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薑炮打狼
「這可不是用槍打的。獾子、孬頭、水耗子、黃皮子和狐狸,凡是要用它們皮的動物,一般都不用槍打,都是用夾子夾的或是用手抓的。用槍打的,皮板就不好用嘍。」
「怎麼?還能用手抓?」
「那獾子,可沒人敢用手去抓。它的牙都能把鋤板兒咬個大印,一口就能把鐮刀把兒咬斷。有一回,夾著了一支大獾子,我去起夾子時,不留神被它咬住了鞋後跟兒,直到把它打死還不鬆口。多虧我那雙皮靰鞡是好牛頭皮做的,而且它只是咬住了鞋底兒位置,沒能被它咬透,就那樣兒,我的腳後跟兒也被咬得痛了好長時間吶。」
「沒咬破吧?」
「沒想到那夾子夾到它的後腿上了,要是夾到前腿它就沒那麼凶了。它剛咬到我就給它一棒子,正打中了它的腦袋,不然的話腳後跟怎麼也得留下兩個血洞嘍。」
「獾子那麼厲害嗎?那您能用手抓什麼呢?」
「我說用手抓,是說抓孬頭,孬頭是這裡人叫法,它的學名叫貉,也就是『一丘之貉』的貉。皮毛最好。我的那頂皮帽子,就是用我抓的孬頭皮做的。孬頭那玩意兒有點像狐狸,個頭兒比狐狸小點。它的臉面很小,眼下部有條八字形的黑條紋,尾巴較粗也比較長,四條小腿比較短,全身都長著灰褐色或黃褐色的長毛。一般遇到它們就是一對兒,在薄雪地里走時留下的是一連串鎖鏈式的蹄印,在深雪中,卻是一道很深的溝,竄來竄去的。它們喜歡在大草甸子裡活動,聽到動靜就愛躲在塔頭墩下隱藏。如果你到近前時,它會瞪著一對烏黑閃亮的小眼睛,怔怔地望著你。當你要抓它時,它會突然咧開又尖又長的小嘴巴,齜一齜尖利的牙齒向你示威。怪嚇人的,你可別害怕,看準了,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拎起來它就老實了。可千萬不能踢它,一腳上去就會後悔的,它們受驚嚇後跑起來可快了,尤其在到處都是塔頭墩子的雪地里,連狗都有很難追上。」
「您抓過幾支?也有單個兒跑的嗎?」
老薑炮邊想著邊說:「從我進山到現在,抓到過有那麼十多支了吧,記不清楚了。」
「用夾子夾到過孬頭嗎?」
「沒有,那夾子可不是隨便下的,你們看那些踩盤夾子不是有大有小嗎,各有不同的用途呢。大夾子是打狼用的,小夾子是打狐狸、獾子、水耗子、紫貂和黃皮子用的。要根據不同的動物下不同的夾子才成。」
「狼不能用槍打嗎?怎麼用夾子呢?您夾著過狼嗎?」
「用槍打狼?那是剛開荒的時候,現在你們見著過狼嗎?都說狐狸最狡猾,實際上狼比狐狸還狡猾,它的嗅覺最靈敏,比狗都強好多呢。開荒時人們用槍打過幾支狼,後來再有扛槍的人就碰不到狼的影子嘍,因為它們之間會傳話,一傳倆,倆傳四的,它們就都知道了,槍能打狼,聞到槍藥味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我們只是聽說北大荒的狼多,可還是真沒有遇見過呢。」
「要說狼多,咱們這兒還真沒有見過成群的狼呢。我在蘇家屯兒時,老人們經常說不許到大草甸子去玩,他們說草甸子裡的狼群非常厲害。說你要是遇到了一條狼,以為可以打它呢,沒有想到它要是嚎叫起來,一會兒就會有幾十條或是上百條的狼都跑來。你想躲都沒有地方,就是你能爬到一棵大樹上,樹下的群狼不但圍著樹下不走,還一個勁兒地拋那樹下的土,你能不怕嗎?」
「我的媽呀!它們還能把樹拋倒?」王文濤又是驚訝地叫了起來。
「要沒有人救你,時間長了可真說不準呢。」
「哎呀,咱們這兒沒有那麼多狼吧?多可怕啊。」
「要說狼啊,它們也是最狡猾的動物了,因為它更善於動腦子,要想下夾子打它,也是件很難的事情。我們幾個獵人都試過,曾在狼經常走過的地方下夾子。再好的偽裝,它都能識破,總是繞開走。到後來我們又用生肉做誘餌,它也不上當,雖然在我們下夾子的附近到處都可以看到狼的腳印兒,它就是不上圈套。有一次,我弄了一支小死豬拴在了狼經常走過的路上,又在轉圈下了好幾個大夾子。那條大狼終於忍不住了,夾子到是犯了,並夾住了那條狼的一條前腿兒。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狼又是最狠毒的動物,它竟咬斷了自己的前腿兒跑掉了。」
「啊!咬斷自己的前腿兒?那該多疼啊?它可真夠狠的!」王文濤到像是說自己似的,又筋鼻子又擠眼地說。
我看他那付樣子笑著說:「看看,又不是咬你自己的腿兒,你瞎著什麼急呀?狼就是狼,它聰明就聰明在這兒了,捨去一條前腿卻可以保全了活命,絕對划算。」
「所以現在的狼是最不好打的一種動物。」老薑炮一邊舀著鍋中的開水,一邊說著。
我急忙過去替換了他,並把大鍋底層的砂子也刷乾淨了,問道:「文濤,咱們先炸丸子吧?剩下的油再炒菜和拌餡行嗎?」
「行,你給我打下手吧,炒菜做飯還是我在行。」王文濤早就準備好了,我刷鍋的時候他已經把老薑炮的那個裝著「混合油」的「餵大騾兒」拎到了鍋台上。
所謂的「混合油」就是有豆油和各種能吃的動物油的混合物,豆油雖然是分場自己軋油廠生產的,可也是憑票供應的,每月每人只供應半斤油,過春節了,雖然又增加了半斤也是不夠用的。我和王文濤來時也從司務長那裡磨古半天才每人打了來一斤油,要煎、炒、烹、炸的過個年,那哪能夠用呢?所以住家的也都用豬油、牛油什麼的和豆油混在一起做菜用。
所謂「餵大騾兒」,也是來農場才聽到的人們對上面粗下面細的小鐵桶的稱呼,可能因為這樣的鐵桶是經常拿來飲騾子、飲馬用的原故吧?反正老薑炮的這個「餵大騾兒」里的半凝固狀態的「混合油」只差一寸半就滿桶了,再加上我們拿來的二斤油,是足夠我倆「發揮」的了。
我們倆敲得鍋碗瓢盆叮噹亂響著,一股股的油煙衝上了油光呈亮的大青石的屋頂,酸、甜、鹹、辣、香的氣味由鍋台向四周飄散著。老薑炮看著我倆手忙腳亂的架勢,笑得都合不攏嘴兒。他也不閒著,一邊看著我倆炒菜,一邊在整理著那捆苕條,說是閒下來還要教會我倆編籃子呢。
我倆從太陽偏西時開始搗鼓,一直到窗戶上沒了陽光的影子,在點上馬燈的時辰,小炕桌上已經擺滿了大碟子小碗的,還有幾道菜沒能擠上桌面,只得在鍋台上、菜板兒上等候調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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