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也好想失憶,可是我忘不掉。那些美好的事情一直在淡忘,不停地被淡忘,甚至有些完全想不起來,可是那些最傷心的事情卻一直不能忘,忘不掉,還不停在我腦海里迴旋……」
「譚情,你告訴我,要怎麼去忘記一個給你世界上最痛的痛的人?如果有這樣的方法,我一定會去學。」
「有人說,其實人類對於快樂的事情記憶是非常短暫的,可是對於不幸的事情卻一直記憶深刻,所有痛苦的感覺,是最難忘記的。所以最刻骨銘心的,從來都不是快樂的事,而是痛苦的事情。」
「你說的沒錯。」譚情輕輕嘆了一口氣。
痛苦的事情總是很難以忘記,再多的快樂也無法沖淡痛苦。如果一段感情里,從未有過痛苦的事情,那只能說明根本就沒有愛過吧。
因為不愛,所以不痛,所以太容易遺忘,太容易走入下一個懷抱。
而愛,終究會受傷,而痛,終究難淡忘,所以狠狠愛過一個人之後就好像死過一次般的,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無論如何也不能像第一次那樣全力以赴了。
因為領略過最痛的感覺,所以對下一個人,總是心存芥蒂,本能地害怕自己會再受傷。
所以,愛過一個人之後,總是會想去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因為不用付出,不用心疼,不用再被傷害,即使那人離開,因為自己沒有付出沒有愛過,所以也不會覺得太痛。
「可是盛夏,你有試著面對他嗎?」譚情繼續說道。
「面對?」
「嗯,不要再逃避,不要用失憶做藉口,做你的黎盛夏,面對那個墨念琛。如果你做得到……」
「我做不到。」黎盛夏打斷了譚情,「做回黎盛夏,就要承受很多悲傷和痛苦,就要面對曾經被撕得粉碎的自尊和心臟,我無法把那些碎裂的往昔撿起來一片片拼湊完整,這太難了……」
「如果你連面對他都做不到,你怎麼能幸福?怎麼可能和另一人共同生活?」
「我不用幸福,我不需要幸福,我也配不起這樣的東西,我只需要安穩,需要擺脫他,需要找回我自己。」
「你這樣做不是為了找回自己,而是選擇了迷失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要為了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不需要幸福,你為什麼不能幸福,你為什麼不應該幸福,你為什麼配不起?」
黎盛夏被譚情問的臉色蒼白,「我……我哪裡都不好,簡直一無是處,而且又是單身媽媽,沒有人會要我這樣的女人,也沒有人需要我這樣的人。我不會照顧人,還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我……」
「這樣有什麼不好?」譚情開口打斷黎盛夏。
黎盛夏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他的聲音變得溫柔,「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不會照顧別人,需要別人照顧,帶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又堅強,又樂觀,又自立,我看不出哪裡不好?」
「至少,有一個人,一直都覺得這樣很好,並且想要好好地守護這一份美好。」
「我從來不覺得你不配幸福,我從來不認為你應該不幸。你這樣的女孩,善良又可愛,又有自己的夢想,又不會輕易攀附別人,不知有多好。」
「……」黎盛夏愣愣地看著譚情,她從沒有想過,她在他心目中是這樣的。
她一直以為,在他心中,她一定是個總會惹麻煩需要他來收拾殘局的女人。
黎盛夏的心裡莫名有些慌亂。
「譚情,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之所以會那樣,完全是因為我走投無路。」
「那麼,如果有一個人,他擁有一切你想要的,你需要的,你依附他,就可以擁有你想要的,你不必再自立,也不必再為生活奔波,你會願意依附他嗎?」
「……」
「你不願意。」譚情說道:「所以我說了,並不是你身邊沒有人可以讓你依附,你只是選擇不去依附而已,因為你有你的原則你的堅持,因為你善良而純粹,不想要傷害別人。」
黎盛夏沉默。
譚情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你知道,你心裡還有事情放不下,還有一個人一直在你的心房裡,占據這你的心臟,你騰不出空間給別人。」
「我……」黎盛夏說不出話來。
譚情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盛夏,我很喜歡你,不只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我願意守護你一生一世,我可以為你赴湯蹈火,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你都知道,可是你從不要。因為,你還沒有把他趕出去,你不想傷害我,我都知道。」
黎盛夏的雙眸隱隱撐大。
他繼續說,「所以,我從不勉強你,從不逼你做任何決定,我想,只要你還樂意在我身邊,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都不要緊。只要你難過的時候,想要傾訴的時候,可以想得到我,我就很開心。因為我知道,你也在給我機會,在給你自己機會,就算我不能成為你的愛人,不能成為你的伴侶,至少我可以像你的親人。」
說到最後,譚情的雙眸隱隱有些淚光。
明明是他好不容易才能夠得到的機會,得到她親口說願意和他訂婚,可是他卻生生把這個機會碾碎了。
如果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從一個不開心到另一個不開心,那他寧可不要。
一定會後悔的吧,從他說完這番話開始,這一秒開始就在後悔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他沒有做錯……
「譚情……」黎盛夏的淚水奪眶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對我那麼好,我卻對你說出那麼過分的話,我把你當成我逃避的工具,辜負了你對我的好。」
她為著自己剛才說出的要跟他訂婚來逃避墨念琛的話而深深的自責。
譚情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來,伸手,輕輕擦拭她的淚水。
她沒有躲閃,可是她的淚水卻越來越多,怎麼也擦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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