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葉青會步上宋廷那個岳飛的後塵?」回到草原的鐵木真,端起馬奶一飲而盡,對帳內剛剛像他解釋岳飛生平後的丘處機問道。
自從回到草原後,鐵木真便把前些時日跟葉青一起飯後喝茶的習慣,再次改了過來,不再像當初那般飯後要來杯茶消化油膩了。
丘處機一邊沉思一邊捋著自己的鬍鬚,緩緩道:「葉青如今的處境比那時候的岳飛還要艱難,當年岳飛不過是金人想要他的命,宋廷完全是因為屈服於金人的壓力之下,不得不以十一道聖旨召回岳飛,而後以莫須有罪名亡岳。當初葉青攻金,收復北地四路時,也遇到了跟岳飛相似的情況,但顯然葉青從岳飛身上總結出了一些經驗,所以他連抗十三道聖旨,直到收復北地四路後,才趕赴臨安。而即便是如此,葉青當時回臨安,為了自己的安危,可是帶了足足五千心腹……。」
「種花家軍吧?」鐵木真抬頭看了一眼丘處機說道:「墨小寶、鍾蠶都是驍勇善戰的勇士,只是……可惜了。」
「不錯,正是種花家軍。依貧道來看,葉青如今的處境完全可以說是他當年的咎由自取,收復北地四路後他率五千人回臨安,他的本意是為了保命。但在朝廷看來,這可是有想要成為一方諸侯的信號啊。宋廷向來重文抑武,武將向來低人一等,也從來沒有哪一個武將,能夠如葉青這般權力如此之大。所以在朝廷眼裡,葉青在收復北地四路後,完全是擁兵自重,率五千人回臨安,完全是在挑戰朝廷、聖上的威嚴,這是為他的下一步造反試探朝廷的底線。所以違抗一十三道聖旨的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丘處機繼續分析著說道。
「朝廷需要隱忍啊,況且當時的宋人皇帝趙昚,因為趙構的死對其打擊頗大,無心理政近兩年的時間,也就成全了葉青在北地的勢如破竹。但隨著葉青回到臨安後,不管是趙昚還是朝廷,心思都放在了禪位一事兒上,此時也不想因為葉青抗旨一事兒,而使朝廷陷入動盪之中。」丘處機這些時日,已經對葉青的過往做了全面深入的了解。
鐵木真把玩著手裡的金杯,笑著道:「所以那趙昚為了顧全大局,為了能夠順利禪位,就把葉青的事情擱置了下來,甚至還支持葉青聯合金、夏、我們一起助遼人抗擊花剌子模人,其用意就是為了讓葉青放鬆對朝廷的警惕?」
「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認為。朝廷審時度勢,好打壓的話就打壓,不好打壓的話就繼續隱忍,畢竟葉青在北地四路羽翼已豐,而且又能夠用來阻擋金人再次南下,成為了朝廷的一道戰略屏障,所以朝廷的態度很簡單,那就是看宋廷朝堂之上葉青的對手,會如何來對付葉青,而後他們再做抉擇。所以說,葉青眼下的困局,可謂是由他一人造成的,他破壞了宋廷朝堂之上的以和為貴之國策,權勢越來越大,聲望越來越重,北地四路,甚至是五路,朝廷的吏部對其竟然沒有多少約束力,所以朝廷審時度勢之下,不如就趁此機會……。」丘處機凝重的說道。
「仙長也覺得我應該參合一下嗎?」鐵木真表情平靜,讓人無法看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丘處機繼續捋著鬍鬚,眉頭比剛才皺的更加深了一些,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語氣略帶矛盾的說道:「貧道不能判定大汗是否要參與。貧道與葉青也算是老熟人了,依貧道的眼力……。」
丘處機腦海里閃現著葉青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睛,嘴角隨和的笑容也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搖著頭喃喃自語繼續說道:「依貧道的眼力,完全看不出葉青是短命之人,但眼下又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金、夏聯手之下,葉青想要逃出生天必然是比登天還難,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若是讓他逃出金、夏人的聯手伏擊,其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畢竟……以葉青的性格,必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金、夏,甚至包括宋,恐怕都少不了會被葉青報復,所以如此一來,這可就是等於讓一個真正的梟雄橫空出世了!」
鐵木真嘆口氣,他心裡也確實有些蠢蠢欲動,也有些猶豫不決,隨著他的野心慢慢成熟完善,他的目光已然不只是局限於草原上了,如今天下之間,能夠被他看做強有力對手的,只有葉青一人,以及他麾下的種花家軍。
若是可能,他當然想趁此金、夏聯手的機會,給予葉青致命一擊,但……這真的符合他現在的利益嗎?
顯然不是,如同丘處機剛才所言,葉青若是死了,皆大歡喜,但葉青若是不死,那麼必然會報復夏、金兩國,這對於有志圖謀金、夏兩國的鐵木真而言,顯然更是一件好事兒,也更符合當下他鐵木真的利益一些。
「若是再過上幾年該有多好啊,金、夏危亡之際,再去聯手伏擊葉青,我鐵木真必然會參與其中,但如今葉青的死於我們而言,毫無意義。相反,他活著,繼續保持對金、夏的威懾力,才更符合我們的利益。葉青一日不死,金、夏必然會一直警惕著他葉青的報復,但他若死了,金、夏可就是會把目光北移,對準咱們了。所謂遠交近攻……按兵不動吧,但願葉青不死,能夠知曉我這個安答對他的情義。」鐵木真說道最後,嘴角不由的帶著一絲遺憾的笑容。
丘處機聽到鐵木真的決定,也只能是在心底深深的嘆口氣,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不管選擇哪一個,都不能夠算是一個令人十分滿意的結果。
葉青死,符合鐵木真肉眼看不見的未來長遠的利益,葉青不死,又符合他們眼下志在統一草原後,對金、夏兩國虎視眈眈的利益,所以不管選擇哪個結果,丘處機都不覺得十分滿意。
同樣帶著惋惜之情的鐵木真一拍大腿,吐出一口長氣朗聲道:「不必糾結了,不論如何還是要先以眼下為重,而且葉青經此一役後,即便是他們能夠逃出金、夏人的聯手伏擊,恐怕種花家軍也會死的差不多了,對我們而言還是利大於弊。」
「所以……。」丘處機捋須的手頓在鬍鬚上,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緩緩沉聲道:「既然大汗決定了即不救也不殺,那麼就不該讓其他人給予援手才是。自從葉青遵守了您當初跟他聯手的承諾,桑昆如今在少了葉青在背後的支持後,已如喪家之犬,所以貧道以為,不排除桑昆會以葉青這次的危局為契機,再次跟葉青建立緊密的關係……。」
「仙長言之有理。」鐵木真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或許這個草原上漫長的冬季,就將是桑昆人生中最後一個冬季了吧,但會不會也是葉青的最後一個冬季呢?
鐵木真不清楚,今年的冬季,到底會不會是葉青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冬季。同樣,乞石烈諸神奴也在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在他入境大金疆域後,完顏璟的聖旨就已經在等著他了,所以這會不會就是葉青的最後一冬季,而夏、金、宋接壤的疆域,會不會就是葉青的葬身之地,也成了他腦子裡的一個問題。
順利的從可敦城出發,一路上種花家軍則是如同換了一群人似的,在進入西平府時,整支大軍都洋溢著一股自上而下的輕鬆氛圍。
如此也讓在興慶府的熱辣公濟,原本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臉上自葉青從大遼王城出發後的多日裡,終於是露出了久違難得的笑容。
蘇道原本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是放鬆了下來,西平府當初發生的衝突他還記得一清二楚,所以不管是他在西平府的所作所為,還是在大遼王城沒有跟葉青他們前往遼國邊疆,都讓熱辣公濟很不滿意。
而在葉青繼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離開遼王城,還一直逗留在遼王城時,熱辣公濟一度甚至認為,葉青已經猜測到了他回宋的兇險,以及金、夏、宋的聯合,所以打算龜縮在遼王城保命。
也因為葉青在遼王城的繼續逗留,讓熱辣公濟幾乎是每天都要罵蘇道一頓,甚至是指著鼻子罵其壞了大夏國最大的事情,因為他的種種作為反而讓葉青起了警惕之心。
但如今隨著葉青一腳踏入西平府後,熱辣公濟堆積在心中多日的憂慮,終於是煙消雲散:「這一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但若是再敢胡作主張,老夫決計饒不了你!」
「大人,但……。」蘇道有些敬畏的看著熱辣公濟,想了下後還是繼續問道:「那下官接下來該……該如何應對?」
「你什麼意思?」熱辣公濟陰沉著臉轉過身,想了下後隨即明白蘇道心中的困惑,因為西平府、遼王城的事情,蘇道跟葉青已經是互無好感,若是在葉青進入興慶府後,蘇道突然變的熱情了起來,是不是會引起葉青的疑心呢?
「自己拿捏好度就是了,不必過於隱藏自己對他的不滿,但也不能表露出對他的敵意、殺意來,如此我們才能夠在他最為放鬆的時候行事,雖然說如今進入了我大夏疆域,但若想要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就要懂得隱忍才行。如此急躁、輕浮,是成不了大事的。這樣,你就不必去迎葉青了,我派野利鎖布去,至於你……。」熱辣公濟在書房內緩緩踱步,想了下道:「等葉青入興慶府後,你在他跟前露個面,而後老夫再尋以藉口把你支開就是了,這些時日就不要跟葉青再碰面了。」
「大人,下官想去……。」面對熱辣公濟那陰沉的目光,蘇道雖然停住了話語,但還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比劃了下向南的方向。
熱辣公濟嘆口氣,想了下道:「茲事體大,若是你想也未嘗不可,而且你與金國將領乞石烈諸神奴也算是相識了,倒是可以負責與他們溝通,但你要記住,切莫再胡作主張。」
「是,大人放心,下官這一次決計不會再犯錯。」蘇道欣喜的說道。
能夠看到葉青親眼死在自己的面前,對於蘇道來講,哪怕是再挨熱辣公濟更多的斥罵也是值了。
寒風呼嘯著從玉門關刮過,被帶起來的小碎石、沙子等物打在臉上說不出的疼痛,每一個都被凍的紅通通的臉頰,在玉門關休整一夜後,轉而變的更加通紅。
如今宋軍只想趕緊離開這些個鬼地方,甚至恨不得肋下生翅,能夠轉瞬間飛到興慶府真真正正的休整一番,而後再繼續踏上南下回宋的路途。
紹熙元年十月,葉青的五千大軍,經過再一次的長途跋涉,終於是隱約能夠望見前方地平線處,那巨大的興慶府城。
難得的陽光明媚,空氣中只是蕩漾著一絲的微風,吹在人臉上帶著說不出的輕柔與舒坦,讓人們在馬背上甚至是都有些想要打瞌睡的衝動。
前方浩浩蕩蕩的響起了馬蹄聲,一陣黃色的揚塵隨即席捲而起,瀰漫在種花家軍的前方,墨小寶跟鍾蠶原本還有些懶散的眼神,瞬間變的凌厲無比,就連身後原本輕鬆、懶散的兵士,也一下子變的肅穆了起來。
「不必緊張,是夏人來迎候我們的,放鬆一些,切莫讓他人看出端倪來。」葉青同樣是眉頭緊皺,雖然嘴上對墨小寶、鍾蠶說著不必緊張,但他的眼神此刻也是變的格外凌厲。
畢竟,不排除在這個時候,熱辣公濟突然之間向他突施殺手,雖然說這種可能性並不是很高,畢竟是這裡距離夏人王城興慶府是如此之近,何況四周都是平坦開闊之地,並不是一個適合阻擊自己等人的絕佳地方。
野利鎖布同樣是當初跟隨熱辣公濟前往宋廷臨安的使臣,騰雲駕霧一般的出現在葉青的跟前,身後數百匹戰馬飛奔而揚起的灰塵,在他的背後繼續騰空擴展,瞬間就率先把他身後的幾百騎淹沒在了裡面。
隨著他策馬到葉青跟前,身後黃色的灰塵雖然漸漸變淡了一些,但還是毫不留情的籠罩向了葉青跟大部分的種花家軍。
直到揚塵漸漸全部散去,跳下馬背的野利鎖布,這才操著生硬的漢話,先是行禮向葉青賀喜從大遼得勝歸來,而後才是跟隨在葉青一旁,說著熱辣公濟已經望眼欲穿,一直盼著給他慶功的事情。
一邊跟葉青交談著,一邊也時不時利用回頭跟葉青談話的機會,打量著葉青身後的整支大軍的軍容,看著一個個馬背上懶洋洋的宋軍兵士,野利鎖布心裡更是覺得安穩。
而一些宋軍兵士的竊竊私語,想著進入興慶府後,如何大吃一頓、如何大醉一場的話語,讓野利鎖布心頭僅剩的最後一點兒疑問,也被打消的無影無蹤。
看來,這些宋軍完全還沒有意識到,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在死到臨頭的時候,竟然還想著如何能夠大吃大喝一頓,而不是想著該如何保全性命呢?
「丞相一項可好?」葉青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興慶府高大堅厚的城牆,笑著問道。
「一切都好,就是自大人您等離開後,一直牽掛著大人您,而且……。」野利鎖布不好意思笑了下道:「自從前幾日知道大人您快抵達興慶府後,丞相大人這幾日可是沒少罵那個蘇道,說他簡直是丟盡了大夏國跟丞相的臉面,讓他都有些沒臉見大人您了。哦,對了,就在下官來迎接大人時,那蘇道還有被丞相斥罵了一頓呢,說是一會兒讓蘇道給您親自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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