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三名大宋朝年輕的使臣,便隨著大理國使臣往大理國的方向行去。
由兩浙西路出發,途徑江南東西兩路,荊湖南北兩路,而後從夔州路跟廣南西路的交界入大理。
葉青與韓侂胄試探過史彌遠,想要由兩浙西路南下,而後到達福建路之後,從泉州坐船前往廣南西路,但卻被史彌遠堅定的拒絕了。
泉州市舶司,顯然不論是葉青或者是韓侂胄都是對其充滿了濃厚的好奇心,無奈史彌遠同樣是十足的警惕,寧願走陸路多花些時間,也不願意去坐船省一些腳程。
史彌遠身為使團之首,自然葉青與韓侂胄便無法反駁其令,何況,這也是大宋朝多年來的規矩,文官壓制武將,武將即便是在戰場上,都同樣會受到文官的掣肘,何況這一次,史彌遠還是名正言順的使臣之首。
趙乞兒、許慶都是跟隨葉青去過草原的人,所以帶的一百人,並沒有哪怕一個是當初草原上資助過的那些少年,反而都是一些當年殘餘的背嵬軍。
韓侂胄所率領的人數自然是最多的,身為漕、兵、探之中的兵,五河軍一千精銳,在幾日前便被他調回到了臨安城外駐守,也是他們這一行,保護三人周全的中堅力量。
至於史彌遠,被葉青在涌金樓的話語嚇得直動小心思後,這一次出行自然而然的也是大手筆,兩百所謂不是家將的家將,看起來對史彌遠來說,好像還有些勢單力薄,深怕保護不了他的小命兒。
自建康一事兒,史彌遠也漸漸發覺了手下有武裝的好處,但幾番權衡之後,史彌遠毅然而然的,還是決定選擇文官一條更有地位的仕途,而非是像韓侂胄一樣,立志要在軍伍之中闖出一番功績來。
一千三百人的使團隊伍,再加上大理原本的百人使臣團,將近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即便是在大宋朝的各路,也足以是稱的上規模宏大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們在選擇了陸路之後,其行程最起碼要比走水路還要晚上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到達廣南西路。
一路上史彌遠刻意放緩了原本就不快的行軍速度,不過好在葉青跟韓侂胄倒是也無所謂快慢,總之一路上,除了對他們三人態度緩和了很多的段智廉,偶爾會催促史彌遠外,便再無人催促過這個大宋使臣之首。
這一行人在到達廣南西路治所靜江府時,倒也算是一路無事,只是時間由原來的大概會耽誤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變成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史彌遠仿佛對這些根本無所謂,隨著進入廣南西路的靜江府,不知道是想起了葉青在涌金樓的話語,還是為人謹慎的緣故,當晚便下令葉青跟韓侂胄二人,派斥候前往大理的方向,以免真的被高家有機可趁,打個措手不及。
韓侂胄常年呆在軍伍之中,但即便是如此,看著史彌遠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也是心生怒氣,恨不得上前給兩巴掌出出氣。
葉青一邊剔著牙,一邊神色不滿的從史彌遠給他安排的驛館最為破落的房間內走出來,恰巧看到一臉陰沉的韓侂胄,正在對著吳獵等人說著些什麼。
遠遠的看著吳獵等人離去後,葉青這才緩緩向同樣望向他的韓侂胄走了過去。
兩人如今已經不同從前,即便是低頭不見抬頭見,能夠交談的話語也是少之又少。
看了看葉青身後破落的驛館,韓侂胄並沒有嘲笑的資格,因為他被史彌遠所安排的驛館,比起葉青的來,同樣是好不到哪裡去。
「你如何看待,大理會不會真的有人阻攔段智廉?」韓侂胄率先出聲問道。
「自然而然的事情,必然是會有人阻攔,即便是沒有什麼效果,但最起碼也算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提醒我們到了大理,進了人家的地盤,當該收斂著一些所謂上國使臣的威風才對。」葉青壓著牙籤,走到涼亭內坐下道。
韓侂胄在葉青的對面坐下來,只要一旦統軍率兵,韓侂胄的神色便變得極為凝重跟認真,這一點兒比起其他的大宋將領來,倒是頗有一份職業操守。
「史彌遠如今已經是草木皆兵,若如此下去,大理之行,我們很難全身而退。大理國在與我大宋相鄰邊疆,雖然常年不置軍,但若是我們一味兒的試探,怕是只會適得其反。」韓侂胄借著朦朧不清的夜色,看著葉青模糊的樣子道。
「史彌遠真小人,你韓侂胄假小人,史彌遠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這一路上你難道看不見他囂張跋扈,命令我們的樣子?你是軍武出身,自然是知道行軍大忌,很湊巧的是,史彌遠能犯的的都犯了,你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出來給觸犯了。完全就是一個行軍作戰反面的典型啊,但奈何我們又不得不聽,畢竟這一次前往大理,我們之中,只有他有權利給聖上、太上皇上奏章,你我……沒戲。」葉青靠著還有些白日裡陽光殘留熱度的廊亭柱子嘆口氣道。
韓侂胄沒理會葉青對他的假小人評價,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對面模糊的葉青,沉聲道:「朝廷自有朝廷法度,但不論是他帶來的兩百人,還是你我各自帶的人,他們的性命就在你我之手……。」
「所以若你是大理高家有野心之人,你會如何做?」葉青打斷了韓侂胄的潛台詞聯手之意,問道。
韓侂胄深深的看了一眼葉青,才道:「我們能想的到,人家自然也會知道我們能想得到,所以,進入大理邊疆我們決計不會遭遇到麻煩。若是我,也會在等我們進入大理,放鬆了警惕之後再行圖謀之策。」
「為什麼就不能在我大宋境內設置一個小小的障礙呢?如此一來,若是能夠要了段智廉的性命,責任在我大宋,在我們三人的頭上,跟大理則是完全沒有一點兒關係。而且,更為大理有利的是,我們自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大理又有什麼責任呢?」葉青在韓侂胄說完後,想也不想的脫口反問道。
「大理敢犯上不成?」韓侂胄不屑的反問道。
「能夠把大理段氏的皇位當成手中的玩意兒,想要坐了就坐幾天過過皇帝癮,不想坐了便還給大理段氏,堂堂這樣一個在大理權勢滔天的氏族,手底下還能沒有千八百個的死士?還能缺少了願意為他們賣命的人不成?」葉青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所以呢?」韓侂胄像是默認了葉青的猜測,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葉青豈能不知道,韓侂胄問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要摸一下皇城司的底細,不就是想要看看如今在自己治下的皇城司,跟軍伍之中的探子、斥候比起來誰強誰弱。
「你我三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史彌遠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兒,所以一路行來才肆無忌憚。使臣之職以史彌遠為要,但罪責卻是你我三人均分,朝廷算無遺策啊。所以我們想要讓史彌遠接下來受點兒委屈或許可以,但若是想要借他人之手……除非是你想聖上、太上皇動怒。」葉青嘴角的隨和漸漸變冷道。
韓侂胄笑了,笑的極為開心,看來這一路上,想要打史彌遠算盤的並不止他一個人,但顯然,想要除掉一個日後朝堂之上的勁敵,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願意搭上自己的官運仕途。
所以算來算去,朝廷在玩弄權謀之術上的精明,遠遠超過了南宋在歷史上給人的印象。
如同三人連坐的方式,早已經把他們三人這一路上的小心思全部給掐死在腹中,讓他們只能是合力並肩好好完成這一趟出使大理之行。
甚至是,選擇史彌遠為使臣之首都是有著極高的策略,便是文官為尊的前提下,讓葉青跟韓侂胄,一路上只能不停的為史彌遠擦屁股。
「那不知道葉大人可知,大理高家會在哪裡為我們準備一道盛宴?」韓侂胄的神色終於是輕鬆了下來,仰頭看了看亭外夜空的繁星點點道。
「你以為呢?」葉青回答的滴水不漏,不給韓侂胄一絲的機會。
「你是不是過于謹慎了?這個時候,難不成我還會害你?」韓侂胄走到葉青旁邊坐下,實話實說,他老早就已經派出了斥候,甚至這些斥候,還是從大理邊疆出發往回反向偵探。
但到現在,在他們接下來途徑的幾個縣中,他依然無法揣摩出來,大理高家會在哪裡等待著他們。
「既然是請教,那就應該有個請教的樣子才對,請教不是試探,知道不?」葉青輕鬆的打趣道。
「這樣,若是有機會能夠揍史彌遠一頓,我韓某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是看不見。當然,把我的那份也算上如何?」韓侂胄眼底閃過一絲陰謀的味道笑著道。
「少特麼的來,這樣一來,即便是你不說,我葉青豈不是有把柄被你握在手裡了?」葉青笑了下,兩人之間的氣氛稍微有些緩和,倒像是回到了當初在夏國蘭州時的樣子:「武龍山川塞口、地形複雜,又有鵝江、澄碧河兩水,如此水陸兩道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有心,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地方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1s 3.673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