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八年的元日,或許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尤其是在大宋朝自立國以來的史書上,慶元八年這一年的元日,更是成為了上到朝廷、官員,下到商賈、百姓們津津樂道的重要話題。
如果說慶元八年的元日,因為更多的名流商賈、豪門士族湧入燕京城,既填充了燕京的人口戶數,也增添了燕京的繁華與熱鬧,才使得今年的元日顯得格外不同的話。
那麼距離上元節僅剩三日的時間時,蒙古國各個部族的大汗,以及拖雷、察合台等人率領著近三千人的使臣團,浩浩蕩蕩從恢弘的燕京城城門進入燕京時,幾乎是讓剛剛因為元日的繁華落盡,進入短暫休整的燕京城,再一次提前進入到了一番甚至還要比元日熱鬧的景象氛圍中。
隨著蒙古國的使團浩浩蕩蕩駛入燕京城,燕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幾乎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爭相恐後的觀看著蒙古國的使臣團進入燕京的這一歷史時刻。
不同於往常其他邦 國來燕京的意義,也不同於蒙古國上一次派遣使團來燕京的意義,也不知道是怎麼就走漏了風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廷刻意放出的風聲。總之,在蒙古國使團進入燕京的前一天,便已經有大量關於這一次蒙古國使臣團進燕京的消息,大街小巷內流傳開來。
總而言之,流傳於大街小巷的消息,讓百姓們一個個是神情激揚、眉飛sè舞:這一次蒙古國的使臣團來到大宋都城,既不是來跟朝廷講和,也不是結盟,而是要向大宋朝的皇帝稱臣,是要成為大宋朝的一份子。
也正是因為這個讓人振奮自豪的消息,才使得百姓們自發的湧上街頭,爭先恐後的想要一睹原本是敵國,如今可能變成同一國的蒙古同袍,到底長什麼樣子?他們是不是真的如傳言那般凶神惡煞。
「這些蒙古國的使臣,看起來也是很懂禮儀的嘛。」人群中有人議論道。
「你看,還有使臣向我們招手示意呢。」
「哇,這些蒙古人長得還真是人高馬大,你看看他們胯下的戰馬都被比較的那麼嬌小,真怕被他們壓斷了馬背。」
「那個滿臉鬍子的蒙古人好嚇人啊,看那一雙眼睛,一定殺過很多人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你看前方那個少年,很像我們宋人啊,不會他們草原上的人,也有人長的跟我們一樣的吧?」
「不就是彪悍一些嗎?但有什麼用?還不是向我們大宋朝俯首稱臣了?」
人群中各種聲音匯聚到了一起,使得蒙古國使臣團經過的大街上,吵吵嚷嚷的是好不熱鬧,而寬闊的街道中間,則是留給了那些使臣團可以暢通無阻的通過。
葉青與鍾晴站在街道一邊圍觀的最後一排,葉青因為身高的原因,根本不用仰脖子墊腳,就能夠把街道上的一切看的很清楚,而鍾晴則受限於身高的緣故,一直在仰著脖子墊著腳,但即便是這樣,也只是隱隱約約才能夠看到一絲輪廓。
於是情急之下,看著旁邊被她抓著胳膊正看得起勁的葉青,沒來由的有些怨氣,拍打了下葉青,而後湊到葉青耳邊急急問道:「看見無缺了嗎?他可在這使臣團裡頭?」
葉青扭頭看了一眼鍾晴,而後低頭在鍾晴耳邊大聲說道:「剛剛已經過去了,跟拖雷還有察合台三人在最前面,還走在拖雷跟察合台兩人中間,這小子……還衝著百姓招手示意呢,這次可是大出風頭了,想他老子我,為朝廷征戰半輩子,打了無數勝仗,收復了所有失地,又是開疆拓土的,可還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夾道歡迎的待遇啊。」
「那你剛剛不早說,我都沒有看到。」鍾晴有些失望的再次拍打著葉青,神情之間寫滿了失望。
「你也沒問我啊。」葉青對鍾晴回道。
鍾晴見已經錯過了看到葉無缺,瞬間也就失去了繼續觀望的興趣,扯了扯葉青的胳膊示意要離開,不看了,沒勁。
跟隨著鍾晴走出人群,緩緩來到比較僻靜的角落,看鐘晴還是一臉的失望跟埋怨,葉青笑著安慰道:「沒有看到就沒有看到,等到晚上他也就回府了不是,到時候你不就可以看個夠了。」
「那管什麼用?」鍾晴像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一臉怨氣的看著葉青道:「出來前答應鐘葉了,一定要把無缺如何騎大馬、如何英雄的樣子講給她聽,現在沒看到,回去你自己跟你閨女交代好了。」
看著鍾晴一臉的不甘跟失望,葉青無奈的笑了笑,今日一早出門,原本是要帶著從昨晚就吵吵嚷嚷要見葉無缺的鐘葉,可早上出門時,小丫頭還在賴床呢,不管怎麼叫都不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到最後只是迷迷糊糊的抱著鍾晴,讓鍾晴把看到的一切回來講給她聽,就權當是她親眼看見了。
回頭望了望身後依舊圍在街道兩側的人群,葉青對著不遠處招了招手,一輛馬車立刻踏著輕快的步伐緩緩駛了過來。
葉青對著充當車夫的親衛馮璋哥示意,讓他走小巷,在蒙古國使臣團到達皇宮前,趕在他們前面到皇宮門口。
鍾晴不情不願的上了馬車,葉青笑著安慰著鍾晴,鍾晴依舊是一幅不甘跟埋怨,嘴裡念念叨叨:「到了
皇宮前都已經下馬了,恐怕到了那邊,圍觀的人群比這裡肯定還要多。而且還有更多的禁軍把守著,想見到怕是更難了。」
「沒事兒,到了皇宮附近的街道上,大部分都是朝廷官員,就算是有百姓圍觀,但也會因為有官員夾道相迎,秩序肯定不會像這邊這麼亂糟糟的。」葉青耐心的安慰道。
「那不還是有官員在前面擋著,倒時候還不是看不見。」鍾晴沒好氣道。
「讓馮璋哥把馬車停近一些,站在車轅上看,這樣不就能看到了。」葉青打著如意算盤道。
鍾晴也不再爭執,自然也覺得這樣是一個好法子,就是不知道馬車能不能靠的很近,畢竟,朝廷對於這一次蒙古使臣團來燕京,可是重視的很。
從昨日起,大街小巷上就已經布滿了禁衛軍在維持秩序,而今日一早,更是有大量的禁軍騎兵巡視在燕京城的各個角落。
而到了皇宮附近後,不用想都知道,那裡肯定是禁軍最多的地方,恐怕不等馬車靠近,就被禁軍給攔下來了。
鍾晴越是不想看到這樣的景象,而事實上就越是能夠看到這樣的景象,隨著馬車的顛簸,已經隱隱可以聽見外面傳來人聲鼎沸的聲音時,就聽到外面一聲歷喝聲,而後馬車則是立刻被攔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兒?」葉青扶住因為馬車急停,一頭扎進自己懷裡的鐘晴,一邊對駕車的馮璋哥問道。
「再往前就不讓駕車通過了,只能步行著往前。」馮璋哥扭頭對葉青說道。
葉青在鍾晴幾次三番的推搡下,只好無奈的掀開車簾,只見馬車的前方七八個手持長矛腰挎弓弩的禁軍,面無表情的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而那為首之人,別說是葉青,就是充當車夫的馮璋哥也不認識,如此一來,就算是想要人家通融一下都沒有辦法。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馬車的聲音,只見另外一駕馬車從後緩緩駛了過來,而更令葉青跟馮璋哥瞪眼的是,只見那車夫微笑著跟那為首的禁軍打了聲招呼,以及隨著那馬車的車簾掀開,裡面的人也同樣是對著那禁軍首領點頭示意了下後,便立刻被放行通過了禁軍的攔阻。
砰的一聲,這一次就連馮璋哥不單是聽的清清楚楚,而且還看到了站在馬車車門處的葉青,身形一陣不穩,隨著那車廂里傳來的砰的一聲,差點兒直接跌出馬車。
好在葉青一隻手一直扶著車廂,這才沒有因為車廂里鍾晴不樂意的踹了一腳,而從馬車上直接狼狽的摔出去。
「什麼燕王,連一個禁軍都不給你面子。」車廂內,鍾晴踹了葉青一腳,還不解心頭氣的道。
馮璋哥這個時候,可不想看到堂堂燕王的尷尬跟困窘,免得到時候燕王又拿他來出氣,於是急忙指著那輛通過的馬車身後,對著禁軍說道:「他們怎麼就可以過去?」
那禁軍則是不屑的翻了翻眼皮,而後淡淡道:「你們能跟人家比?人家是什麼人,你們又是什麼人?趕緊離開這裡,要不就下車走著過去,若是敢在今日鬧事,可是要被抓進去吃上幾日牢飯的,划不來的。」
葉青聽著禁軍的話語,一時之間是有些好笑,而且還覺得這禁軍有些可愛跟善良,雖然會明目張胆的徇私枉法吧,但好在還不至於欺壓良善。
「嘿……。」不等葉青說話,馮璋哥則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看不起自己可以,竟然連堂堂的燕王都看不起,這當著燕王的面,他這個燕王身邊的親衛可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小子,別狗眼看人低,要是識相的話,就趕緊放行,要不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禁軍首領面對馮璋哥的囂張,並不生氣,只是依舊板著一張臉,淡淡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但在我看來,你們的馬車就是不能通過。而我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上頭有令,說不讓過就是不讓過。至於剛剛過去的那駕馬車,不妨告訴你吧,那可是我們禁軍統領的朋友,所以我這個小小的都頭自然是不敢阻攔,至於你們,職責所在,恕難從命,請回吧。」
「他是你們統領的朋友就能通過?我還是你們統領的娘呢,怎麼不讓我們過?」葉青跟馮璋哥瞬間是目瞪口呆,只見這位「好漢」面無表情的從車廂里鑽了出來,跟葉青並肩站在一起冷冷說道:「去,把你們統領叫來,就說他娘被攔住了,看看他小子管不管!」
被嚇了一跳的那禁軍都頭,剛一開始聽到有人竟敢冒充他們禁軍統領葉孤城的娘,剛想要發火示意屬下拿人時,只見車廂里鑽出來一個風情萬種的婦人,而那神態氣質、尤其是那如花似玉的姿容,讓禁軍都頭不由的皺了皺眉頭,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拿不定這婦人的身份。
而且那個一直不曾說話的身形偉岸的中年男子,雖然一直不曾說話,不過卻也一直給他一種非富即貴的感覺。
不過這禁軍都頭並沒有把葉青的身份跟官員聯繫到一起,畢竟,今日燕京城的所有官員幾乎都是在朝堂之上,根本不可能在出現在城裡。
而若是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或者是皇宮宮門前的官員,那麼要不是身份地位不夠,要麼就是級別不夠,畢竟
,今日就是連趙宋宗室都被邀請進了皇宮。
如果說這個美貌婦人跟那中年男子是他們葉統領的爹和娘,那……那可就是大宋朝唯一的異姓王燕王跟王妃啊,雖說眼前這對夫婦無論是氣質還是容貌,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權勢滔天的燕王不是?今日朝廷這麼大的事情,燕王他老人家一定是在皇宮,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這禁軍都頭看著眼前這對容貌氣質都極佳的夫婦,便認定了這兩人要麼是剛剛從其他地方舉家遷徙到燕京的商賈名流,要麼就是當地的世家豪門,不然的話,見了他們之後還會有這種讓他們都產生一絲畏懼的氣勢。
想到此處的禁軍都頭,強自忍下了心頭鍾晴像是占他們統領便宜的怒火,搖頭苦笑了一聲,而後警告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以前在當地有多大多高的威望,但別忘了,這裡是大宋朝的都城燕京,王公貴族遍地走的地方。再跟你們說一次,要麼步行過去,要麼就掉頭離去,至於你們剛剛侮辱我們葉統領的話,我就權當沒聽見……。」
「什麼?」鍾晴不怒反笑,質問著那禁軍都頭:「你說我侮辱你們葉統領?你……你把他叫過來,看看我是在侮辱他還是說他敢不認我這個娘?」
禁軍都頭看著美貌婦人的言辭,一時之間竟然是有些辯不清楚真假,尤其是旁邊那身形偉岸的男子,一直都是笑而不語的看著這一切,這讓禁軍都頭的心裡多少是開始變得有些心虛。
而就在他猶豫著該如何回答時,卻見那美貌婦人忽然是後退兩步,而後抬起腳就踢向了旁邊那身形偉岸的男子,嘴裡還抱怨著:「你倒是說句話啊,被人攔在這裡,你不嫌丟人啊?」
在那禁軍都頭的眼裡,這個身形偉岸、身上有種不怒自威氣勢的中年男子,卻是脾氣極好,自己家夫人當著外人的面都對他拳打腳踢了,可這男子竟然還能夠不發火,而且還一直是一幅笑眯眯的樣子,就好像被自己夫人如此對待才是再正常不過。
葉青對於這個禁軍都頭倒是頗有好感,尤其是在得知對方只是一個禁軍都頭時,葉青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當初,不也是從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看了一眼旁邊滿臉不甘的鐘晴,葉青笑著道:「要是我們真蠻橫的闖過去,恐怕那才是真的丟人了,到時候……別說其他,你想想孤城回府後會怎麼樣?他會不會覺得是我這個當爹的,給他這個禁軍統領在他們屬下跟前丟人了?」
聽葉青如此一說,鍾晴神情之間先是一愣,而後又望了望越發熱鬧喧囂的街巷外面,神情著急道:「那怎麼辦,難道真要走過去嗎?」
「那就走過去吧,我可不想回去之後被孤城抱怨我在外面給他丟人了。」葉青聳聳肩膀,毫不在意步行過去。
不過這個時候,那禁軍都頭也漸漸發現不對勁了,若這兩人真的只是剛剛遷徙到燕京城的話,應該不太可能知曉他們統領叫什麼吧?
禁軍都頭在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自己剛剛說的話,清楚記得他並沒有提及葉孤城這三個字,只是說了一句葉統領而已,但眼前的中年男子就直接叫出了孤城兩字,所以……眼前這個身形偉岸、有著不怒自威其實的中年男子,不會就真的是燕王吧?
想到此處的禁軍都頭,瞬間都覺得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好像不再屬於自己了,兩腿都已經開始有些發軟,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不管再說什麼,恐怕都來不及了。
於是只好硬著頭皮,將錯就錯道:「若是兩位不放心,馬車我可以幫你們親自守著,待你們看完熱鬧後,再來這裡取就是了。一會兒那邊街道上等人散了,馬車真不如從這裡出發好走一些。」
「那就多謝了。」葉青率先跳下馬車,而後接過鍾晴的手,看著鍾晴只是白了他一眼,便邁步往前走。
馮璋哥也是同時跳下車轅,把手裡的韁繩交給了那禁軍都頭,而後隨意的拍了下那禁軍都頭的肩膀,瞬間那禁軍都頭的身形矮了半截。
這讓馮璋哥是猛然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笑著溫和道:「好小子,看來是發現端倪了啊,不過還能夠硬撐著,這份心智還算不錯!」
「大……大人……。」禁軍都頭一看被人戳穿了,立刻就有些慌神,面對著馮璋哥這個車夫,開口就開始喊大人了。
馮璋哥看了一眼已經往前並肩行走的葉青跟鍾晴,刻意壓低聲音道:「放心吧,燕王可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你今日做的不錯,兄弟,我看好你。」
馮璋哥一邊說一邊又是隨意的拍著那禁軍都頭的肩膀,如此看似安慰的舉動,卻在一次次拍下去時,使得那禁軍都頭的身形是越來越矮,最後是乾脆直接蹲了下去,臉sè變得有些蒼白,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那……真是燕王他老人家?」看著要離開的馮璋哥,禁軍都頭一臉蒼白的仰頭顫聲問道。
馮璋哥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在轉身離去時,餘光看見那禁軍都頭臉sè更加蒼白,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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