立，王安節帶的長槍兵藉機往前猛刺，人馬混戰一處，只殺的是天昏地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蒙兵深夜摸不清究竟來襲多少人馬，營內可供馳騁之地狹窄，未避免自相踐踏傷害，蒙哥令各營兵馬不動，嚴守各寨，只令千夫長術速忽里率本部兵馬前往剿殺。

    天亮前，敢死營才得以有兩成生還，陳自明隨著王立，王安節殘部回到釣魚山上清點人數，擲彈兵九人去了七人，餘下兩人亦是身受重傷。蒙軍大營亦折兵千餘，營帳旌旗輜重焚毀無數，戰馬受驚四處踐踏又傷千人。

    蒙軍亦不敢小瞧合州軍之戰力，從此夜夜枕戈待旦，兵不解甲，馬不卸鞍，睡覺時都要睜隻眼，閉隻眼，不敢睡死了，即便人困馬乏，也要時刻預防著夜襲。

    東方露出一線魚肚白的時候，渾都海當夜外出的打糧隊也已得手，連夜奔襲數百里，打破一個僻遠的村寨。

    寨門已經殘缺，洞開，入口處，泥漿與肉漿混凝，鋪出一條血路，又被馬蹄戳得坑坑窪窪，一直通向寨中打穀場。打穀場上被橫七豎八的屍體鋪滿，間或露出半塊青石板，只有石頭縫裡還有殘血，血水浸染著雜草，一些淡紅的細流慢慢往下洇染。濃郁的血腥味，如屠宰場一樣熏人氣味，在破曉的清冽氤氳中瀰漫，揮之不去，隨著地氣的上升令人旋暈，令人窒息，令人心悸……

    渾都海指揮蒙兵將一具具屍體都甩上大車運回去，好肉充軍糧，差肉熬人油。

    突然，一個孩子的哭聲響起，打破了寂靜，那是嬰兒的啼哭，開始如貓鳴，逐漸由微弱到強勁，拔高為尖利而悲愴的嚎咷：「哇，哇，哇——」哭聲穿雲破霧，響徹山寨，聲飄四野，既帶來了生機，又加深了恐怖。

    「渾都海台吉，那還有一塊香肉，你看是不是也要帶回去。「

    「不必了，大家連夜辛苦，吃完早餐再走吧。「

    村寨的打穀場上，蒙古兵在興奮的忙碌著，取材燒火，很快四周瀰漫著一股烤肉的味道，被剝光衣服的女屍，小孩，幼嬰被縛在木棒上，放在火里烤。烤熟後將其切成塊，分給每個士兵，一人一塊，當然了，給渾都海等軍官的肉是最好的。

    晉國寶也被派來隨軍打糧，正在主持分肉，詢問身邊的十夫長，人體哪部分的肉是最好的呢。十夫長拿起晉國寶的手，現出貪婪的神情說：「喏，把你的手烤熟，味道一定不錯！「。

    晉國寶連忙縮回手說：「謝謝，我情願它是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