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超品 第三百九十九章天有眼

    距離景德鎮四十餘里的一個山坳之中，有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之中密密麻麻的躺著兩百來人。

    這些人都是此地的礦工，他們負責開採山中的礦產。

    皓月當空，忙碌了一天的礦工被重新趕進了這個山洞。

    山洞中的鼾聲此起彼伏，但是有幾個人卻是依舊沒法入睡。

    余老爹翻了一個身，他看到旁邊中年人江自由眼睛瞪的大大的，月光透過山洞大門處照射過來，雖然僅僅是一縷殘光，但是江自由卻很是珍惜。

    「小江，你怎麼不還不睡覺？明天可是要干一整天的活計呢」。余老爹忍不住的問道。

    大家都是被官府抓到礦洞裡做苦力的，平時也沒怎麼交流，余老爹也是第一次和別人開口。

    「老爹，你別管我，讓我在看看著月光吧，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個活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要不是我露過周寡婦門前的時候多看了幾眼，我就不會被抓到這個地方來，可是我哪裡知道縣衙的捕頭正在周寡婦家『視察』啊！老爹，不知道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

    江自由心中留下了悔恨的眼淚，寡婦身材極丑，自己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多看了一眼呢。

    想起這幾個月的悲慘經歷，他連死的心都有了。

    住的條件艱苦也就不說了，二百來人擠在一個大山洞裡，吃的也極差，每天都是稀粥、鹹菜和窩窩頭，而且還不管飽。

    天不亮就要起床去挖礦，每天忙到深夜才可以到山洞睡覺。

    「這日子沒法過了！」。余老爹也發出了一聲慨嘆。

    他本是一個捏糖人的，就因為和一個小孩因為討價還價吵了幾句居然就被抓到這個破地方了！

    「哎，我們命苦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說道：「大家有的都在這裡熬了三年了，也不知道這輩子能出去不？不過我年輕，再熬個十年八年的也沒有關係，只不過余老爹就麻煩了，他幾年沒有回家，不知道家裡人急成什麼樣子了！」。

    歲無傷也忍不住說道。

    一談起被抓進來的原因大家都被撓到了痒痒處，不吐不快。

    他自小無父無母，長大後就依靠偷竊為生，可要說起他被抓起那次，真的是六月飛雪，他是被冤枉的。

    鄰居王老大爺對他一向照顧有加，歲無傷自然知恩圖報，不巧那要卻給王大爺買菜，正從大爺手中拿錢的時候被逮住，居然說他入室搶劫，不由分說就被帶到了衙門，最後他也變成了礦工。

    「我說小傢伙兒，你還想出去？真是做夢，這輩子你就在這山洞裡過了！」。

    龍明聽見這小傢伙又吵著要出去，他心中煩悶，便出言諷刺。

    「我想出去怎麼了？我們大家犯的可都是小罪過，也許有機會出去，哪像你，或許你就是一個江洋大盜，這輩子都別想出去！」。歲無傷見到龍明這傢伙諷刺自己，便開始辯駁。

    他也知道山洞裡的人對自己多有照顧，龍明更是多次幫助過自己。

    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這暗無天日的生活中和同伴偶爾鬥鬥嘴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罪過重？你們多少還都犯錯了，我一點錯誤都沒犯過，而且我還是朝廷的勘礦師，剛剛從外地勘礦過來一進家門就被人蒙上眼睛帶到了這裡，我找誰說理去？現在我總算明白了，我們家族幾代人不是勘礦師就是老礦工，他們需要我這樣的人才！」。龍明嘆息了一聲說道。

    都說藝多不壓身，可他卻因此遭來了災難。

    他在這座礦山中確實有點特權，不用像別人一樣做苦力，可是這有個屁用？他的自由沒了！

    知道的越多，他心裡越是痛苦，現在他整個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龍明，你說這是為啥，給大家說說原因吧！」。

    「龍哥，有話你倒是說啊，難道你真的打算在心裡憋一輩子！」。

    「龍哥，有話就說，大家一起合計合計，要是真的沒有一點出去的希望了，大家一起和官軍幹了！」。

    龍明話裡有話，七八個人一翻身坐了起來，還有十幾個也在時刻注意著他。

    大家被龍明提起了興致，都睡不著了！

    「好吧，在我心裡憋著也挺難受的，大家一起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出路！」。龍明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坐礦山其實是私礦，即便大家將這裡的礦物都開採完了他們估計也不會放我們出去，更重要的是，據我估計，這礦山雖然是貧礦，但是礦山面積卻很大，就咱們這點人，就算是開採幾百年也未必開採的完！」。

    做為專業人員，他自然知道這山洞根本就是幾十年前挖掘的，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挖掘，可見這裡的礦產數量之多。

    做為一個南昌府數一數二的勘礦師，他自然知道整個江西根本就沒有一處金礦，或者說給朝廷的呈文上沒有一處金礦。

    「這......，這怎麼可能？」。余老爹聲音顫抖的問道，外面駐守的可都是官軍。

    「官軍又怎麼了？別人不可以偽裝嗎？況且國家這麼多衛所，保不准就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私開金礦！」。龍明繼續反駁道。

    大家現在才知道自己挖了幾年的礦山原來包含著金礦，他們這些人也不知道是第幾批被送過來的，以前的老礦工都去哪裡，他們是否還活著？

    礦工們開始緊張，害怕。他們就像是大海上的一葉扁舟一樣在風浪中搖擺，礦工們迷茫了！

    「大不了和他們拼了！我不想死在這裡，我這麼年輕！」。歲無傷哭泣起來，他的人生才剛剛起步，怎能一直待在這裡？

    余老爹也沉默了，這裡他的歲數最大，牽掛也最多。

    老婆，孩子哪一個不是他的心頭肉？

    「我們，我們還是選一個人逃出去找人營救吧！」。余老頭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很自私。

    外面的官兵可不是吃素的，剛進來的時候也有許多人選擇逃跑，但是他們都被官軍打死了掛在旗杆上。

    余老爹年紀最大，大家都不會選他的。

    然而這確實是一可可行的計劃！天下之大，難道真的沒有管這件事情的朝廷官員嗎？

    只要有人逃出去，即便是告御狀也要為大家討還一個公道。

    歲無傷突然打了一個冷戰，身軀緊緊的縮進了稻草中，他害怕自己被選中。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在黑礦場堅持了幾年，這些人學會了堅忍，也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還是我出去吧，即使是你們出去了也很難取信於官府！」。最終還是龍明站了出來，他二十出頭，年輕力壯，容易逃出去，有勘礦師身份做掩護，也更容易和官府溝通。

    余老爹等人用一種敬佩的眼光看著龍明，大家決定一起為他打掩護。

    黎明第一縷陽光照到大山中的時候，礦工們便被叫了起來。

    大家在士兵的監督下吃了一碗稀飯之後便上工幹活了！

    余老爹顫巍巍的跳著兩筐礦石向冶煉的地方走去，道路上到處都擺滿了礦石，他腳一抖，將礦石摔到了地上。

    他剛想將這些礦石拾起來，卻聽到身後有人叫罵：「你個老白菜幫子，沒看到這裡有人嗎？你眼瞎啊！」。

    正巧一塊礦石掉到江自由的身邊，砸到他的腳了！

    「對不住，對不住，老漢這就走！」。余老爹連連道歉。

    「老傢伙，你砸到我的腳了知道嗎？若是因此完不成任務，我們幾個吃不上飯，你賠啊！」。江自由仗著自己年輕根本沒將余老爹放在眼裡。儘管對方道歉了，他依然罵罵咧咧的！

    「怎麼的，你還有理了，為什麼別人躲的開你卻躲不了？自己笨還埋怨別人？」。

    余老爹平時對自己不錯，歲無傷開始打報不平！

    兩人都是血性方鋼的男人，推搡之間竟然動起手了。

    其他人看不過去了，兩方各有自己的朋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其中。

    監管的士兵看到竟然有人要暴動，他們也不幹了，抄起傢伙就向事發地點趕去。

    龍明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的向遠處走去，遇到士兵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就彎下窯來敲打一下礦石做做樣子。

    距離礦山越來越遠，龍明心中高興極了，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容易的就逃出來！

    「這裡有什麼異常嗎？」。

    「回大人，這裡一切正常！」。

    龍明剛到路口就聽到有人在談話，他偷偷的躲在石頭後面向路口看了一下，發現不遠處竟然駐紮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龍明不敢冒險，他選擇了從山頂逃離，幸虧最為勘礦的他練就了一身好本領。

    徒手攀岩是個技術活也是一個體力活，龍明爬到峰頂的時候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了。

    又是一隊士兵過來巡視了，龍明嚇的立即躺在山頂用岩石擋住了自己。

    他一動也不敢動知道士兵全部都過去為止。

    龍明觀望了一下山脈的大致走失，順著山架向東方走去。

    夜裡餓了的時候，他悄悄的拿出了兩個窩窩頭，這是朋友們節省下來給他的。

    他吃的正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打滑，從山上沿著山坡滾了下來。

    龍明立即暈了過去，人世不醒。

    山野之中，一個樵夫背著一捆柴從彎曲的山路上路過，他突然發現大石旁邊有一個男子躺在那裡。

    樵夫小心翼翼的在龍明的鼻子前面探查了一下，發覺竟然還有呼吸。

    他嘆息一聲，以為是一個失足落崖的同行，急忙將龍明背回了家中。

    話說龍明離開半月後一直沒有任何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將礦工們急壞了！

    「余老爹，你說龍大哥會逃出去嗎？」。歲無傷在夜裡向余老爹問道。

    「會的，一定會的，要是他被抓住了，官兵會把他的屍體示眾的，天下那麼大，想找一個難為我等申冤的地方也不容易，再等等吧！」。余老爹隨意應付著，心中也沒了底。

    江自由卻不這麼認為，山路崎嶇，或許龍明早就被官兵追的走頭無路掉下山崖死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為了他們死了！

    山洞裡瀰漫著一種悲傷的情緒。

    「你們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們活！」。江自由心中一股悲壯的神情油然而生！

    龍明離開後官兵很快就知道了，他們在方圓幾十里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卻沒有發現龍明的身影。

    也許是採礦的時候死在什麼噶拉里了！士兵們惆悵了幾天也就過去了，只是可惜了一個採礦的全能手。

    龍明不在，掌管的任務就交給了江自由！

    江自由渾渾噩噩的接管了這些。

    他以前跟本就沒有幹過這個，幾次爆破都和既定目標相差太遠。

    官兵的鞭子狠狠的抽到了江自由身上。

    「你個蠢才，整天和龍明那死鬼待在一起也不學著點！」。

    一連幾天江自由都在挨打中度過，最後他心橫，決定給這些士兵一點厲害。

    就算是自己身死也要給同伴們留條活路。

    雷電交加的一個夜晚，礦工們依舊工作了一天。

    在山洞裡負責挖掘的弟兄們還好說，負責運輸的人只能冒雨工作。

    江自由是最後一個收工的，他悄悄的將車推了出去。

    在大山之中一共有三百多士兵駐守，他們共同看守著二百來名礦工，為的就是防止礦工逃跑。

    夜深了，所有的士兵都在路口的帳篷中休息。

    江自由冷笑了一聲，將所有的到放到了各個帳篷旁邊。

    「你們這些混/蛋，都去死吧！」。江自由猛然點燃了。

    「轟，轟！」。

    所有的都爆炸了，強大的氣流瞬間往外擴張，在外面站崗的士兵瞬間被擊暈了過去。

    山洞裡面的礦工被驚醒了，他們隔著柵欄驚奇的看著外面到處擺放著的士兵屍體，殘缺的手臂等部件甚至被空氣推送到了山洞前面。

    老天開眼啊，這幫官兵全部都給天雷炸死了！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景德鎮外的李家軍，他們害怕是李凌出了事情，連夜整合了一千人，向景德鎮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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