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三年九月初,燕京的天氣已經漸漸開始轉涼,特別是一早一晚,晚風中的寒意,已經漸漸讓人不自覺的開始往身上添加衣裳,落向西山的太陽似乎也比往常要快了很多,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那掛在山頂的落日就會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劉克師與葉青同乘一輛馬車,相比較於葉青比較平靜的神情,馬車裡跟著晃動的劉克師,則是顯得極為的興奮。
眼看著冬日即將要到來,而若是想要從武州運黑石過來,自然是沒有任何苦難,但因為路途的遙遠,從而使得這黑石從武州運送至燕京時,其價格也會跟著上漲不少,對於如今的燕京城來說,或許像他們還能夠用得起,但若是想要讓百姓也用得起,其價格顯然就有些離譜了。
而這兩日葉青帶著他與眾人,在大谷山轉悠了兩日後,便輕輕鬆鬆的找到了不亞於武州的黑石,而且還是應有盡有。
所以這對於實際上已經是燕京知府的劉克師來說,自然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可以輕鬆的幫他解決掉很多源自錢財上的問題。
與他們一同前往大谷山,但並沒有選擇跟他們同乘一輛馬車的耶律楚材,此刻只能是坐在馬背上迎著寒風往燕京城的方向趕路。
並非是他不怕冷,而是因為他再次不屑跟老奸巨猾的葉青為伍,更不屑跟如此卑劣小人同乘一輛馬車。
大谷山有黑石一事兒,耶律楚材敢拍著胸口打賭,葉青絕對早就知道此處有黑石,但當年他卻給金人選擇了遠在好幾百里外的武州取黑石,而如今自己在燕京成了主人後,便選擇了這距離燕京幾十里地的大谷山取煤!
耶律楚材滿腔的不滿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他現在甚至都可以肯定,當年葉青第一次出使到金國時,其實其心裡已經想過有朝一日要奪取燕京了!
若不然的話,他怎麼會讓金人捨近求遠取煤,而不是選擇大谷山取煤?簡直是豈有此理!
悶悶不樂的耶律楚材騎著馬,時不時聽到從旁邊馬車裡傳來爽朗的笑聲,都會不自覺地冷哼一聲,來表達自己對葉青的不滿。
葉青也適時的從車廂里探出頭,看著不顧寒風端坐在馬背上的耶律楚材:「真不打算坐進車裡暖和暖和?」
「本官不屑跟一些奸邪小人同乘一輛馬車。」耶律楚材傲然回道。
「那行吧,本來還想要把大谷山這黑石一事兒,連帶著交由你來打理,既然你沒有興趣,那就算……。」葉青絲毫不在意耶律楚材對自己奸邪小人的評價道。
「本官不屑歸不屑,但又沒有說不願意打理此事兒!」耶律楚材扭頭看著車廂里的葉青,神情依舊是高冷中帶著不屑,道:「但是說好了,若是交由我來管此事兒,那麼你便不可再插手此事兒,凡事都需要由我來定奪才行。」
「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接下來如何做?」葉青感興趣的問道,馬車裡的劉克師則是笑而不語,這件小事兒若是交由他,那就真是大材小用了。
所以在他看來,交由耶律楚材自然是再好不過,畢竟這黑石乃是尋常百姓都需要的用度之物,而若是宋廷借著耶律楚材這個降臣的身份,來拉近宋廷跟百姓之間的距離,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而耶律楚材洋洋灑灑的坐在馬背上說了半天,本以為這次自己的思慮已經足夠周祥了,既能夠符合這黑石帶給葉青的利益,同樣也能夠讓百姓得到實實在在的實惠。
所以當他胸有成竹的說完看著葉青時,葉青則是無奈的感慨道:「還是年輕啊,若是就這點兒本事兒,就敢
大包大攬,只能說明你耶律楚材啊,真得改名為耶律蠢材了。」
「為何?本官哪裡思慮不周了?」耶律楚材一愣,也顧不上葉青又喊他耶律蠢材,急忙再次放緩了速度問道。
「若單單只是一個黑石的生意,那你就太小瞧本王了。」葉青賣了關子道:「明日到我府里來,給你看看由這黑石能夠衍生出多少利益來。」
說完後的葉青便放下了車簾,不再理會神情有些茫然帶著思索的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顯然想不明白,葉青還能夠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這簡簡單單的黑石衍生出更多的利益來,在他看來,黑石就是黑石,你即便是如何變化,他也不能變成白面不是?
隨著葉青回到府里,賈涉與徐寒早已經把今日從大谷山拉回來的黑石,從後院全部卸進了葉府內。
如今不止是耶律楚材好奇,就是連徐寒、賈涉、劉克師都好奇,葉青還能夠把這黑石變換成什麼樣子。
甚至在一群人圍著一大推黑石的討論聲,把府邸如今唯一的女主人耶律月都給好奇的招引了過來。
耶律月雖然不清楚葉青把這些黑石拉到後院是為了什麼,但她已經能夠隱隱猜到,這一定跟葉青這幾日讓鐵匠所打造的幾件物事有關。
畢竟,如今身為燕王的葉青,同樣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奸商,這幾日時不時跑出府在鐵匠鋪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而後就提回來了幾件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物事,今日又弄來了黑石,所以幾乎不用猜想,耶律月都知道,葉青所鼓搗的這幾樣物事,完全都是為了今日之事兒。
葉青的想法很簡單,鐵爐早已經被他鼓搗了出來,而且此舉還是因為完顏璟那次下江南,葉青作為禮物讓完顏璟帶回燕京的。
所以如今鐵爐已然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不過是如今在燕京用的並不多,但也正因為如此,也就使得葉青想要仿製的蜂窩煤,在之前顯然並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而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從大谷山取煤,那麼葉青自然首先想到的,便是眼下燕京在金國統治時,還不曾出現的新鮮物事自然是最好不過。
原本打算明日在給耶律楚材釋疑解惑,但耐不住劉克師等幾人都按捺不住的好奇心,燕王只好勉為其難,讓徐寒拿出了他這幾日打造的「寶貝」出來。
燕王的身份何其尊貴,自然是不可能親自動手給眾人演示,於是在圍觀的人群中,葉青倒是沒有選擇耶律楚材,而是由徐寒跟賈涉二人,按照他提示的每一步來做這蜂窩煤。
站在一旁指揮的葉青,對著緊緊盯著徐寒跟賈涉的耶律楚材招招手,而後淡淡道:「這一路上你所言之策,在我看來根本不可行。」
「為何?」耶律楚材皺眉問道:「武州便是如此治理黑石,不管大小的黑石窯,都是被官府握在手裡,如此一來,才能夠讓官府的利益……。」
「那你可知道,武州的百姓私自瞞著官府偷偷開了多少小窯?」葉青淡淡的問道。
顯然,葉青對於武州的情形並不是一點兒也不了解。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法?只要不影響大局……何況,那些小窯不過是一些零頭而已……。」耶律楚材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不錯,但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武州都是如此,而燕京呢?」葉青一邊指揮著徐寒少摻雜黃泥,一邊對耶律楚材繼續說道:「雖說完顏璟離開時,帶走了大部分的金人豪門勛貴,宗室官員,但諾大的燕京城內,還是有不少勛貴商賈,他們如今在燕京乃至周邊
的影響力,可是一點兒不比我們這個新來的官府弱。所以武州既然有人私開,那難道燕京的百姓,特別是那些金國遺民就不會私開嗎?」
「嚴加防護措施,只要一旦發現……。」耶律楚材皺眉說道。
而葉青則是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語:「治標不治本罷了,何況那樣你能夠看過來嗎?大谷山多大你不知道嗎?若是因為這點兒黑石,而把大軍都差遣過去,豈不是因小失大?」
「那燕王的意思呢?」旁邊聽了半天的劉克師開口問道。
而葉青則是有些心虛的看了看不遠處的耶律月,而後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以商監商就足以解決這個問題。」
「什麼意思?」劉克師跟耶律楚材異口同聲道。
「由官府劃出一塊用於合法開採黑石的山頭,而後再細化成區,或賣或租給商賈自己開採,官府只需要按制收取稅賦。如此一來,若是有他人從其他地方私自開窯,你覺得首先是誰的利益受損?」葉青時不時警惕的看耶律月一眼。
見耶律月此時,正好奇的從徐寒手裡接過那模具,而後一隻腳也不嫌髒的踩著模具陷入到了摻和好的黑石中,再有些費力的緩緩提出來走到另外一片空地,按照徐寒剛剛所做的那般,緩緩由上而下推出模具里擠壓成十幾個洞眼的黑石。
「自然是……。」耶律楚材震驚的看著葉青,到如今他若是再不明白葉青的用意,那他就真的得改名叫耶律蠢材了。
而此時劉克師也是恍然大悟,道:「不錯,受損的自然是買或租的那些商賈的利益,所以他們發現後,自然會阻撓或者是告知官府為他們主持公道,如此一來,我們即可不用出人力,也不用出物力,只要把那座山視作是自己的就可以了?」
「你妹啊,什麼叫視作是自己的?朝廷!朝廷!朝廷的!」燕王的臉瞬間黑的跟黑石似的,看著口不擇言的劉克師訓斥著:「記住了,對外得說是朝廷,哪個朝廷,自然是臨安朝廷!還有,在挑選商賈的時候,決不能挑選那些財力雄厚的,一定要避免他們這些商賈之間自行買賣,防止一家做大甚至是占據整個山頭,必須要讓他們形成競爭的態勢,如此才對我們有利。」
「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耶律楚材突然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看著有些緊張兮兮,時不時望著玩的不亦樂乎的耶律月的葉青,突然神秘的問道:「燕王之所以如此,是不是怕夫人也會想要從中取利……?」
劉克師瞬間也被耶律楚材的話語點醒,難怪葉青在交代他們二人時,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提防著不遠處的耶律月,原來是怕……哦,不,燕王怕的恐怕是不日就將來到燕京的另外一位夫人吧?
葉青警告的瞪了兩人一眼,而後承認道:「廢話,若不是如此的話,那麼這些山頭就真的變成自己的了,還談特麼的什麼朝廷?」
葉青敢肯定,一旦燕傾城到達燕京後,在得知這黑石之後,必然是要從中取利的,而自己與燕大小姐可謂是久別重逢,一旦人家提及時,葉青恐怕連拒絕的藉口都沒有。
而到時候若是真的被燕傾城全部納為己有,那麼可就真的是朝廷的要變成自己的了。
當然,葉青如今敢於把黑石全部交由商賈,自然也是有著他的後手,那就是其他礦石的開採,必然是需要燕傾城這樣財力雄厚的富婆來幫忙。
若不然的話,他葉青就算是想要在燕京招兵買馬,而後裝備那些所謂的連珠銃、衝天炮之類的殺器,也只能是紙上談兵、畫餅充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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