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沉著臉,目光冷漠地看著這些人。
江北這段時間,真是風浪不止。他立刻吩咐人手:「打電話聯繫張顧問,讓他先回果子村。再派一些人過來,看看附近有沒有記者……算了,還是拿一個喇叭過來。」
趙奕也明白,無論有沒有記者,已經不重要了。自媒體時代,誰都是記者。只要有一個手機,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攔住的。
你總不能砸了人家的手機,那就正中下懷。
趙奕索性也蹲了下來,將姿態放低,扶著最前面的那對老夫妻:「老人家,你有任何冤屈站起來說。你放心,咱們現在講法理情,不論什麼事情,都能夠商量著解決。我們掃黑辦,專門懲治各種不法行為。」
「領導,我兒子要債給你們抓起來了……現在這個債我們不要了,放了我兒子吧……我們一家人就指望著他……家裡小孩天天要爸爸,現在都揭不開鍋了。」
老夫妻抹著眼淚,苦苦哀求。
趙奕心裡罵翻了,你兒子哪裡是要債被抓起來了,你兒子是涉嫌殺人。他假裝根本不了解情況,仍然高姿態的喊著。
「我是掃黑辦的趙奕,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老放心,這個法律不會偏袒任何人的。您老跟我們一起來,到裡面坐坐,咱們把話說開。」
趙奕知道現在肯定很多手機鏡頭都對準了自己,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所以他現在,就如同踩在鋼絲上耍雜技。
既不能給這些人裹挾,喪失了原則。也不能太過強硬,導致輿情。
好在趙奕經驗豐富,應對自如,反正什麼事情都往大了說,就是不給肯定的答覆。
按照他的預期,張元慶不回來的前提下,他想辦法把這些人糊弄進掃黑辦臨時辦公地點。到時候,自然能夠大事化小。
結果就在此時,又有一群人披麻戴孝就過來了。這些人舉著花圈,花圈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吹著嗩吶就要往掃黑辦臨時辦公地點沖。
趙奕見狀,當機立斷將這些人攔著。
雙方推搡之間,有人大聲喊著:「警察打人啦!」
繼而就有人滿地翻滾,現場一片混亂。
趙奕緩緩站起身,他將自己的帽子摘了下來,冷眼看著這些人。
「叫得最歡的,全部抓起來!」
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他知道這一抓人,事情就要徹底鬧開了。
可是不抓人,萬一再發生屎殼郎大樓廣場事件,那個責任他背負不起。此刻他身前是鬧事的人,身後是掃黑辦臨時辦公地點。這不僅是一個地點,更是組織權威的象徵。
他不後退,任何人就踐踏不了權威。
「師父,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站著。」新任的市局刑警隊隊長在趙奕身邊說道。
他明白誰站在這裡,就很有可能是被網暴的對象。作為趙奕一手帶出來的徒弟,他不忍心讓自己師父站在這個位置頂著。
趙奕卻紋絲不動:「你還年輕,退回去吧。」
隊長聞言覺得鼻頭微酸,看著遠處已經有人舉起了手機,他緩緩嘆息一聲,退回了辦公地點。
趙奕擋在辦公地點之前,他神情肅穆,雙目看著遠方,宛若一座高山。
張元慶被送回了果子村,他的手機再一次被打爆了。儘管趙奕及時讓他離開了,但是仍然沒有人放過他。
張元慶再度被網暴了,他一個正科,這幾個月被曝光程度,已經趕上十八線小明星了。
《打人科長,成為「老賴」保護傘》
《處處吻?張某潛規則食堂經理白某》
《掃黑辦是否執法過度?臨時工作組已成一家之言!》
張元慶仍然是焦點,當然趙奕也沒有跑掉。在一些自媒體的爆料中,事情經過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
原本的故事已經變成周奇成了惡霸頭子,以脫貧為名義,找各個村子裡面的人借錢。最後把這筆錢給自己老婆小孩捲走,自己成為了老賴。
現在村民要債,反而被掃黑辦抓了起來。之所以這個周奇有這麼牛,全是因為果子村鄉村振興隊長張元慶。
張元慶動用掃黑辦力量做事,隱隱讓掃黑辦成了他的一家之言。
還有自媒體別出心裁,找出了張元慶是周姓領導的秘書,現在又是周姓的保護傘。這周姓與周姓之間,是不是一個周?
最過分的時候,張元慶的事情愈演愈烈,網上竟然還出現了同人小說《從殯儀館平步青雲》,說他從殯儀館怎麼到現在鄉村振興工作隊的。
至於之前的花邊新聞,又被提了出來。所以哪怕趙奕嘗試著分擔一些,也分擔不了太多。因為張元慶身上能挖的素材太多了,哪怕是炒過的素材,還能夠繼續炒。
有些人覺得荒誕,那是沒有看到過所謂自媒體,開局一張圖,剩下全靠編。之前某位學生出了車禍去世,母親趕去找他,就因為花了淡妝,便像是血腥味一樣,引起自媒體狂蜂浪蝶而至。
這位母親以死明志,人家在她手機裡面,還翻到了無數辱罵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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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有時候不是他們需要的,他們需要的是一種情緒,需要的是情緒的狂歡。
面對這種狂歡的時候,張元慶也很無力。
張元慶將自己手機關機,拿周國興的手機打給了周強斌。
「領導,我對不起你,又把事情搞大了。」
張元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確實心裡有些憋屈和難受。對於媒體來說,自己是個有污點的人,只要引起了各方關注,就是一頓猛批。
甚至是影響到自己身邊的朋友,影響自己的領導。
他又不是周強斌,有著金身護體,會有一些部門在網上保護他們。他想要自證清白,根本沒有辦法自證。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圈套就是有罪推演,就是假使你有罪,你現在想辦法證明自己無罪。你怎麼做,都沒有辦法洗脫自己的嫌疑。
說你跟女人睡了,你說我沒睡,人家就說我不信。你怎麼解釋,你怎麼解釋他都是不信。
周強斌並沒有出言指責,而是嘆了一口氣:「人在事上練,刀在石上磨。你的進步都是能夠看到的,但是還有一些欠缺。實在不行回來吧,坐兩年冷板凳,搞搞理論性的工作。」
張元慶心中一冷,他知道領導的意思是讓自己去一些類似於養老單位。那些地方不出成績,可是也不會背鍋。
幾年之後,大家都忘記你了,再重新出山。
這樣一來有一點好,能夠保住自己的級別,到時候再度重用的時候,至少有底子。
周強斌大概能感受到他的想法,所以安慰著:「在這個體制,想要做事太難了,但是再難也不要放棄。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永遠要有鬥爭精神,不可輕言放棄。」
張元慶勉強打起精神:「領導我知道了,我堅決服從組織的一切決定,在此之前我會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儘量想辦法,看看有沒有更好的結果。」
周強斌的話,令張元慶生出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至於結果,他已經不擔心了。
畢竟隨著耀陽集團的麻煩正在處理,周強斌一些處理方式,還是沒有丟分的。更何況耀陽集團是上一屆班子的事情,馮毅斐作為上個班子的副班長,要背鍋也是他來背。
周強斌接任市長,應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自己的問題,應該很好解決。
張元慶卻不知道,周強斌在那邊掛了電話之後,揉了揉眉心。
周強斌是想起了自己的老領導,那個喜歡狼的老頭子。
不知為何,每次想起他,周強斌就覺得心裡發冷。
喜歡官道:從殯儀館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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