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這個自我檢討之後,停頓了有一會兒沒出聲,嚴重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王鵬同志,除了這個自我檢討,作為分管工業的副市長,你難道不該在今天的會上,對財政局要求拍賣家具廠抵押物的報告先作個表態。」薛平第一個忍不住發問了。
王鵬淡淡一笑說:「其實,財政局這個報告是不是通過,還得各位常委說了算,我分管工業,主抓家具廠改制的事,當然還是應該以常委會的決定為準則來處理事情。」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覺得道聽途說真的要不得,一直以為這個王鵬多厲害,搞半天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連常委會上表個態都不敢。
季剛等人坐在那裡冷笑,暗自認為王鵬到任時,許延松的下馬威徹底把王鵬給鎮住了。
龍耀揚心裡則不停地打邊鼓,好不容易覺得找到了一個往上爬的通道,這個王鵬不會這麼不經用吧。
唯有潘廣年不相信王鵬此刻的態度是處於本意,但他又摸不透王鵬真正的意思,因而抱著臂靠在座椅上,眯眼看著王鵬。
許延松也是冷冷地說:「你這話,我聽上去可不像沒態度,倒像是非常反對財政局的做法。」
王鵬正視許延松道:「作為黨的幹部,我的所有工作必須服從組織決定,但是作為個人,我的確反對財政局在這個時候提出拍賣抵押物,此事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其實,對於這件事,王鵬找許延松談過自己的看法,希望擱置財政局的這份報告,先把家具廠恢復生產一事提上來處理。
但是許延松堅決否定了他的想法,倆人雖然沒有當場起爭執,但也是鬧了個不歡而散,這才有了這場會議。
許延松對於要財政局拍賣抵押物,原本只是當作一種讓王鵬手忙腳亂的手段而已,本沒有真心想促成這件事。
但是王鵬突然提出要恢復東江家具廠的生產,並向他直接提了出來,他就不能讓這件事情順利執行了。
這個時候他非常慶幸自己讓財政局打了這個報告,他相信即使正式拍賣,在東江也沒人敢跟在他眼皮底下搶,而他要的就是打擊王鵬在東江的威信與自信心,只要常委會上通過拍賣決定,最終就算拍賣流產,他打擊王鵬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
王鵬在會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讓許延松挑不出刺,但表決卻是照樣進行,而且沒有任何一點意外的,以王鵬一票反對,潘廣年、龍耀揚兩票棄權,其他六票贊成通過了財政局的這份報告。
潘廣年宣布散會時,許延松冷冷地對王鵬說:「王副市長,請按你自己說的,服從組織決定,抓緊組織落實這個拍賣工作。」
王鵬淡然地說:「我堅持保留自己的意見,季秘書長的會議記錄里可要把每位常委的態度都記清楚了。」
王鵬說完就合上自己的筆記本離開了會議室,潘廣年看著王鵬的背影,一直在猜測王鵬今天直接與許延松叫板的目的。
龍耀揚跟著王鵬到了辦公室,進去就關上了門說:「王市長,你才來這麼短的時間,實在不應該在常委會上與許延松對著幹吶,」
王鵬笑笑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遲早都要走到這一步,又何必再拖呢。」他拍了拍龍耀揚的肩道,「放心吧,耀揚部長,我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
龍耀揚心存疑問,但看王鵬始終淡定,也漸漸相信王鵬是確有想法。
「對了,財政局副書記紀凡,你覺得他人怎麼樣。」王鵬突然問。
龍耀揚一呆,剛剛在常委會上小鬧了一場敗下陣來,罪魁禍首就是財政局,怎麼又提到了財政局。
「這個人論才幹是相當不錯,東江財政局裡沒有人強過他了,但是要說政治水平可能差了點,所以一直不得志,提拔得比高涵早,但高涵都當局長兩屆了,他到現在還是個不管事的副書記。」龍耀揚說。
官場上就是這點有趣,一個人實在找不出他毛病,卻又不想用他的時候,最經典的評價就是經濟不成熟,實際卻是屁事沒有。
紀凡是李慕風推薦給王鵬的。
李慕風在東江兩年,對東江的政治格局已經相當清楚,他很清楚王鵬要想在東江站穩腳跟,就必須要有得力的幫手。
同時,以李慕風和東江官場人物的交往來看,王鵬與許延松絕不會是一條道上的人,連想到劉方的翻船,李慕風與王鵬的觀點就有了驚人的一致,要想打破鐵桶,就得要斬了許延松身邊不能為王鵬所用的人,培養有用的人。
高涵在財政局還只是一名科長的時候,紀凡就已經是財政局副局長。
此人業務能力突出,年輕時性格耿直,經常因為說真話而頂撞領導,得罪許延松後,被安排坐了冷板凳,一直鬱郁不得志。
李慕風一介紹紀凡的情況,王鵬當即就認定這個人可以用。
一般有才的人大都自恃甚高,一旦經歷坎坷後,又容易灰心喪氣。
這個時候誰提拔重用了他,必定會從此心懷感激,鞍前馬後忠心不二。
尤其,王鵬想要斬落許延松的臂膀,但又要讓財政局能夠正常運轉,還要讓財政局新上來的人不會唯許延松馬首是瞻,紀凡不疑就是最佳人選了。
考慮到在市委大院見紀凡人多眼雜,王鵬找了個休息天,讓余曉豐把紀凡接到招待所見面。
紀凡雖然秉性耿直,但多年機關經歷使他多了防備意識。
王鵬找他談話,他第一反應就是王鵬要拉攏他,但這並沒有讓他感到一絲興奮。
許延松在東江的勢力,紀凡是太清楚不過了,他不認為王鵬這樣年輕的副市長能撼動許延松,尤其是在財政局裡還有高涵,他紀凡不過是靠邊站混吃等死的人,不聞不問還能多混兩年,稍有不慎卻很可能直接讓許延松收拾得什麼也不剩下。
紀凡在余曉豐的陪同下走進王鵬的房間,王鵬立刻迎了上來,熱情地和他握手寒暄,並且拉著他的手直到他坐下,又讓余曉豐去忙自己的事,親自泡了茶遞到他手裡。
紀凡雖然不看好王鵬在東江的未來,但內心一直對他是存了惺惺相惜的感情,此刻王鵬如此禮賢下士,想到自己幫不上忙,反倒更有點局促不安了。
王鵬等紀凡接了茶,又遞過煙去,結果紀凡搖手說自己不抽菸,王鵬便將煙塞回煙盒,自己也忍了不抽。
王鵬這個尊重的舉動,又讓紀凡對王鵬多了幾分好感,但他始終想著自己全家老小都在東江,比不得王鵬,真與許延松鬥狠了待不下去,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了,決計不會像他這樣的本地幹部會傷筋動骨。
因而當王鵬在一番閒話家常後說,「紀凡同志,今天找你來,主要是因為你是財政局的老同志了,我初來乍到,想向你了解一下財政局的情況……」紀凡當即就笑著擺手說,「王市長,你太抬舉我了,我在財政局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閒人,混日子的衣架飯囊罷了。王市長還是向其他同志了解情況吧,」
王鵬對紀凡的拒絕似乎早有準備,不以為意地說:「我一直聽說紀凡同志為人耿直,敢怒敢言,今天才知道道聽途說不足信,你也不過是個膽小鬼而已。」說著又朝門外大聲喊,「小余,送紀凡同志回去,」
余曉豐剛推門進來,就見到紀凡面紅耳赤地直視著王鵬,喘著粗氣對王鵬說:「士可殺不可辱,王市長,我如果是個膽小鬼,又怎麼會落得如今不上不下的田地。」
王鵬卻不客氣地說:「你作為東江財政戰線上的老同志,東江的財政賬不用看也都在你的腦子裡,我雖然不管財政,但東江的工業現狀為何會走到今天這個樣子,你作為老財政不會不清楚吧。我作為外來幹部都想盡辦法要把東江的經濟搞上去,你卻以一句衣架飯囊來敷衍我,我如果不視你為膽小,還能視你為什麼。」
紀凡頹然地看著王鵬,喃喃地支吾半天,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瞞你說,我也坐過冷板凳,整個縣委大院裡沒幾個願意和我說話的,但我始終堅信,邪不勝正,這要是對的東西,我們就有理由一直堅持下去,」王鵬進一步說,「只要懦夫才會在打擊之下潰逃。」
紀凡窩進沙發里,嚅嚅地說:「十多年來沒人能改變東江的格局,許延松在這裡是大家長,要誰生就誰生,要誰滅就誰滅,以你一個毫無根基的外來人,怎麼斗得過樹大根深的他。」
王鵬淡淡一笑說:「我來東江戰天鬥地,目標只有一個,東江老百姓的未來,所有一切的行事,我都會圍繞這個目標去做,人斗從來不是我的宗旨,但害怕畏縮並不會為東江帶來光明燦爛的前途,」
紀凡面對如此豪邁的王鵬,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一直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血性,終於又被激發起來,終於站起來雙手握住王鵬,「好,為了東江光明燦爛的前途,我就把我的膽子重新拾回來,」
……
龍耀揚對紀凡的評價,並不能讓好不容易將紀凡納入麾下的王鵬放棄念頭,他一句想要用紀凡的話,讓龍耀揚更是大吃一驚,猜不透在這樣不利的形勢下,王鵬要怎麼用紀凡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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