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山這個電話打得有點長,足足超過了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臉上儘管帶著笑容,不過看得出來,他的神情有那麼一絲怪異。
原因無他,劉成家在電話里說,這個事情,完全由劉偉鴻處理,請孟青山協助就是了。
劉成家這個回答,超出了孟青山的意料。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歸涉及到了一個縣委書記,還出動了軍隊,真要鬧起來也不大好收拾。原以為劉成家會有所「指示」,起碼拿個綱領性的意見。不料劉成家卻這樣說。
劉偉鴻自行處置!
他能負得起這麼重的擔子麼?
孟青山很是懷疑。實際上,他都覺得這個事情很棘手。出動全副武裝的軍隊「搶人」,這個沒話說。劉成家親口拜託的,孟青山不能猶豫。撇開老劉家的赫赫聲威不說,單是老戰友的情分,孟青山也不能置之不理。
但人抓了,接下來怎麼辦,也得有個章程。
部隊不是執法機關,不能老押著閻治海不放。
「偉鴻,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事情?」
孟青山直截了當地問道。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孟叔叔,不急。主要是看他們打算怎麼處理。」
只此一句,便讓孟青山對劉偉鴻刮目相看。他原以為劉偉鴻會說些狠話,又或者要求他狠狠修理閻治海。這都是紈絝子弟最正常的反應。不料劉偉鴻壓根就沒提這茬。
「我估摸著,現在他們也該差不多到了。」
果不其然,幾分鐘之後,電話就響了起來。孟青山接起電話,執勤戰士向他報告,宏利縣委的閻國英書記求見。
孟青山略一沉吟,說道:「請他到師部會客室等著。」放下電話,孟青山轉向劉偉鴻:「宏利縣委書記閻國英已經到了。」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來得倒是蠻快的。」
孟青山也笑道:「他不能不快。」
估計現在閻國英已經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了。
「孟叔叔,這個人我暫時不想見他,只能請您先和他談談了。」
劉偉鴻沒有什麼猶豫,隨即說道。言辭雖然很是客氣,但語氣卻也是不容置疑的。
孟青山點點頭,說道:「也好,我先去見見他,看他說些什麼,咱們再商量。」
「好,辛苦孟叔叔了。」
「這樣吧,我讓勤務兵先送你們兩位去師部招待所,先安頓下來。咱們說好了,你得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讓我儘儘地主之誼。」
孟青山笑著說道。
劉偉鴻微笑頷首。此間事情要做個了結,總也需要點時間的。當下孟青山吩咐勤務兵送劉偉鴻和雲雨裳去師部招待所,自己去了師部會客室。
駐軍師部機關所在地是一個獨立的區域,面積不小。劉偉鴻和雲雨裳在路上並不交談,步行十來分鐘之後,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子,裡面有一棟四層的小樓房,外表也是草綠色的,軍營風格,沒有掛牌。不過走進去之後,還是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招待所,有前台和迎賓服務生。
只是服務生也一樣身著軍裝,乃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年輕女兵。
孟青山的勤務兵向女兵做了簡單的交代,登記了一下,女兵便很客氣的引領劉偉鴻和雲雨裳去了二樓。招待所外表不顯眼,房間內的裝修和陳設,卻一點不差,堪比青峰賓館的貴賓房。
女兵為兩人沏好了茶水,這才離去。
雲雨裳先是舒展了一下身段,然後就倒在沙發里,踢掉鞋子,雙腿蜷縮在豐滿的鳧臀之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著問道:「哎,你打算怎麼收場啊?」
劉偉鴻卻不急著回答,也在對面沙發里一倒,笑吟吟的只是上下打量雲雨裳。
「幹嘛呢?」
雲雨裳問道。
「呵呵,我就在想,這個閻治海的眼光還真是不賴,遠遠看一眼就惦記上了。換做是我,也肯定一個德行……」
劉偉鴻笑嘻嘻地說道。
雲雨裳不由大感頭痛。都什麼時候了,此人竟然還有這般「賞美」的心思。
「別鬧了,跟你說正經事呢……真要是鬧大了,也不好,傳回京城去,不定人家怎麼想呢!」
雲雨裳眉宇之間浮起一絲憂慮之色。
她絲毫也不在意閻國英,區區一個縣委書記,在雲大小姐眼中,什麼都不算。但劉偉鴻已經暴露了身份。劉家二少在宏利縣仗勢欺人,將縣委書記的兒子幾乎當場打死,這樣的流言傳揚開去,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劉偉鴻的仕途才剛剛開始,恐怕會有些不好的影響。假使劉偉鴻一門心思只想做一個紈絝,那就無所謂了。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放心。閻國英要是聰明的話,就絕不會把事情鬧大的。」
雲雨裳雙眉微微一揚:「這麼說,你打算放過他?」
劉偉鴻說道:「是不是放過他,要看他自己的誠意了。」
雲雨裳不屑地說道:「一個縣委書記,還不知道正的副的,能有什麼誠意?」
這裡所謂的誠意,內涵就很深刻了。
劉偉鴻笑道:「姐,你可別小看縣委書記。這個職務雖然不高,官位不顯,但卻是最要緊的一個位置。基本上能夠做到這個位置的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尤其是在南方市的轄縣做縣委書記,更是不一般。不是本事了得,就是後台硬扎,不可小看。」
「這麼說,你是想撈點好處了?」
雲雨裳瞥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劉偉鴻笑道:「送上門的竹槓,不敲白不敲。」
雲雨裳坐正了身子,很認真地說道:「衛紅,玩笑歸玩笑,你可不能收他的錢。這是基本的原則。」
劉偉鴻笑了:「錢,他是肯定要送的。怎麼著也得給我們壓壓驚不是?這個基本的禮節都不懂,怎麼能做到縣委書記?不過,他那點錢,我肯定看不上眼。」
「那你看上他什麼了?」
雲雨裳不由有點好奇起來。
劉偉鴻笑而不語。
雲雨裳佯怒道:「怎麼,長大了,翅膀硬了,在我面前也賣關子了?」
劉偉鴻笑道:「先賣一下關子吧。待會你就明白了。」
雲雨裳更加好奇了,卻不再問,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劉偉鴻。劉偉鴻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品著,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雲雨裳的眼神,就變得有些迷離起來。她看著長大的劉偉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調皮搗蛋的問題男孩了,雲雨裳竟然在劉偉鴻身上,看到了一種「淵渟岳峙」的沉穩氣度,甚至於她老子云漢民,似乎也猶有不及。和剛才那個兇悍無比的劉偉鴻,更是判若兩人。
要一種什麼樣的變故,才會讓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姐,我先回自己房間了。你也累了,好好洗把臉,休息一會吧。這事你別管了,都由我來處理。」
雲雨裳嫣然一笑:「好。」
劉偉鴻回到自己房間,洗了把臉,坐在書桌旁,點起一支煙,翻開了《資治通鑑》。房門就這麼敞開著,沒有關。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孟青山高大的身形,隨即出現在房門外。劉偉鴻忙即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孟叔叔。」
孟青山走進房間,瞥了一眼桌上的大部頭,哈哈一笑,說道:「虎父無犬子。成家有你這樣的兒子,有他說嘴的了。」
這個話,卻不是誇張。
孟青山是真沒有想到,劉偉鴻這個時候竟然還能靜下心來看《資治通鑑》,這份定力可了不起。
劉偉鴻笑了笑,緊著給孟青山讓座:「孟叔叔,您請坐,請喝茶。」
「偉鴻啊,閻國英急壞了……」
孟青山喝了一口茶水,談到了正事。
劉偉鴻點點頭。
閻國英不急才是怪事。
「一見面,他就做自我檢討,說都怪自己沒管教好小孩,才闖了這麼大的禍……他一直都在懇求,要和你見個面,當面向你賠禮道歉。」
孟青山簡略說了一下閻國英的態度,眼望劉偉鴻,看他是什麼意思。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讓他再著急一會,還不到時候。」
孟青山微一愣怔。
這話聽上去沒什麼特別,很普通。但細細一想,卻大有玄機。如果他面對的是劉成家,那就十分正常。然而卻偏偏是劉偉鴻這樣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未免過於「老謀深算」了。
「孟叔叔,閻國英問到閻治海了嗎?」
孟青山又是一愣,說道:「那倒沒有……」
這事還真是奇怪,難道閻國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兒子?
劉偉鴻淡然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這麼看來,這位閻書記還算是個聰明人。能夠做到縣委書記的人,果然不簡單。那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孟青山只覺得腦袋瓜子有點疼痛。他竟然有些聽不明白劉偉鴻的話了。
這年輕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過孟青山沒有多問,既然劉成家說了,此事由劉偉鴻自己全權處理,那就沒必要過多的去探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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