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街坊看到何大妮如此打扮出來,雖然沒人再次圍上來打聽安慰,但從偶爾飄到耳里的閒言碎語分析,何大妮知道自己所猜沒錯,街坊們都在猜自己是不是被繼母打得見不得人。一筆閣 www.yibige.com
何大妮低著頭,目不斜視地來到隔壁張大叔『門』前,張大叔一家出來迎接,張大嬸與張大嫂看著何大妮這難看的模樣心疼得皺起眉頭。
聽到要僱車,張叔與張嬸連忙套車,張家大嫂安慰何大妮,但何大妮只是搖頭,一句話都不說,看得張大嫂連連嘆氣,難過不已。
很快馬車套好,張大叔牽出馬車,剛扶了何大妮坐好,又見重新才梳妝整齊的何梁氏擠開人群過來,滿臉得『色』掩都掩不住,毫不客氣地自己跳上馬車,吩咐張大叔出發,那頤指氣使的口氣好像張大叔是她家下人似的。
身後張大嬸的臉『色』跟著就難看起來,兒媳『婦』緊張地挽著婆婆的胳臂,圍觀群眾議論的話題也跟著改變,從先前同情何大妮挨繼母的打變成了鄙視何梁氏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張大叔默默無語地駕著馬車來到瓦房街,看到目的地快到了,何梁氏伸手去扯何大妮的頭巾,「摘下來,戴著像什麼樣子,難看死了。」
何大妮不動不反抗,頭巾扯落後才冷冷道,「母親,您想讓大家都看到我的臉麼?您以為掌柜和夥計都是瞎子?」
何梁氏仔細觀察了一番繼『女』的臉,果然被自己打的那半邊臉有些紅腫,想想是該遮起來,要是讓人看到什麼話都不用說了,於是將頭巾扔回給何大妮,不耐煩地道,「快點戴起來,別讓人看見你那醜臉,見著人小心說話,要是說錯一句事情沒辦成,看我打不死你。」
何大妮默默戴起頭巾,這次包得更嚴,只『露』了一雙眼睛,擺明了是告訴別人她的臉有問題。
馬車在向家分行『門』前停住,夥計出來迎客,何大妮解開系在下巴上的活結,『露』出臉來,告訴夥計她要見掌柜的,並介紹身邊這位『婦』人是她繼母。
夥計立刻認出何大妮,熱情地將她與何梁氏迎進店堂,而張大叔與他的馬車也都隨即得到了妥善照顧。
夥計將何大妮『交』給負責生意來往的雲三掌柜,三位掌柜中只有他是坐在鋪面里接待客商。雲三掌柜看到何大妮,對她包著臉感到奇怪,再聽何大妮說要見劉大掌柜,而言語含糊不清,完全不像中午那般說說笑笑的樣子,倒像是有難言之隱。
雲三掌柜不動聲『色』地又看看何大妮身邊的『婦』『女』,夥計趕緊介紹,說那是何夫人。雲三掌柜立刻恍然大悟,吩咐夥計帶何大妮二人去後面『花』廳坐坐,他另找人去請大掌柜。
見何大妮她們走遠,三掌柜招手喚來另個夥計,耳語幾句,夥計得令,走另條道去後面找在書房辦公的大掌柜。
劉大掌柜收到夥計報信,對何大妮的怪異心裡有了幾分猜度,收拾了一下起身來到『花』廳,那時下人已經給何大妮二人送上茶水。
劉大掌柜邁進屋來,何大妮先起身行禮,何梁氏看繼『女』行為,她也趕緊跟著行禮,雙方寒暄片刻方才對面落座。
這時候何大妮的腦袋上還是嚴實地裹著那塊包袱皮,只『露』兩顆烏溜眼睛靈活轉動,模樣甚是滑稽。大掌柜笑在肚裡,面上卻嚴肅得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畢竟何大妮這副打扮實在是失禮至極。
&一個中午不見,何姑娘怎麼這副打扮?是嫌我屋內不夠暖和?摘下來摘下來,屋裡再冷也不至於要你裹塊頭巾,我讓下人再添炭就是了。」說著,大掌柜就抬手喚人加炭,身後立馬就有下人過來重新撥『弄』火盆,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呀呀,大掌柜不必麻煩了,我們娘倆就是來拜見拜見,我這『女』兒回家後告訴我們中午是跟幾位大掌柜吃的午飯,心裡不信,我『女』兒這才帶了我來求證,還請大掌柜的見諒,我們小『門』小戶的實在沒見過什麼大人物,從來沒想過我家這孩子居然有幸能認識幾位大掌柜的。」何梁氏客氣道,炭火旺了些後身上感覺暖意更重,身心下意識地就跟著放鬆下來。
&人客氣了,何姑娘與京城向家『交』情菲淺,今日姑娘上『門』拜見,我們留下招待頓粗茶淡飯本是應當,姑娘吃慣宮廷美食,不嫌棄我們飲食粗陋才是大人大量。」劉大掌柜更客氣。
何梁氏果然受不住,連連擺手,「大掌柜的客氣了客氣了,我『女』兒上『門』叨嘮你們熱情招待,應該感謝的是我們才對。」
&呵,好說好說,來來,喝茶喝茶。」劉夫掌柜笑呵呵她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何梁氏端起茶杯擺出曾經在家修習過的儀態,翹著蘭『花』指捏著茶蓋一下下的撥著杯中茶湯,自以為很美。
何大妮端坐不動,不喝茶,也不說話,更不笑,一副很拘束的樣子。
劉大掌柜奇道:「何姑娘怎地不喝茶?外面寒風呼嘯,這麼冷的天,你這一路過來想必身上都冷麻了,炭火雖暖和卻也比不上一杯熱茶,在我這裡不用拘束,來來,解下頭巾喝茶喝茶。這是夥計從京城辦差回來帶回來的好茶,只用於招待貴客,跟姑娘中午喝的不是同一種,何姑娘品一品這茶湯味道如何?」
在這樣的勸說下,一般客人也就會順應主人意見去拿茶杯,但何大妮仍然一動不動,只是扭頭看著坐在一旁的繼母。
何梁氏知道主人家一請再請,客人要是還不動手就是拂了主人的面子,何梁氏只得示意何大妮解開頭巾喝茶。
何大妮輕輕解開下巴上的活結,卻並不扯下頭巾,就那麼鬆散地披在頭髮上,但到底『露』了全臉,而她的茶杯又正好放在左手邊的茶几上,她一側頭,挨打的右臉就正好沖向了劉大掌柜,那尚未完全褪下的紅腫痕跡叫大掌柜看了個仔細,嘴角不自覺地撇了一下。
&姑娘,怎麼樣?這杯茶湯還不錯吧?」劉大掌柜到底是多年生意人,變臉功力絕倫,馬上就笑得像獻寶一樣的得意。
&大掌柜,非常好,怪不得只用來招待貴客,這起碼得是二銀子一兩的茶葉吧?」何大妮扯著半邊嘴角有些費力地道。
&不多,差不多,何姑娘果然識貨,厲害。不過,我怎麼聽姑娘說話不太利索?先前離開此地之前還是好好的啊?是不是回家著了涼了?要不要看大夫?」劉大掌柜先贊一番,跟著話鋒一轉,直指何大妮身上的異常。
何梁氏心中劇烈擂鼓,生怕『露』餡,趕緊陪笑道:「大掌柜哪裡話,她沒事,她在長輩跟前就是這樣拘束,要是不說話簡直就是根木頭。」
&呵,原來是這樣,到底是離家時日太久了,再親密的親戚關都疏遠了,拘束也是在所難免,等過些日子,親戚之間走動多一些也就好了。」大掌柜看似接受了何梁氏的解釋。
&啊,大掌柜說的是,多走動走動就好了。」何梁氏笑容滿面,話裡有話。
&大掌柜的,日後我可能要多多叨嘮您了。」何大妮也語含深意。
&迎歡迎,隨時歡迎何姑娘來店裡坐坐,姑娘跟我家四爺關係深厚,本就該多走動走動的,不然下次我回京城述職,四爺叫我去說話,我要是什麼都說不上來豈不惹四爺不快?四爺是向家家主胞弟,長房次子,身份不一般,我能梗著脖子跟家主大爺『激』辯,卻絕對不敢惹四爺紅臉。不光我,別人也都一樣,誰都知道向家四位爺,最不能惹的就是四爺。」劉大掌柜此話不知真假,但卻再一次從側面提升了何大妮的身份地位,給了何梁氏一個更為刺『激』的暗示。
&掌柜的,您說的向四爺就是那位向吧?他平日裡對我家『女』兒很好?」
&人說笑了,何姑娘是我家四爺唯一的師妹,二人共同的老師只收了他們兩個徒弟,而姑娘又天資聰穎,一次考試就一舉拿下優等,『蒙』皇后親自召見,宮中如此多的醫婆,但此等殊榮也就何姑娘一人享受到了。有個這樣出息的師妹,身為的師兄自然更會多照顧一些,夫人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是是是!」何梁氏笑得滿臉開『花』,茶杯都差點端不住,「那這樣說,看在向四爺的面子上,不論我家閨『女』求什麼事掌柜的都好辦嘍?」
&呵,那是自然,只要是不違反原則規矩的事,何姑娘求上『門』來,我們幾個自當盡力幫忙,這是毋庸置疑的。」大掌柜笑得毫無心機的樣子。
&好了,我們正有一事相求。」大掌柜那麼長一句話,只有後半句入了何梁氏的耳,聽到「毋庸置疑」四字她就急不可耐地放下茶杯,清清嗓子就要說話。
&夫人有話不妨直說。」
&這樣,我娘家姓梁,在城中開了家梁記『藥>
&何梁氏話才剛開了個頭,就被劉大掌柜斷然打斷,笑眯眯的輕鬆隨和的表情跟著變成了談生意時的『精』明強幹,眯著眼睛,眼神銳利地望著何梁氏。
&夫人,既然是何姑娘有事相求,就該讓何姑娘來說,就不必勞煩夫人了,夫人這一路過來也很辛苦,還是喝茶歇一歇吧,剩下的事『交』給姑娘來辦就行了。」
何梁氏一個家庭主『婦』,哪裡跟劉大掌柜這樣的老練人物打過『交』道,大掌柜突然變臉,嚇得何梁氏一個哆嗦,喏喏地不敢應聲。
劉大掌柜也不理她,直接對何大妮道,「何姑娘,你來說吧,求的什麼事?我們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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