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審查申慶新已經過去了十六個小時。
黑色商務車,帶著滿身的傷痕,停在了聞武縣看守所的大門前。
「你在車上別下來,我去看看。」
郭達康對白哲交代了一句,轉身從車裡下來,迎著劍拔弩張的人群大步走了過去。
省委書記的身份,走到哪裡都會是眾人的焦點。
但是今天很不一樣,沒有人注意到郭達康的到來,而是大部分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人群中的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身穿武警制服,肩上扛著兩槓四星副師級的支隊長鄭全順,而另一個則是江北省公安廳廳長齊同偉。
這兩個人,單論級別上來比,肯定是廳級待遇的齊同偉壓鄭全順一頭,再加上兩人立場不同,特警支隊的又是異地執勤,所以齊同偉在這些人面前,更是擺足了架勢。
「支隊長同志,我希望你能擺清自己的位置,這裡是江北省不是你們江南省,是無權干涉我們江北省公安廳辦案的。」
說著齊同偉鄭重道:「我命令你,將你的人全部撤走,全權由江北省公安廳負責。」
齊同偉身後站著一群鮮衣怒馬的公安幹警,面對這群從天而降的外省武警,步步緊逼。
齊同偉的任務,是要將申慶新從聞武縣看守所帶走。
「不好意思齊廳長,這次我們的任務比較特殊,我們只接受直屬上級的命令,希望齊廳長理解一下。」
「你們這是胡鬧,是蠻不講理。聞武縣看守所的警戒任務,一直都是我們本省武警執勤,哪裡輪得到你們強行干預,把你的直屬領導電話給我,我要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用打電話,他們是我派來的。」
忽然聽到有人接話,齊同偉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循著聲音扭頭望去。
果然,郭達康就站在他的身後。
「郭書記?」
郭達康一出現,公安們紛紛讓路。
郭達康看著齊同偉的臉色一變,冷笑著上下打量了一下齊同偉道:「你齊廳長現在好大的威風,竟敢對中紀委的指示指手畫腳了?」
齊同偉連忙賠笑道:"郭書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申慶新的案子情況特殊,由我們自己人看押會更合適一些。"
「誰告訴你申慶新關押在這裡的?」
郭達康直接打斷了齊同偉的解釋,目光更加冰冷。
「這」
齊同偉瞪大兩眼看著郭達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總不能告訴郭達康,是李思民指示他來把申慶新帶走的,那樣說就相當於把李思民給賣了。
對於話術上出現的重大失誤,齊同偉十分後悔。
郭達康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李思民的計劃,如果沒有他,眼前這些武警根本擋不住齊同偉把申慶新帶走。
「你們實在太狂了!」
郭達康沒有給齊同偉解釋的機會,指著齊同偉的鼻子沉聲喝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無視黨紀國法,難道也想跟著申慶新住進來嗎?」
其實李思民原本也不太確定申慶新被關押在聞武縣看守所,派齊同偉過來,完全是根據白哲不顧一切阻礙來到聞武縣,而推斷到的預判。
原計劃是先一步搶在白哲前面占據主動權,但沒想到,還是慢了。
不過郭達康的出現也證實了李思民的判斷是正確的。
等郭達康說完,齊同偉忽然冷靜下來,對郭達康鄭重回道:「郭書記,其實您誤會了,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對聞武縣看守所進行一些調整,申慶新在這裡,會影響到中紀委的正常工作,所以我特意帶來了省獄政科的幹部,來配合一下紀委的反腐行動。」
「不需要!」
郭達康現在沒心思跟他打嘴官司,起碼能為白哲爭取兩個小時的時間,為中紀委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才算是沒有辜負這份護送的使命。
他鄭重地看著齊同偉道:「現在我以省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帶著你的人立刻消失,回去告訴李思民,申慶新的案子是中紀委親手督辦的重大案件,省內任何人都無權插手。」
他的這番話已經將事情挑明,沒有給李思民留任何面子,語氣十分嚴厲。
換句話說,如果李思民還是執意插手,那就是對號入座自投羅網了。
說完扭頭對鄭全順道:「鄭隊長,帶著你的人對看守所全面戒嚴,天亮以前,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
鄭全順連忙立正敬禮:「是!」
接著轉身命令道:「全體都有,執行戒嚴任務!」
「是!」
嘩
武警們分為兩列,朝兩邊分散開來,有序進入各個崗哨,接替了原先執勤的縣中隊武警。
看守所內,武警和獄警雖然是一起負責看押,不過職責任務不同,工作之中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武警只負責在圍牆上執行巡邏戒備任務,而獄警只負責獄區內的日常管理工作,兩者互不干涉,各司其職。
「郭書記,不能再等了,我們進去吧。」
「白哲?!」
齊同偉看到白哲出現,忽然低聲喊了一句。
郭達康連忙回頭,發現白哲走了進來。
齊同偉之所以遲遲不願意走開,就是想看看郭達康費盡周折,從臨省調派武警對看守所執行戒嚴,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過白哲出現,才終於真相大白。
就算不能把申慶新帶走,只要能把白哲帶走,也算是大功一件,齊同偉立馬一揮手:「將白哲給我控制住!」
嘩啦啦幾名公安朝白哲涌去,伸手就準備將他拿下。
郭達康往前一站:「我看誰敢動手!」
這些人實在是太猖狂了,有省委書記在場都這麼肆無忌憚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面對郭達康的強硬立場,所有人不得不停下來,看向齊同偉。
「郭書記,白哲屢次觸犯國法,擾亂了我們黨內秩序,我希望您能理智對待,讓白哲接受公安調查。」
郭達康在心裡念道:【白哲你太心急了,還沒等我把他們支開你就下車了,這會讓我們很被動。】
可是白哲不想耽誤時間,自己沒有犯法,肯定不怕他們找事,但若想阻止他去和申慶新對質,也不可能答應配合他們的工作。
「齊廳長,我說過,今晚誰也別想帶走申慶新,白哲也是同樣,他們都涉及中紀委督辦的重大案件,請你讓開。」
齊同偉這次變得理直氣壯道:「郭書記,白哲的案件十分複雜,我們省公安廳已經成立了白哲專案組,只要讓他配合調查,我們會把審查結果如實匯報給中紀委的,這一點請郭書記放心。」
郭達康就算身為省委書記,對於公安廳辦案也不可能強行插手,如果態度強硬,以他目前在省委的話語權重,會遭到其他三名書記的攻訐,這會對他十分不利。
但即使這樣,郭達康也沒打算後退一步,今天無論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得保住白哲相安無事,否則無論是袁富春還是家裡的老爸,他都沒辦法交代。
不等郭達康說話,白哲往前邁出一步,抬頭看向虎視眈眈的齊同偉。
白哲不打算再藏在誰的背後了,是時候站出來自己解決問題了。
「齊廳長,我不想多說什麼,但我只告訴你一點,自古正邪不兩立,你如果再堅持找我麻煩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白哲說出這番話,差點把齊同偉逗笑了。
輕哼著冷笑了一聲,齊同偉目光有神地看著白哲道:「真是笑話,這話應該是我說給你聽才對,我勸你趁早放棄抵抗,接受組織調查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白哲無奈苦笑。
自己早就想到,這次以身入局會遭受到李思民的瘋狂報復,但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猖狂到了這個地步,連一個省委書記都不放在眼裡,可以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給他面子不要,那自己也沒必要對他們心慈手軟了。
「齊廳長,你的這個位置,也是李思民給你爭取來的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白哲面對齊同偉的道貌岸然絲毫沒有退讓,而是直接點明了事實的真相。
這種話,郭達康不會說。但並不代表白哲也不敢說。
白哲的話一出口,站在齊同偉身後的那些警察幹部們都愣了。
他這種話,擺明了是做好了和齊同偉撕破臉的打算,也從側面代表了再繼續執迷不悟,他可能說出更不客氣的話。
僅僅是一句話,就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了白哲的手中。
有些事情,別人心知肚明卻又不方便當面講,正是因為手中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句話的可信度。
但白哲敢這樣說,分明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直接把齊同偉逼到了牆角。
齊同偉瞬間怒瞪著白哲,指著白哲的鼻子大喝道:「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跟我說話?!」
白哲呼哧一笑:「怎麼?我這話是讓齊廳長惱羞成怒了嗎?但是齊廳長若是還不知悔悟,要不要我再說點大家想聽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
但在白哲面前,根本不存在。
因為齊同偉比白哲高了兩級,就算他想壓也壓不到白哲頭上。
看見齊同偉還怒瞪著兩眼,白哲繼續淡淡道:「聽說申慶新的案子裡,齊廳長也有參與,甚至曾和申慶私底下關係也不錯,齊廳長,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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