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娘從未覺得臨安的夜晚會這麼這麼的漫長,漫長到她恨不得衝到元佑渾天儀象處,親手去敲那嘹亮的更鼓聲,從而驅趕著讓時間跑快一些。
左雨、左腳,甚至包括大部分的太子府護衛,在天色漸暗時就已經聚集到了一起,當左雨、左腳兄弟找到她支支吾吾的時候,李鳳娘只是沉重的嗯了一聲,便讓他們忙去吧。
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依然是一點兒消息、動靜都沒有,那個佞臣到底是死是活,揪的她整個心房亂七八糟,整個人是坐立不安。
與竹葉兒時不時焦急的張望著觀泉坊方向,而走廊上,一個人影正快步的向太子的書房內走去。
看著這一幕的李鳳娘,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立刻帶著竹葉兒追了過去,走到門口時,便聽見那人向太子行禮道:「臨安府通判錢象祖見過太子殿下。」
門口的李鳳娘一愣,錢象祖……?錢家的人,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麼?
「何事兒?」太子的聲音響起時,李鳳娘帶著竹葉兒招呼也不打的便徑直走了進去。
對著李鳳娘行禮後,有些為難的看了太子一眼,隨著太子一句:無妨,直言便是。
錢象祖才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信王府……衝突已起,殺氣沖天。」
「真的?」太子一驚,飛快的看了一眼李鳳娘後,從書桌後面起身,繞到錢象祖跟前確認道。
「不錯,臣在信王府第一聲喊殺聲響起後,便立刻跑過來稟奏太子。」錢象祖恭敬的說道。
錢象祖同是錢家之後,只不過比起那與太上皇、皇室關係極為密切的錢景臻一族來,他們在臨安,已經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唯一的優越感便只剩下其排名第二的姓氏了。
「葉青如何?」李鳳娘不理會太子有些訝異的神情,蹙眉急急問道。
錢象祖連抬頭看一眼李鳳娘的勇氣都沒有,低著頭回道:「暫時還無法知曉詳情,但……觀泉坊一帶的勢力顯然極其複雜。而且……今日從武林門等幾個城門處,也湧進了不少人,這些人在入夜時分,也都偷偷的潛入到了觀泉坊,如今還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誰暗中派來的。」
「皇城司呢?」李鳳娘追問道。
太子站在一旁,一會兒看看錢象祖,一會兒看看李鳳娘,於是順手端起一杯茶水放在了李鳳娘的手邊,就如同往常無外人時,給李鳳娘端茶倒水一般無二。
「皇城司統領李橫也在,臣……從觀泉坊出來時,還被李橫阻攔過,不過在臣示明身份後,便讓臣走出觀泉坊了。」錢象祖恭敬的回答道。
錢象祖能夠成為臨安通判,除了要感謝知府蕭振的推舉外,便是還要感謝太子的提拔。
雖然錢象祖不知其中內情,但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以及他與葉青乃是同年殿試的關係,包括蕭振的一些暗示中,還是或多或少的察覺到,自己能夠得臨安知府、太子的重用,應該與葉青有著莫大的關係。
觀泉坊的信王府內,隨著賈涉那一聲刺破夜空的口哨聲,整個信王府瞬間變得殺意瀰漫,一下子如同進入了寒冬臘月一般,一股逼人的肅殺之意讓人不寒而慄。
而隨著信王踏前一步,指著葉青的怒斥著:「葉青,你還不束手就擒!」瞬間在王府的四周,便響起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跟喊殺聲。
而幾乎是同時,原本站在門口張達道、呂祖簡等人,一下子被從外面衝進來的兵士,撞的是如同滾地葫蘆一樣在大廳內的地毯上,哎呦著滾來滾去。
「葉青,束手就擒,本王可以在父皇……。」信王再次踏步向前時,葉青手裡原本拄地的傘,反手掃過向他撲過來的宋遷。
賈涉同樣在宋遷撲向葉青的同時,再次護在了葉青的跟前,油紙傘被葉青緊緊握在手裡,避過宋遷之後,再次順勢手掌滑過收起來的傘面,抓住傘尖的同時用力向後一捅,只見離他很近的信王,痛叫一聲,貓著腰開始往後踉蹌退去。
賈涉替葉青接住了宋遷的反撲,使得葉青在門口的兵士衝進來之前,有時間再次踏步向不住踉蹌後退的信王追過去,幾乎就在身後兵士抽刀出鞘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葉青一把抓住了信王的肩膀,順勢把信王身軀擋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柄漆黑的匕首赫然抵在了信王趙璩的脖頸處。
「退下。」葉青冷喝一聲。
「放肆!葉青,你這是謀反,你竟然敢公然劫持信王!」史浩手裡的拐杖跺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怒聲道。
葉青連看都沒有看史浩一眼,凌厲帶著殺氣的目光一直盯著衝進來的兵士,冷冷道:「知道你們都是信王的人,若是想要信王死在倒下,想要兩敗俱傷,你們不妨再踏前一步試試。」
「葉青你敢!」史浩手裡的拐杖憤怒的敲打著地毯:「來人,拿下葉青,交與太上皇發落處置。」
「魏國公,這麼說來信王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了?」葉青不由得往後退,而賈涉與宋遷也已經分開,站在葉青的身旁警惕的一同往後退去。
原本老邁的史浩,此刻竟然變得腿腳麻利了起來,手拄著拐杖步步緊逼著葉青,渾濁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滿了猙獰跟詭異:「老夫不相信你葉青敢殺了信王……。」
「是嗎?」葉青架在趙璩脖子上的野戰刀微微用力,一絲鮮紅的血跡,瞬間從信王微微抬起的脖頸處流了下來:「魏國公不妨再向前一步試試!」
「你以為老夫不敢嗎?」史浩渾濁的老眼中猙獰的意味更加濃烈。
而被挾持的信王,在感覺到脖子處微微一疼,那匕首的鋒刃稍微鬆了一些後,立刻喊道:「魏國公住手。」
隨著信王驚叫出聲,葉青首先呵呵笑出了聲,而後在信王身後淡淡道:「信王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來嗎?魏國公可是一直都在利用您啊,您之所以能夠從夔州路不到三年的時間就被召回臨安,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魏國公在太上皇跟前替你美言。但您以為魏國公如此做,真的是在伸張正義,為您討一個公道嗎?別忘了,建康時,在我們背後興風作浪、推動建康事件而後鬧出人命的,可就是魏國公的孫子史彌遠啊。」
「葉青,你此話是什麼意思?」史浩扭頭看了一眼大廳的外面,如今外面的廝殺聲則是越來越盛,離他們這裡也越來越近。
「是什麼意思魏國公自己心裡不清楚嗎?無非就是魏國公您想一網打盡,不留隱患罷了。史彌遠當初在建康出賣信王而與信王結怨,如今若是因我葉青一事兒,而讓信王再次獲得聖上與太上皇的恩寵,自然是魏國公不願意看到的,所以若是能夠借今日之機,既能除掉我葉青,又能為史彌遠去除一個未來朝堂之上的心腹大患,想必魏國公必然是樂意為之吧?」此刻的葉青,顯然比起剛才的話語要多了很多。
「一派胡言,老夫豈可因為你而對信王起殺心?」魏國公史浩的拐杖敲打著地面,以此來表達他內心被葉青冤枉的憤慨。
「那麼魏國公就是承認,今日之所以來信王府,完全是因為對我葉青起了殺心了?」葉青的反問讓史浩猛然一驚,此時才發現,自己掉入到了葉青的話語圈套中,就如自己剛才逼迫著葉青說出那沒錯兩個字一樣。
信王趙璩看著魏國公突然變了下神色的老臉,脫口而出道:「魏國公,您……葉青所言可是事實?您不會真的想要連我一起出掉吧?我……不是說好了,當初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了嗎?」
「信王,老夫豈敢對您有殺心?老夫……老夫這都是在嚇唬葉青,賭葉青不敢把您怎樣,難道他不知道,若是您有了性命之憂,太上皇豈會……。」史浩此時才發現,葉青自從一進入王府後便開始示弱,並非是已經放棄了反抗,而是一直在麻痹自己,就如同這些年,自己一直在暗中觀察他一樣。
「信王豈會不知太上皇對我葉青的殺心?信王豈會不知道,若是我還能夠在風波亭見到太上皇,便……意味著你們失敗了?所以如此好的滅口信王,嫁禍到葉青身上的機會,又能為史彌遠掃清未來朝堂仕途之路的大好機會,為官一輩子的魏國公顯然是不會放棄吧?」葉青如今已經在大廳內退無可退,而大廳門口的廝殺聲也越來越大。
信王顯然已經反應過來,葉青並非是全然不知,今日的一切,顯然葉青都是清楚,甚至包括自己邀約他來王府到底是何目的,其實在王府門口的時候,葉青就已經完全清楚了。
「你知道我要殺你?」信王問道。
「信王難道到現在還不清楚,您跟我一樣,不過是魏國公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而您,在殺了我之後,也會被魏國公所殺,這件事兒自然而然的就會被嫁禍到我的頭上,至於魏國公,他就完全可以告訴太上皇,是老臣疏忽啊,沒能保護好信王,這才上了葉青那賊子的當,請太上皇治罪於老臣吧。」葉青聲情並茂的學著史浩說話,繼續道:「但太上皇會因此而治罪魏國公嗎?顯然不會,畢竟魏國公恐怕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所以他要在臨死之前,為其孫掃清一切朝堂障礙……。」
葉青這一番話,看似在對信王一個人說,但大廳內的兵士、衣衫凌亂的張達道、呂祖簡等人,則是聽的目瞪口呆,他們完全想不到,原本以為的魏國公跟信王的聯手之局,竟然還被魏國公留了一手。
而隨著葉青的這一番話,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史浩,此刻則是變得平靜了下來,老邁的身子漸漸挺得筆直,手裡的拐杖如同一把利劍一樣被提在手中。
「葉青,老夫小看你了,看來當年的湯思退死的不冤啊,可惜……如此好的一個人才卻不能為我所用。信王,莫怪老夫心狠手辣,史家想要綿延不絕、光宗耀祖,便不得不行此下策啊,老夫老了,史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我那孫子一人身上,所以老夫……有生之年,自然是要替我那孫子掃清一切障礙。建康一事兒,因為你葉青,使得史彌遠在江東失去了我史家多年積攢的人脈利益,信王被罷免、信王妃不知去向,這些恩怨信王必定要跟你們二人,對,還有韓家要做個了斷的,所以我這也是為你葉青著想啊。」史浩對於外面已經近在咫尺的廝殺聲毫不在意,神態比之剛才要從容淡定了很多。
「我人都死了,你還替我著想什麼?」葉青冷笑著,隨意的掃了一眼大廳的門口,李橫、潑李三、趙乞兒、左雨、左腳,也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史浩跟信王的聯手,或者說是趙構暗自默許給信王的殿前司的兵力。
「這麼說,魏國公是真有要殺趙璩之意了?」信王此時有些迷茫,突然之間有些懷疑,自己這次回臨安,到底是被召回復仇的,還是被當作一顆棋子利用的,愣了下後看著史浩質問道:「魏國公,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還是父皇的主意?」
史浩扭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張達道等人,最後視線定在了宋遷的身上,淡淡道:「宋遷,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就在眼前,老夫能夠為你做的,都已經做到了,現在……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了。」
「是,魏國公。」宋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手裡瞬間多了一把刀,在張達道還未反應過來時,刀光已經從張達道的脖頸處掠過。
隨著臨死前的張達道,連一聲呼救都沒有喊出來,緩緩的倒下去時,史浩才扭頭看著信王道:「信王,如今不重要了,不過信王可以放心,太上皇一定會厚葬您的。」
「史浩你……。」信王大驚,看著史浩花白鬍鬚遮擋的嘴角,漸漸浮現的冷笑,難以置信的震驚喊道。
而不遠處張達道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此刻躺在血泊里,正無神的望著他,也像是在像他求救。
「這自然是太上皇的旨意。」隨著史浩明白無誤地告訴信王之後,原本被史浩拄在地上的拐杖,閃電般的飛起,就在葉青想要拉著信王躲避時,史浩手裡的拐杖,則如同一條毒蛇一樣,閃電一般刺中了信王的胸口。
「臥槽……賈涉跳窗!」葉青一把把身前的信王推向了史浩,而後急忙跟著賈涉一同向旁邊的窗戶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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