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鴻淵在離宮門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就走下了馬車,帶著蘇金生沿著路邊的樹蔭,步行前往和寧門處,遠處則是鬱鬱蔥蔥的鳳凰山,以及與鳳凰山腳下連成一起的高大紅色宮牆。
兩人剛剛走到和寧門附近,就看見那朱紅色的大門處,站著一個太監模樣兒的人,於是兩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王德謙伸手虛請,而後燕鴻淵便跟上王德謙的腳步,蘇金生留在了原地,站在樹蔭下,一會兒望望那遠處的鳳凰山,一會兒看看眼前那紅色的宮牆,就猶如北地的長城一般巍峨高聳。
「咱家相信不是你燕員外找人幹的,但這件兒事茲事體大,關係著朝廷跟北邊金國人的和平相處,咱家也聽說了,昨日裡伏擊大小姐的金人,被你家的護衛全部反殺了,所以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是燕家在報復。不過……。」
王德謙看著憂心忡忡的燕鴻淵正要解釋,站定腳步,伸手輕按了下燕鴻淵的抬在胸前的手臂,繼續說道:「不過燕員外放心,宮裡頭已經說話了,此事兒與你們燕府無關,也不會因此遷怒於燕府,但……昨日裡咱家跟你說的事兒你可得抓緊了,分家就分家,只要宮裡頭的貴人替你說話,你這皇商的帽子還不是穩穩的?昨日裡咱家有些話沒有跟你點明,但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咱家也不怕跟你說實話了,恭王殿下被太上皇聘了工部尚書李道之女為恭王妃,大概啊,估計三個月後就要成親了,這可是我大宋朝的大喜事兒,所以你的絹帛布料等等,可就耽誤不得了。」
王德謙一邊說,旁邊的燕鴻淵則是連連點頭,不過王德謙沒有說出來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金使被刺,不論是太上皇還是聖上,選擇息事寧人,寧可賠償的態度,完全就是為了三月或者半年後,恭王殿下的大婚。
不論是皇帝趙昚,還是太上皇趙構,都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金國之間發生摩擦,還是想要繼續以談和為主。
自然,燕鴻淵只是一個小小的商賈,王德謙也不會把這些宮裡的大事兒告訴他,但如果是王淮或者是湯思退,王德謙自然是會告訴他們,聖上跟太上皇選擇息事寧人、甚至是委曲求全的態度,到底是為什麼了。
燕鴻淵謝過王德謙的指點後,便把話題放在了商賈之事兒上,自然是今日送到宮裡的羊角燈籠,好用不好用,喜歡不喜歡,自然還是要看宮裡頭是什麼態度,如果皇宮不喜歡,那麼這羊角燈籠即便是在民間受歡迎,但其價值也要大打折扣了。
王德謙滿意的點點頭,笑著說道:「試了試,確實不錯,今天咱家會把那些燈籠點亮在聖上跟太上皇的殿裡,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更難能可貴的是,那燈籠外面的點綴做的也不錯,當是該賀喜燕員外才是。」
「如此就有勞中貴人了,以後還希望中貴人能夠不計燕某人的愚笨,願意繼續指點迷津才是。」燕鴻淵躬身行禮,只是今日想要塞出去的銀票,卻被王德謙不動聲色的推了回來。
而後笑著對燕鴻淵說道:「為聖上辦好了差事兒,咱家再收燕員外的好處,事情是迫在眉睫,三兩個月的時間,也就是眨眼間便至,所以燕員外,您要體諒咱家心裡的焦慮才是。」
「是是是,燕某唐突了,中貴人放心,不論事情如何,兩個月之內,燕某必定給中貴人一個交代。」燕鴻淵笑了笑說道,而後看著王德謙拱了拱手,便從高大、氣派的何寧門側門處,快步走了進去。
等側門關閉了好久,燕鴻淵這才帶著蘇金生,心事重重的往馬車的方向走去,宮牆外的這一條路上,倒是不算熱鬧,因為平時有殿前司的巡視,所以平常百姓,沒事兒的時候,誰也不會想著來這裡的,雖然說天家對於這些並沒有要求,但百姓們也還是不願意沒事兒向這裡晃蕩來。
所以寬敞平整的石板路上,樹蔭濃郁、幽靜雅致,只有偶爾擦肩而過的馬車軲轆聲,咕嚕嚕的在耳邊響起。
坐在馬車裡的燕鴻淵,一路上都是心思很重的樣子,旁邊跟他同坐在馬車裡的蘇金生,三番五次的想要問話,但張了好幾次嘴後,看著燕鴻淵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把想要問出的話緊緊的憋在肚子裡。
燕鴻淵時不時的掀起窗簾望著馬車外面,經過斜風細雨樓前時,心裡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四個字,是非之地。
而與此同時,緊皺著眉頭的他,卻在心裡開始苦笑起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從如今這一切的跡象來看,自己一手打拼出來的諾大基業,眼看著要開始衰落的時候,卻歪打正著、陰差陽錯的,好像都系在了自己僱傭回來沒幾天的那個禁軍身上。
「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在此一舉了啊。」燕鴻淵長嘆一聲,突然在寂靜的馬車裡說道。
「老爺……。」
「沒事兒,昨日之事兒差點兒讓燕家頃刻之間就覆滅啊,好在我燕家向來行得端坐的正,加上宮裡的貴人扶持,算是化險為夷 了。只是當下,這宮裡頭對絹帛布料的要求越來越高,所以啊,咱們燕家能不能還坐穩皇商這一把交椅,就看這一次能夠跨的過去眼前的難關了。」燕鴻淵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底里又燃起了一絲豪氣干雲。
「相信老爺一定能夠率領燕家化險為夷,讓我們燕家一直穩坐皇商這第一把交椅的。」蘇金生笑了笑,不太明白燕鴻淵突然間為何又仿佛是回到了當年年輕時,意氣風發、敢打敢拼的模樣兒。
「老了,不比當年了,這人啊,就要服老。對了,即日起,對那些禁軍可要好生相待,特別是那禁軍都頭葉青,一定要以禮相待,萬萬不能怠慢了。說不好啊,他可就是咱們燕家的救命稻草了。」下車的時候,在燕府門前,攔住蘇金生的燕鴻淵,鄭重其事的對蘇金生說道。
蘇金生心中一凜,但瞬間便喜悅之情湧上心頭,自己從第一次見到禁軍都頭,便以禮相待,頗為看重,現在看來,自己的眼力並沒有後退啊,識人、看人還是很準的,不像那司徒松,自從當了護院總管,就覺得自己已經二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攪亂了朝堂之上的平靜,使得朝堂重臣互相猜忌,使得金國與大宋,仿佛受了蝴蝶效應一般,局勢開始變得暗流涌動的罪魁禍首葉青,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為了幫助白純解圍,不知不覺的已經開始真正的介入到了歷史的軌跡當中。
當然,他也更沒有意識到,從這一天開始,他在燕府、湯思退、王淮的眼中已經越來越受矚目了。
此刻的某人,依然還在小我的世界當中,跟燕大小姐討價還價,進行著最後一次訛詐行為。
鐵器作坊燕傾城答應了,上好的瓷器也答應了葉青,但令燕傾城搞不明白的是,以上兩樣以及一些零碎的東西,跟研製顏料有什麼關係,跟做蠟燭又有什麼關係,或者是這些跟做他說的那個更加光滑的肥皂團,又有什麼關係呢?
葉青自然是不會告訴他,原本他心中以為的太平祥和的臨安城,竟然也是處處存在著殺機,甚至就連白純,在湯鶴溪找了她一趟後,都知道要用那把野戰刀防身了。
所以葉青像燕傾城提出要一個燕家在城裡的鐵器作坊,完全是因為一己之私,至於要那些瓷器也只不過是為了作為容器,在沒有玻璃的情況下,葉青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拿這些上好的瓷器作為化學實驗的容器等等了。
「需要多少時間?」燕傾城答應了葉青那寫了滿滿一張紙的要求後,語氣冷冷的問道。
這麼東西跟條件,燕傾城不用想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不少是葉青參雜的私貨,但奈何她並不懂這些,所以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禁軍坑自己了。
「說不好,快的話一個月,慢的話三個月,有時候這玩意兒也得靠運氣。」葉青滿意的手下幽兒遞過來的契約,有了這張燕傾城親手書寫的契約,燕家在臨安城的瓷器鋪子,還有鐵器作坊,自己就可以隨意進入、隨便拿了,當然,只要讓人家鋪子的掌柜的登記上就行了。
燕傾城自然是不會全部相信他的鬼話連篇,但這個時候她也無可奈何,畢竟這些事情,就像剛才眼前的禁軍所說的那些話,對於自己來說,聽的都是雲裡霧裡的,完全聽不懂。
特別是一些名詞,對於她來說,簡直是平生未聞、見所未見,所以只能不甘心的點點頭,一隻手在袖子裡擰著自己的手帕,就像是在掐眼前的禁軍一樣。
「對了,我那背包呢?裡面的那些東西我還要用。」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亘古不變的理兒。
「還沒弄好呢。」燕傾城看著眼前那張寫滿密密麻麻字的紙,下意識的說道:「怎麼,你有急用?」。
「也沒有什麼急用,我嫂子讓我拿回去呢,弄好沒弄好你先給我就是了,破兩個洞也不礙事兒。」葉青有些奇怪,看樣子燕大小姐好像不怎麼願意還他背包似的。
不過最終,還是讓幽兒把那背包拿了過來,葉青接過背包後,一開始甚至沒有注意到,那背包的兩個破洞之處,竟然有一個已經被縫上了,而且還繡了一朵像是剛剛綻放的蘭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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