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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憐溪動作一僵,片刻後,無奈地搖搖頭,「母親說最後的日子,想安靜一些,便讓大哥陪著,去了京郊的開國寺。怕是……熬不過今冬了。」
花慕青一時也是陡然情緒低落。
前世今生,她算是看了杜昭南一生起伏的人,曾經絢爛如花的少女,到後來,被姻緣所困,漸漸頹敗,最終,落得如此蕭涼之境。
說起來,她重生之後,若不是初時得了杜昭南的一臂之力,只怕,也不能輕易地走到如今的地步。
伸手,拍了拍杜憐溪的胳膊,長久地沉默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杜憐溪眼眶濕潤,不過還是笑了笑,道,「今日我從宮中出來,聽說,再有幾日,陵王就要入京了。」
花慕青神色微凜,「好,就等著他來了。放心,我絕對不可能讓杜少凌拿做穩固江山的工具。」
杜憐溪抿唇,看了看面前比她還年歲小的花慕青。
明明是青澀猶在,卻又天生媚骨。
眉眼之中,有著比旁人更多的沉冷幽靜,仿佛不動的山,可以讓她仰仗著,躲一躲。
像……當年的雲後。
她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了。」
花慕青一笑。
門外,青凰看京城上空,那灰濛濛的天,呼出一口白霧,也跟著溫潤繾綣地笑了笑。
……
是夜。
花慕青將晟兒哄睡之後,便來到側屋,龐曼與瑤姬早已等在那裡。
一見她,瑤姬先是激動地湊過來,將她上下一通看,「我說血凰,都說江南養人,這一去,果然又是漂亮了幾分啊!怎樣,體內的毒素解了沒啊?怎地沒跟九千歲一起回來啊?莫不是吵架了吧?」
龐曼落在她身後一步,沒說話,抬眼,看了看花慕青身後跟著的青衣男人,不由蹙眉——只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
瑤姬也終於發現了青凰,驚了驚,忽然伸手拽了花慕青一把,低聲道,「不是吧,血凰?這是踹了九千歲,重新找了個男人?這相貌,嘖嘖,天下的美男子,怎麼都落手裡了啊?」
花慕青臉上有些熱,看了青凰一眼,正好他也側過臉來看她,溫柔一笑。
瑤姬立刻又壓著嗓子哇哇直叫。
杜憐溪從外頭進來,聽到她的聲音就是瞪眼,「又大呼小叫什麼?」
瑤姬朝她翻了個白眼,又看青凰,笑眯眯,「小郎君,跟我家血凰是什麼關係啊?可知道我家血凰,是什麼身份啊?」
花慕青掐了她一把,「少胡說八道。青,青雲,莫要理她。」
用了青凰在東山城所用的名號。
「青雲?」
瑤姬一聽又激動了,「哎呦呦,這名字都有一個一樣的字啊?可真是巧啊!嘿嘿嘿。」
花慕青真恨不能堵上她的嘴。
青凰倒是心情極好地笑了笑,溫文有禮地說道,「我與慕青,是舊時之交。偶然在江南遇到,不放心她一人回京,便護送著一起回來了。若說我與她是什麼關係,這……還需要慕青自己說,是什麼關係了。」
他這話里實在太過曖昧,瑤姬立馬一臉作怪地拿胳膊肘戳花慕青,「哎喲?慕青啊,說說,倆什麼關係啊?」
花慕青耳尖發燙卻一臉正色地推開她,只走到龐曼跟前,問:「我聽說家裡鬧了些動靜,是怎麼回事?」
龐曼的神情有些難看。
頓了頓,在花慕青跟前,跪了下去。
把剛剛還在嬉鬧的瑤姬給嚇了一跳,一時竟有些無措,朝杜憐溪看了看,被她瞪了一眼。
「小姐,我沒有履行對您的承諾,請您……將我踢出暗鳳隊吧!」
龐曼的話,讓屋內幾人齊齊色變。
唯有花慕青,看著地上的龐曼,片刻後,沒什麼起伏情緒地問:「可是哥哥察覺了什麼?」
龐曼低著頭,沒吭聲。
花慕青握了握拳,「那是哥哥做了什麼?」
龐曼一下子磕下去,「小姐,夢蝶不配身為暗鳳,請您將我除名!」
再次說了這樣決絕的話。
這一下,瑤姬忍不住了,「我說夢蝶姐,到底什麼意思啊!最近咱們一起做事不是好好的麼?怎麼突然間,就跟血凰這樣鬧起來了啊?血凰現在可正是缺人的時候,可別鬧了。有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麼!」
杜憐溪也在旁邊點頭,「是啊!之前聽說家裡鬧了點亂子,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要是為難,不如說出來,咱們一起想想法子,別動不動提什麼除名不除名的。咱們暗鳳隊能聚在一起,是多不容易的事,旁人不知,心裡還不清楚麼?」
除了青凰,龐曼是第一個被青凰親自招入暗鳳隊的。
曾經眼看暗鳳隊如何一起出生入死,如何在雲後的鳳鸞宮嬉笑打鬧,又是如何歷經險難走出困境。
直到雲後故去,這些曾經的兄弟姐妹,都四散各方。
龐曼伏在地面,雙手摳在地板上,沒有動彈,只是肩膀,微微地顫抖起來。
花慕青蹲了下去,伸手,將她的手拉起來,看她的指甲蓋都被掀翻了一些,冒出血絲。
搖了搖頭,抽出帕子,替她包上。
輕聲道,「若不願說,我也不勉強。可除名,是斷斷不可能的。」
龐曼一抖,緩緩抬頭,她依舊戴著面紗,露在外頭的一雙眼裡,是淚水。
良久,她再次磕下,顫聲道,「夢蝶……拜別小姐。」
重重的三個響頭之後,猛地轉身,飛出了房外。
瑤姬目瞪口呆,杜憐溪也是不可置信。
唯有青凰,走到窗邊,朝外看了一眼,然後對內點頭,「走了。」
瑤姬啞然地坐在地上,「不是吧?夢蝶姐這突然間什麼意思啊?」
倒是杜憐溪,忽而若有所思地看向青凰,想了想,看那邊依舊神色冷靜的花慕青。
募地輕聲問:「夢蝶姐被跟蹤了?」
花慕青點點頭,「嗯,該是她哥哥的人。」
「啊?」
瑤姬傻眼。
杜憐溪卻皺起了眉,「我方才已經仔細查過,並沒發現暗中窺探之人。」
青凰倒是不急不慢地走回到花慕青身邊,說道,「那人的內功輕虛,極其擅於窺探跟蹤。」
可就算這樣,還是叫青凰發現了。
杜憐溪深深地看了眼這個青衣男子,又問花慕青,「怎麼發現的?」
花慕青搖了搖頭,「夢蝶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提出要退出暗鳳隊。她一跪下,我便知道她在演戲了。」
瑤姬終於反應過來,咕嚕一下爬起來,「啊?剛剛夢蝶姐不是在說真的,是在演戲啊?她演給誰看啊?」
杜憐溪看花慕青。
花慕青想了想,說道,「我會再行查明。」然後看向瑤姬,「仙蝶,我之前讓注意的事,可有查到什麼嗎?」
瑤姬立馬說道,「哦,花想容那個野男人……咳,那個人麼!可是費了我好大的力氣,也不知道花想容跟前那個女官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竟然那麼大的本事!差點叫我暴露了,不過還好,我瞧見那人是誰了。」
再一次聽到花想容身旁的那個女官,花慕青暗暗皺了皺眉。
便聽瑤姬神秘兮兮地說道,「幸虧夢蝶姐先走了。我剛剛插科打諢的,就是不敢當著她的面說啊!那人……是她大哥呢!」
杜憐溪腦子轉了好幾圈,才驟然驚訝地瞪了瞪眼。
瑤姬摳了摳臉,也是有點尷尬,「我也是嚇到了呢,鶯蝶,別這麼看我。」
杜憐溪臉上有點複雜,「難怪剛剛拉著血凰一個勁瞎扯了。」
瑤姬一聽,立馬又不樂意了,「什麼叫瞎扯!這是關係血凰終身大事的,怎麼能叫瞎扯呢!」
杜憐溪又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她。
然後又對花慕青道,「我怕是知道太師府最近的亂子到底怎麼回事了。」
花慕青點頭,「說。」似乎並不為花想容11偷11qing的男人是龐泰而意外。
杜憐溪說道,「前一陣子,我幾次入宮,都看到皇兄似乎心情極好。聽說是得了一個才學淵博的謀士,幫著處理國事,極其能幹。這人沒有入仕,可是能力卻叫皇兄十分高看,似乎都有意讓他不經科考,直接進入內閣的意思了。我當時還聽人說,這個謀士,是花想容推薦的。」
謀士,花想容推薦,以及花想容私下裡歡好的男人。
基本可以確定是龐泰了。
然後又聽杜憐溪繼續道,「且,太師府的亂子,我之前雖具體不知道是什麼。不過,卻聽太醫院的太醫說過,太師與夫人,最近急怒攻心,最近都躺在床上,似乎瞧著十分不大好的樣子。我想,這事,怕是與龐泰有幾分干係。」
若是太師與龐劉氏發現了龐泰居然勾結後宮嬪妃,又另有狼子野心的話,只怕不僅是急怒攻心,而是驚嚇欲死了!
看來,龐泰已經不再遮遮掩掩了。
是什麼東西,能讓他隱忍多年,終於肆無忌憚地爆發了呢?
龐曼剛剛雖是做戲,卻也透露出一點消息來。
龐泰,知道了暗鳳隊的存在,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麼,龐泰想利用她,做什麼?
他與花想容勾結,圖謀的,定然是那個位子。
那個突然出現在花想容身旁的女官,又是個什麼人?
花慕青坐在桌邊,腦子裡,無數問題翻轉而過。
青凰安靜地站在她身邊,低眸認真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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