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藥師在面聖的時候曾經說過,自己在燕地曾統帥過數萬大軍。
這番話肯定是經過藝術加工,畢竟他麾下無論是怨軍還是常勝軍,常備兵力都沒有超過兩萬人馬的時候。不過郭藥師在這方面的統帥能力還是有的。
為了能夠對抗給了所有人極大壓力的神武軍,趙佶這次是下了狠心。無論是在錢財,權勢還是各個方面都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一定要從都門禁軍之中編練出一支能戰的強軍出來。
何灌是名義上的負責人,而實際上的具體執行則是由郭藥師負責。
一開始的時候,郭藥師信心滿滿。認為憑藉著大宋充沛的人力與讓人咋舌的財富,要不了多久就能訓練出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強軍。自己也就有了能向趙栩復仇的機會。
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郭藥師在整頓禁軍的時候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麻煩。不但賬冊上那些好看的數字壓根就沒有,而且無論內外都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先坐下。」何灌親手為郭藥師倒了杯團茶「禁軍之事,乃我大宋沉疴之症。歷代以來多少人傑都想要整頓,可誰都沒能成。若是如此簡單的話,也輪不到你我來做這事。」
「可這也太過了!」郭藥師滿臉苦澀「軍營無人,下官四下里追查才得知,各軍各廂賬冊上的兵員實際連三分之一都不到,三分之二都是空額。可就是這三分之一的活人也都不見蹤影。一打聽才知道軍士們都在各家軍將的門下奔走做工。」
大宋的禁軍到了徽宗時期,已經是和明末的那些衛所兵差不多,成為了各級軍將們的私有物。在軍將們開辦的工坊,酒樓,田莊乃至自己家裡奔走做工。
這些禁軍會算賬,會做菜,會種田,會算命,會吹拉彈唱,會各種技能。就是不會打仗。這神奇的一幕看的郭藥師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灌面色微紅,他之前也知道禁軍爛,可沒想到居然爛到了這種程度。現在居然被一個外國人給查了出來,真真是丟臉。
「軍中不可無輜重。」郭藥師的目光之中滿是絕望「可禁軍之中各種物資都在賬冊上。可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沒有馬,沒有驢。刀槍劍戟都是木棍頭裹著白布,盾牌甚至是把燈籠一切為二假裝是盾牌。至於甲冑就更可笑了,禁軍之中唯一還有甲冑的只有御前班直。可他們身上穿的甲冑早就打磨的比紙片還要薄。這種東西上了戰場別說刀槍劍戟了,對面扔塊石頭過來都扛不住!」
郭藥師從未感覺過自己如此絕望。哪怕是之前從燕京城內逃亡的時候也沒有。可現在他真的是絕望了,這哪裡是什麼軍隊。就算是一支由饑民們組成的流寇也比禁軍能打!
「軍中明明只有那麼一點人,可發放俸祿的時候卻是足額領取一文錢都不能少。」郭藥師慘笑一聲「可庫房之中一粒糧食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何相公,非是我郭藥師不盡心,而是這禁軍之事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辦法。」
「居然如此嚴重?」何灌心頭驚駭。他知道禁軍爛,可爛成這個樣子就駭人聽聞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本府即可入宮面聖。」
郭藥師的心頭也湧起了一抹希望之光,若是有皇帝的強力支持的話,也並非是真的無計可施。大不了一切推到重來。
當滿懷希望的郭藥師與何灌策馬來到皇宮的時候,卻愕然看到數百甲騎護衛著趙栩,浩浩蕩蕩的從皇宮內出來。
何灌急忙找人詢問才得知,就在之前皇帝和朝廷冊封趙栩為同平章事(宰相),驃騎大將軍,上柱國,觀文殿大學士,遙領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州牧,兼領三省六曹二十四司差遣。
這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官職下來,趙栩已然成為大宋朝堂之上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聖人這是在寬其心?」看著趙栩遠去的馬隊,何灌輕聲嘀咕了一句。
「寬其心?真當他是傻子啊?」郭藥師心頭冷笑。以他對趙栩的了解,這是一個心狠手辣,意志堅定的人。單純想要通過封官加爵讓其放鬆警惕,怎麼可能。
這麼做非但不能讓趙栩鬆懈,反倒是會讓趙栩更加明白自己的處境。一旦等其完成準備,必然會發動驚天一擊!
「該死!怎敢如此!?」延福宮內,怒氣上涌的趙佶直接將手裡的奏章狠狠仍在地上「朕每年花費數千萬貫錢養軍,居然養出了這麼個東西來!」
「陛下。」送上奏章的何灌沉聲開口「還請陛下明示,該如何處置。」
禁軍的水太深了,真真正正的深不見底。這其中牽連到的可不止是禁軍將門。還有數不清的朝中權貴,皇親國戚。天知道有多少人對禁軍這個大泥潭伸手。
何灌的性格剛毅,可卻並不是傻。百多年來唯一敢對禁軍出手的王安石是個什麼下場,他可是清清楚楚的。所以想要對禁軍動刀,皇帝的支持與首肯是必備的前提條件。
可在何灌與郭藥師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之前怒火滔天的趙佶卻是逐漸沉默了。臉上的怒意也轉成了為難。
「兩位愛卿忠君報國之心,朕甚喜之。」趙佶斟酌著用詞「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還要從長計議。」
郭藥師一聽這話,臉都白了。最後的希望都為之破滅。
趙佶當然不是說要放過禁軍將門,他自己就是大宋的皇帝,這些人都是在挖他的牆角,當然是恨不得弄死他們。他之前讓何灌和郭藥師去整頓禁軍,就是下了要動手的心思。
可問題在於,他沒有想到禁軍居然已經爛到了這種程度。想要挽救,必然是要徹底推倒重來。可在禁軍之中伸手的人太多,牽連的力量也太過龐大。性格向來軟弱的趙佶沒有那個勇氣破釜沉舟。
「或許老七有這個膽子。」皺著眉頭的趙佶忽然間想到了膽大妄為的趙栩或許有這個膽量去動禁軍。不過馬上他腦海之中的怒火就將趙栩的影子驅散。這個逆子!
禁軍雖然對外柔軟猶如綿羊,可對內卻是極為強橫。若是逼迫的急切,鬧出個兵變什麼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大宋禁軍雖然戰鬥力不行,可鬧兵變什麼的卻是行家裡手。他們的兵變並非是殺人放火,將汴梁城燒成一片白地。而是與現代世界西方國家那些游.行.示.威差不多。
這種兵變有宋一朝出現過太多次,數都數不過來。
可他們畢竟是軍隊,一個處置不妥當轉變成巨大的混亂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每次都需要進行安撫,錢沒少花還沒什麼效果。反倒是讓這些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趙佶的性格很適合做一個享樂的富二代,可作為肩負重任的皇帝就不夠格了。
性格軟的趙佶不願意對禁軍來一場推倒重來的手術,他沒有那個膽量。
「愛卿可有別的辦法。」趙佶不願意惹麻煩,可心頭卻還想要能儘快擁有一支能和神武軍對抗的力量。
郭藥師心頭冷笑,怎麼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你趕上了。不過表面上卻是異常恭敬行禮「聖人在上,若是不大動禁軍的話,想要短時間內擁有一支可用之兵,唯有花重金與厚恩買一支軍出來。」
「哦?」趙佶來了興趣「此話何解?」
「兵器甲冑可以花錢打造,馬匹糧秣可以用錢去買。至於兵源,可從大牢之中招募重犯。」郭藥師面無表情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麼?!」何灌當即怒不可遏的瞪著郭藥師「豈可以刑徒之人為軍!」
大宋的軍士待遇並不見得比刑徒之人強上多少,有一個很著名的表現就是大宋的軍人和囚犯一樣要在身上刺青。
雖然不像是林沖那樣直接刺在臉上而是刺在手腕等處,可這就是地位低下的明證。除了趙栩麾下的兵馬之外,整個大宋的兵馬都一樣沒有地位可言。
郭藥師沒有理會何灌的怒火,而是平靜的看著趙佶。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沒有膽量直接對禁軍下手的趙佶沉默片刻之後就點了點頭「朕從內帑之中撥二百萬貫錢予你,要儘快組建起來。」
「回聖人話。」郭藥師垂下了目光「錢太少,不夠。至少也要五百萬貫才行。」
趙佶臉色一白,不過片刻之後還是咬著牙應了下來「朕就予你五百萬貫錢!」
大宋的財政收入是空了,可趙佶的小金庫里還是有錢的。尤其是梁師成在接手趙栩留下的彩票之後,雖然早就將彩票的名聲敗壞殆盡,可終歸還是有人擋不住心中的貪婪想要買,收入還是有的。
雖然很多人要在其中分潤好處,不過最大的收入還是要落入趙佶的內帑之中。此外還有朱勔從江南弄來的花石綱,所以他的小金庫里有錢。
「微臣必定不負聖人厚望。」郭藥師一臉感激涕零的行大禮。可內心卻是在規劃著自己的退路。
郭藥師很清楚無論是這位皇帝還是大宋朝臣,沒有一個人是趙栩的對手。至於那號稱數十萬的都門禁軍,更是笑話一樣的存在。
只要趙栩想,分分鐘就能讓汴梁城頭上變幻大王旗。
這是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他郭藥師可沒有和大船一起完蛋的念頭。拿到了錢,他就要想辦法脫身。
一旁的何灌傻愣愣的看著趙佶與郭藥師這對君臣,他們居然真的要徵召那些窮凶極惡的刑徒做軍隊?
何灌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可他卻很清楚這件事情必然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這郭藥師,是災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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